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安平与(观察)

第23章


 
  二适之老师:(前略)我说“歪曲历史”和“断章取义”原是想说:从历史的过程说,美国人的血是从欧洲去的,至少大部分是如此。丘老有意把自己的“血的倒流”来标榜,用意是想去歪曲to bend一般对于历史的成见。他自己的个例是历史上的“断章”,少数例外之意,用以取义,使美国人听来高兴。行文不慎,以致读来不易十分清楚。   
  第三节 胡适与《观察》(2)   
  怀德海教授的故事是他和我说的,我没有问清楚底细,把爵士变成了将军,罪甚。 
  孝通 三十六年九月十日 
  《观察》创刊不久,就在“《观察》通讯”专栏下,发表了一篇题为《组党传说中胡适的态度》。这篇文章对胡适归国后的情况有详细的分析和报道,当时有人希望他能组织政党,有人主张他先办刊物。《观察》的这篇通讯是研究胡适从美国归来的重要资料,特别是当时国内各种政治势力对胡适所抱的极大希望,从某一侧面反映了四十年代末中国知识界对自由与民主的渴望。文章认为,这几年来,国是日非,一片混乱,人人都对现状表示不满,而一般自由思想的知识分子所怀有的苦闷尤其深刻。当今中国国共对垒,一般受英美传统民主教育洗礼的人,虽不满意于国民党,但也未必赞成共产党。①文章对于胡适组党的声势及他个人的条件作了客观分析。针对当时国内言论界的混乱,许多人主张胡适来办刊物,甚至恢复先前的《独立评论》,大家一致认为胡适若办刊物,对于国家可发生相当的影响。 
  《观察》的这篇通讯细致地传达了当时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心声,《观察》对胡适行踪的特别留意,反映了《观察》同仁对这位自由主义领袖的极大热情。 
  胡适后来在《观察》上多次出现,源于四十年代末的学生运动。《观察》在每次报道学潮的过程中,都要涉及胡适。由于《观察》是一个比较客观公正的刊物,所以它的报道一般较为可信。比如胡适在沈崇事件中的态度和言论,《观察》都有很细致的报道和分析。胡适说:“对于女家,很多的长辈跟我都是熟人,我看她亦如后辈,当然要负责的。如果她愿意我陪她出庭,我当然愿意的。”① 
  胡适对于沈崇事件的态度是:这是一个法律问题,而不是一个政治问题。过去对胡适的言论多有指责。其实胡适本人在这一事件上的态度是理智的。由沈崇事件引起的大规模的学潮,从一个侧面反映了当时青年学生的爱国热情,但必须指出,在这种热情的内里,也隐含着某种较为狭隘的民族情绪,而胡适在面对这种极为复杂的民族情感时,依然提醒青年学生将法律的问题和政治问题分开来看,自然是他们所难以接受的。 
  胡适对于学潮的态度一直很坚定。他多次讲过,他认为古今中外有一条公律:凡是在政治上不能令人满意、没有正当合理的机构来监督政府、提倡改革政治的时候,提倡改革政治的责任,往往落在青年人的肩上,像汉宋的大学生请愿,明代东林党之攻击朝政,以及清之戊戌政变,乃至辛亥革命、五四运动。提倡改革政治的,都是青年学生。中国的现状不要说青年人不满意,就是我们中年人也是感到不能满意的。②   
  第四节 四十年代大学教授(1)   
  《观察》是一个政论刊物,可以说是一个教授的杂志。这个群体在经济上相对有保障,在政治上有追求,在专业上有固定的研究方向。强调他们作为大学教授,而没有笼统地以知识分子相称,是因为注意到作为大学教授,在整个知识分子群体中较能独立表达自己思想,很少受制于党派利益制约。虽然当时教授有相当一批人分属于民盟、国社党、青年党等政治团体,但多数教授在以言论政的时候,都以个人身份发言。张东荪就多次说过:“本人向来在政治上苟有主张,总是独往独来,所以虽隶属于民盟,而所说的话却不代表民盟,读者千万不要误会。”① 
  中国的大学教授对国家的热情,在抗战胜利后曾一度高涨,只是在1949年以后才相对减弱。这里有几点需要注意:第一、当时政治上的严酷并没到不准民间报刊生存的地步;第二、大学教授在经济上相对有保障;第三、大学教授有迁徙的自由,择业的自由,有自由加入任何一个党派的自由,有在学术上自由阐述自己观点的自由。 
  抗战八年,大学教授的精神可作为中国知识分子的楷模,主要以西南联大为典型代表。张申府在抗战即将胜利的时候,曾向政府进言,希望他们能保护大学教授对国家的关怀之情。他说:“还有一点,我认为也是重要的,也愿就此附带一说。这几年来,国人中表现得比较最规矩、最公正,比较最有知识最能感觉,最关怀国家,忍受的苦难也最多,最不失为固穷的君子的,就是若干大学教授。今后国家一切改革,总应该对他们多加些重视才是。”② 
  1946年7月,西南联大返回北方,分别重建清华、北大、南开大学。《观察》对西南联大在抗战中的表现给予了很高评价。它在一篇《观察》通讯中,将西南联大的精神概括为:“民主传统,宽容精神”。 
  《观察》对教授和学生生活从始至终给予关注,从思想活动到生活就业等一系列问题,都有及时反映。对于西南联大的精神,《观察》可以说是推崇备至,因为这不仅完全符合储安平一贯信奉的自由主义理想,更为难得的是在国家面临危亡的时刻,那些大学教授身上表现出的吃苦、忍耐品格和理想主义精神在三所大学的联合中得到了较好的体现。在整个抗战期间,以“联合”为名的大学为数不少,但大多是联而不合,不到几年便不欢而散了,只有由北大、清华、南开三校组织而成的西南联大,能维持到九年之久,而在这九年中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并奠定了长期合作的基础。 
  《观察》认为,西南联大的成功“不能不归功于教授先生的高超德行,三校传统上的宽容精神和三位特出的校长。”①而这一切都与西南联大教授的教育背景有关,他们多数是出身于清华、北大而留学欧美又扎根于母校之中的。 
  《观察》对西南联大的成功有非常详细的分析。它指出首先是有派系而无派系之争。在一般的学校中,不断地闹派系之争,但西南联大是很少有派系之争的。这并不是说西南联大没有派系。在联大,正如在任何学校一样,教授们因政治、思想、年龄、工作、学科种种的不同,也自然而然地形成若干团体。但这些派系都不在学校行政上有什么争夺。因为联大的教授大都是学有专才,他们的全部精力放在研究的工作上,自然就没有空闲去管学校行政,因此就更不会有什么派别之争了。当然,凡是学校行政上发生了什么错误的措施,总有人挺身而出,作坦白的批评,务必做到错误被纠正过来。由于他们的学问,由于他们的道德,他们的意见虽有不同,但他们总是合作去为学术而努力的。 
  容忍和民主造成和谐。他们所以能在一起合作,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北大、清华、南开三校的容忍精神是这个堡垒的“中心”精神。大家常称联大是“民主堡垒”或“自由堡垒”,容忍主义或宽容精神是这个堡垒的“中心”精神。因为如果没有容忍精神,则少数不肯服从多数,多数不肯尊重少数,那就只有党争和暴政而不会有民主与自由的。北大、清华、和南开都以宽容精神见称。例如北大在蔡元培先生时,可以有无政府主义者、共产主义者、国民党人等革命分子,也有保皇分子。正因有这种宽容精神才能够“教授治校”。例如清华,重要的问题是由评议会决定,而评议会则有过半数的评议员是由教授选举出来的。只有具有容忍精神的学校,才能三校联合九年而十分合作的。 
  各党各派,兼收并蓄。联大容忍精神最好的表现,就是它包容了各党各派的教授与学生,虽然不能完全指出谁是哪一党哪一派,但至少可以说在联大之下,有共产党、第三党、民主同盟、民主社会党、中立派、国民党、三青团、和国家主义等党派的教授与学生。教授方面:在属于左派政党的教授中,有闻一多和曾昭抡等先生;在民主社会党中,有潘光旦和费孝通等先生;没有党派而批评政府的有张奚若和陈序经等先生;比较中立而对政府常有意见的有陈岱孙和王赣愚等先生;在经济问题方面批评政府的有伍启元杨西孟戴世光等先生;属于国民党反对派的有钱端升等先生;属于国民党批评派的有周炳林杨振声等先生;国民党开明分子有冯友兰和雷海宗等先生;三青团的有姚从吾和陈雪屏等先生。在联大这许多教授中,有一件可喜的事,就是联大是没有顽固派的分子。不过如果有极左右的人,联大也必能包容而不加排斥的。这才是一个真正的“民主堡垒”,真正的“自由堡垒”。这才可以使许多人在一起而没有纠纷。   
  第四节 四十年代大学教授(2)   
  三校校长分工合作。联大所以能合作,三位校长的功绩也不少。这三位校长是采分工合作的办法。南开张伯苓校长总是在重庆代表学校向陪都交涉。北大蒋梦麟校长则负责所有对外的事宜。清华梅贻琦校长则负责校内事务。他们三位的感情是十分好的,这就替学校散播了和谐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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