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儿老师

熟悉的旋律，熟悉的歌词，她听见自己的心又一次被碾碎了。 
  所有人都吓得不知所措，他们叫来杜兜儿。杜兜儿把她带到旁边的角落，米粒儿伤心地说：“我以为我可以忘了他们，我让自己做很多很多其他的事，到其他的地方，过不一样的生活，就可以把他们忘得一干二净，但是，当我听见这首歌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有多想他们，多爱他们，我有多牵挂他们……” 
  杜兜儿把米粒儿搂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她也哭了。这时候天朗也走了过来：“米粒儿，你那么想他们，应该咬着牙再争取回去。” 
  米粒儿抬起头来，看着天朗：“你还记得那次在丁波宿舍，你讲过的你们学校的事儿吗？那时候你说，‘一个当父母的，保护不了自己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受人家的欺负是个什么滋味呀？既然不能为孩子做什么，我留在这个位置上也就没有任何意义可言了。’现在的我，也是一样的心情。” 
  此后的几天，米粒儿天天都让自己非常忙碌，杜兜儿有个朋友在电视台做文化节目，她也去那儿帮忙。但是，不论是在电视台编片子，还是在   
  家长的电话(5)   
  广告公司做文案，或者到外地出差，再或者和朋友们在酒吧里聚会，在不同的场合，她都会毫无来由地想起五班的学生。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他们对自己有信心吗？他们会不会像其他的孩子一样，为即将到来的考试感到担忧和恐惧？ 
  这些问题终日困扰着米粒儿，让她感到焦虑不安。随着考试日期的临近，这种焦虑不安变得日益严重。她知道他们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一定会习惯性地想起她来，但是她却不能出现在他们身边，她再也不愿回到那个学校去了，她该怎样表达她对他们的关注，对他们的祝福呢？她知道，他们需要她的祝福，有了这个，他们上考场的时候，就会感觉到踏实，就会充满了信心。每一次重大的考验，他们都是共同面对的，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一次，也不应该例外。 
  米粒儿想了很久，终于有一天，她想起了自己手里的笔，那是她惟一的武器。 
  她提起笔来给孩子们写了一封信，一边写一边哭，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写满了她的牵挂和鼓励。她把信寄给了《北京晚报》的编辑，她知道这份报纸是全市影响最大的报纸，她希望五班所有的孩子都能读到它。 
  三天之后，这封信发表在了《北京晚报》五色土副刊上。 
  “亲爱的五班，你们可在听？我的好孩子们，我的50名坚强的小战士们，我的风雨同舟的伙伴们，上场的时间就快要到了，你们都像往常一样准备好了吗？像歌儿里面唱的：‘钢枪已擦亮，行装已背好，部队要出发。’你们即将迎来生命中第一道绚丽的彩霞，霞光万丈，映红你们朝气蓬勃的小脸庞。六月的最后一个如火的周末，你们要在考场上奋力地拼搏，为了你们难忘的初中时代，为了我们相亲相爱的优秀的集体。我会在考场外，默默地为你们祝福，愿你们拥有最灿烂的人生，最美好的未来。 
  最后的这几个月我没能和你们在一起，我曾经说过要与你们共同进退，可是在这关键时刻，我终于没能争取到与你们并肩战斗的机会。但是请你们相信，我一刻都不曾把你们忘记，正如你们所说，我们的心始终紧紧相依偎。你们是命运赐予我的一份最珍贵的礼物。在我眼里，你们是长着透明翅膀的天使，你们是我一生一世最甜美的牵挂。除了我，没有人懂得你们喃喃自语的悄悄话，因为除了我，没有人手牵着手与你们一起艰难地长大。还记得军训时教官对我们说的话吗：‘咱们五班，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不要怕挫折和困难，跌倒了也要自己勇敢地爬起来！’你们做到了，你们用顽强的毅力、坚忍不拔的意志赢得了队列比赛的第一名，这是属于我们五班的第一面锦旗、第一份值得骄傲的荣誉。还记得艺术节上我们演唱班歌《相亲相爱》时的情景吗？那件白色的T恤衫你们可还珍藏着？那上面有我们自己设计、亲手绘制的班徽，那是你们少年时代不可磨灭的永恒印迹。寒冬腊月天，你们穿着这件单薄的T恤衫参加比赛，没有一个人吐一个字的怨言。你们嘹亮的歌声在整个礼堂回荡，一团火在所有人胸中点燃，付出任何代价都心甘情愿，一切只是为了我们的五班，我们共有的家园。 
  每当我唱起‘因为我们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有福就要同享，有难必然同当，用相知相守换地久天长’，那熟悉的旋律就会把我带回到那段温暖而亲切的岁月。想起我们参观徐悲鸿纪念馆，秋游北海公园；在N大翠湖畔的石舫上欣赏古筝并齐读‘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想起那个下雪天，你们在教室的窗台上堆的那个小雪人儿，戴着眼镜向窗子里张望，你们还顽皮地告诉我那是校长在抽查纪律；想起在颐和园我们学习《苏州园林》，在愉园宾馆我们唱《真心英雄》；想起每个星期一的早上你们得到流动红旗时急于与我分享喜悦心情时的真切可爱的模样；想起每一堂公开课上你们出色的表现；想起每一次年级组会上老师对你们赞不绝口的夸奖；我们一路走来的欢声笑语还时时在我的耳畔回响，梦里醒时，你们花朵般娇艳的笑脸在我眼前浮现。我不止一次告诉你们也告诉我自己：你们是我生命中的精灵，你们知道我所有的心情。我为曾经拥有你们感到无比自豪。 
  今天回忆这一切，不是为了表达离别的感伤和失落，而是为了在这最后的冲刺时刻，给予你们最有力的支持和鼓舞。我说过，你们是我见到的最聪明最善良的孩子，生活会带给你们皆大欢喜的安排。相信我，只要带上昂扬的斗志、饱满的热情、坚定的信念去迎接这一场挑战，你们会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赢得人们最热烈的喝彩。你们是英勇的小战士，越是关键时刻越能经受住严峻的考验。我就在不远处耐心地等待，像往常一样，50个，一个不能少，我要亲眼看着你们冲过终点线。就算是跌倒了又有什么可怕？记着我们五班的口号：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要能做虽败犹荣的战士。只要努力过、争取过、竭尽全力地奋斗过，你们的天空就将永远精彩。因为你们是五班，造就强者的五班！   
  家长的电话(6)   
  我知道你们中也有些人在临近考试的日子里陷入紧张、焦虑、担心甚至恐惧，这都是在所难免的。即便是久经沙场的运动员在决赛到来之前也 
  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心理负担。这是生命必须承受的重量，你们应该从容地走过、坦然地面对。心境平和地走进考场，合理安排好时间，全神贯 
  注地答卷、心无旁骛。千万不要动摇信心，更不能怀疑自己的能力，即使在考试过程中出现了什么不尽如人意的情况，也不要灰心更不要放弃 
  。要知道十几岁的你们，前面的人生道路还很漫长，未来的经历会更加丰富更加多彩，因为年轻，你们充满了希望。 
  最后送给你们一首老歌，歌的名字叫做《希望》，预祝你们中考取得好成绩，也祝愿所有的考生美梦成真—— 
  ‘孩子总是给我希望，如果能够陪着他们一起成长，生命里就算失去一些别的又怎么样。总在他们身上，看到自己过去的模样，对自己对人生 
  对未来的渴望。他们是我的希望，所有的孩子都一样，他们是人生的希望，但愿我们能给他们一个最像天堂的地方……虽然我总是身在远方， 
  我生命里美好的一切愿与他们分享。’ 
  记住我们将要重逢的日子，就在中考胜利结束的那天。” 
  正如米粒儿所愿，五班每一个学生都看到了这张报纸。 
  文章发表的第二天，是他们中考之前最后一个返校日，那天他们所有人都拿着这份报纸，兴奋地传阅，那情形仿佛米粒儿重又回到了他们身边 
  。 
  六月二十六日，米粒儿来到N大，她来等她的学生。 
  有趣的是，晚报总编辑看了米粒儿的信，很感兴趣，要求他们的记者跟踪采访。记者找到米粒儿，两人全都笑了，原来正是T大模特队的林小露 
  ，她离开T大后果然考上了复旦新闻系，又如愿以偿地干上了媒体，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中午的时候，五十个孩子，说着笑着走进N大，在他们熟悉的校园里，在那个石舫上。他们重新欢聚。 
  中考结束了，新的梦要开始了。 
  梦开始的地方。米粒儿看见了小渔儿，还有吴非，杜兜儿、戴戴、雷天朗。 
  小渔儿回国探亲，吴非成了那所美国大学在N大的访问学者，戴戴募集了更多的资金和志愿者，打算重新回到江西去。 
  当米粒儿和学生们在一起的时候，在那个石舫上，在她为自己的学生上过课，在她和朋友们一起做游戏的石头船上，她看见了她童年时代的伙 
  伴，少年时代的朋友，青年时代的爱人。 
  翠湖边上，映出他们的笑脸…… 
  聚会结束后，天朗和杜兜儿告诉米粒儿：“一个好消息，上次跟你提过的学校你还记得吗，我想办一所培训学校，来帮我吧，米粒儿，做你的 
  老师。” 
  米粒儿喜出望外——重新回到讲台上，是她一直以来的梦想。 
  学校就建在N大校园外，两座浅灰色的教学楼，米粒儿坐在天朗为她安排的办公室里向外看去，窗外，正是她幼儿园那栋童话般的两层小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