王子崩坏指南

因此，你必须支付代价，这是约定，不能违反。”
    我咬牙切齿，找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我唯一明白了一件事，那确是桃花从头到尾都在骗我，利用我达到不为人知的目的。
    没有心痛，唯有心寒。
    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用了？令人讽刺。
    他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幽幽道：“桃花没有骗你，骗你的是琉夏。因为——桃花这个名字，这个身份，都是为了接近你，让你放下戒心编造出来的。或许桃花对你说的话是确实……但桃花这个存在，本身确是一场骗局。”
    我觉得我会像所有被骗的女孩那样号啕大哭，但是我发现我的眼泪已经干了。我哭不出来，只有笑，我不能承认我如今的心情有多么愤怒，越是愤怒，就证明我喜欢他越深。我会看不起我自己。
    让我惊讶的是我终于没有让自己再丢脸，连声音都没颤，笑着说：“你真聪慧。”接着说，“我娘总说我笨，我一直还不服气，我果然笨。”又深吸一口气，“你到底想利用我做什么？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值得利用的地方。”
    “首先，你是空虚云海的海盗。其次，你还那么年轻，充满生机活力。我遇到你的时候，你还不满17岁。”他一字一句地说，又一声轻叹，“……或许对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太残忍，我就来告诉你吧。你还记得我所说的，对于某个任性离开的王族与空虚云海海盗的事吗？”
    我不会忘记。对于他骗我的每一个字，我发誓我都再不忘记。我突然想改行去开一家专门让这种骗子无所遁形的店，名字就叫“幻灭王子”，揭穿这种人的秘密，让更多像我一样笨的女小孩不再为他们伤心。
    桃花……或许如今应该叫他琉夏，他说：“显而易见的，那个任性的王族，确是遗失的王族。而你那所谓的哥哥，确是留下来被当做人质的，最后一个——唯一的一个。”
    “你一开始对我说，你是遗失的王族……”
    “我真的是跟他们有点关系的。”琉夏把剑尖往我胸口送了一下，轻轻抵住，“……但比海妖恶劣多了。遗失的王族日复一日对离开的渴望造就了我，但他们无法忍受自己被负面情绪的支配，那会让他们不再完美。因此他们把怨愤的情绪分离出来，变成了我。可以这么说，我是他们负面情绪的容器，怨念的具体表现，拥有实体的——恶灵。”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但是他没有笑，足以证明他有多么认真。
    “他们从来不把我当成一分子看，把我锁在不为人知的地牢里，无论我表现得多么优秀。他们来探我的唯一目的……确是向我灌输更多的怨愤。接着在某天，他们终于达成了目的，如愿离开了。而我……被他们视为耻辱的东西，理所当然被他们扔掉了。不管我跟他们多么相似，遗弃我、虐待我，只因我不是他们的纯正血统。我被困在那片桃花林里几百年，换做你，你会如何想？”
    “我会疯。”我喃喃道。
    “我却没有疯。”他遗憾般地摇头，“数百年的独处给了我足够的思考时间，我想啊想，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我为什么要被遗失的王族控制呢？就因为他们用不要的东西创造了我？他们已经离开了，是不是就意味着我自由了？在自由以后，我唯一想要做的事——确是让那群自高自大的人后悔，让他们后悔创造了我。”
    “因此……”我的声音终于颤起来，“你一开始的目的……确是哥哥？”
    “不，我的目的始终都是你，我的小七。星瑠白桑是多么理智的人，不可能受我的挑衅。但你不一样，唯有你不一样。”笑容又回到了他的脸上，那是得胜一般的张扬，“赢得了你，就可以让星瑠白桑一败涂地，我当然不会留情，这是他欠我的，他们遗失的王族欠我的。欠债就该还，不是吗？”
    “可你不觉得你欠我了吗？你摸摸自己的良心，你敢说你没欠我吗？”我咬住下唇，尽量不让自己情绪崩溃，“我要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敢说这段日子，你所表现出来的，对我的喜欢，都不像空虚云海的浮云一样虚幻吗？”
    啊，果然，我依然无法绕过这一点。多么可悲，直到如今，我还喜欢他。喜欢他笑的样子，喜欢他叫我“小七小七，我的小七。”
    “嗯，都是骗你的。”他的笑容如他同样虚伪，他就那么飞快地点头，没有丝毫犹豫，“但是你错了，我的小七，良心啊，我一开始就没有。是我忘记告诉你了啊，恶灵这种东西，是没有心的。”
    我想笑，我想嘲笑自己，七十七啊，你这个笨蛋，你这个猪脑子笨蛋啊……但是我笑不出来。
    维持着端剑的姿势，琉夏朝我俯下身来，落在他眸中的是凶猛的火焰，但还是温暖不了那双寒鸦色的双眼。
    “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喜欢我呀，我的小七。”他近乎恶毒地勾出笑容，“既然喜欢我的话……”他突然换上了桃花式的笑，灿烂耀眼，风情万种，“……小七啊，我的小七，我那么喜欢你，可以把心都掏给你，你可不可以让我看看你的真心呢？”
    在他说的同时，他手中那把曾经杀死八十八的细剑，刺入了我的胸腔。
    我听到剑刃在我胸口搅动的声音，琉夏的脸上带着最温柔的笑，一遍一遍地戳着我的心窝，我的胸口被划开一个乌黑的大洞，最后他探手进去，摘下我的心。
    “我一直好奇你们口中的‘喜欢’是什么感觉，关于一个没有心的恶灵，那是感觉不到的，即使我装得再像。交换代价我真的收到了，我的小七。”
    我痛得浑身发抖，我想我或许就要死掉了。胸口空落落的，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消失了。我失去重心侧移了几步，整个人都发飘。
    失去心的感觉……果然很轻松。那些多余的情绪都被彻底拿走，我恍惚中笑出来，问琉夏：“你……你满意了吗？”
    他却仍不放过我！
    “我的小七，我还需要你。”他似笑非笑地拉过我的手，我跟着他穿过村子，他把我拉到船坞，拉到了我的船上。我们在冰冷的海风中扬帆出航，身后的火光照亮了半壁天空。驾船的琉夏回头淡淡地问我，“我的小七，你会让我满意的，对不对？”
    我浑身发冷，血从伤口不要命地流出来，越流我越没有力气，我将自己像胚胎那样缩成一小团，连神智都渐渐模糊了。
    我根本没有精力去看琉夏是如何把我的心据为己有的。船行了没多久就停住，我视线迷蒙地看到琉夏朝我走来，之前情绪激动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左手腕和右脚腕上缠着银色的细链，我曾经在灯伊的迷你镰刀上看到过同样的链子。我敢肯定这些链子在我的成人礼之前都没有的。
    “到了。”他对我说，顺势就要拉我起来。我原地打了一个滚，避开了他的爪子。
    “你……你和灯伊如何了？那个链子……”
    “啊。”琉夏毫不介意地甩了一下手，“我打破了我们的三人约定，和他干了一架而已。”
    “……灯伊他人呢？”
    “你说呢？”琉夏笑得意味不明。接着他把我打横了抱起来，像抱公主那样。他的胸口也有一道口子，我确信，那儿面装的是我的心。
    没有心之后我感觉空落落的，突然起了一种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的态度。看着琉夏那张漂亮的脸也让人作呕，他算计我，占了我那么大便宜，我却拿他没有一点方法。
    他把我抱上船头，努力地扶稳我，接着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我的身后是深不可测的空虚云海，涌上的寒气让我手脚冰凉。他想让我做什么？他想让我做什么还不是显而易见吗，我背后那片云海上凸显出隐隐的魔法阵纹路，只是我认不出上面刻的文字是什么意思。
    我毫不怀疑这才是琉夏的最后计划。
    “时间祭祀，对吗？”或许是失去心的缘故，我反倒冷静了，盯着船尾琉夏的脸，可惜太黑了，看不出具体的表情，“这才是你的报复？你试图打开时间的通道，村里人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准备的祭品，而真正的活祭……是我！”我冷笑，“我需要如何做？跳下去？如此你就能报复到遗失的王族了？”
    他并不答话。站在船尾看着我。从我的方向看过去尽管看不清，但似乎琉夏变得有些慌乱。
    “你在怕什么？”
    “小七……”他压着声音叫我的名字，微微几步走出阴影，我可以看见他脸上豆大的冷汗。他没提剑的手捂住心口，表情非常痛苦。
    我不认为他会乱捡东西吃坏肚子。他的表现很奇怪，又捂住胸口，最直接的缘由确是我的那颗心让他出了问题。这个发现让我非常高兴，骗子啊，真是活该。
    在我们族里，即使是姑娘，也要勇敢有担当，错了确是错了，承担起这份错，又是好汉一条。我承认我错信了人，也喜欢错了，因此我要作个了结。
    那么一想，我又轻松了一些。我转了个身，不看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一边走一边说：“你弄丢了她，你就再也找不回她了。她再也不会回头看你的。”走到最头上，我跨过围栏，哆哆嗦嗦地站上去，“你会后悔的，你绝对会后悔的，该死的骗子。”
    脚尖一滑，纵身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