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杀人实验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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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唬弄我,老兄,”我说
  我让我的手指僵在他的手臂上
  他一根寒毛未动
  “不信的话,来看看,”他说
  “听听我那台机器
  对着它演奏你的小喇叭
  你就会发现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感觉到好像有个低音在我体内直想打哆嗦
  “嗯,你来不来?”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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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点像鼓点一样打在屋顶上
  白人先生一个转弯车子开上缅因街
  我像哑巴一样不吭声坐在他的双门小轿车上
  已经收起来的小喇叭躺在我的大腿上
  我听他放连珠砲般滔滔不绝
  就像史黛西在钢琴上连续不断地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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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想你们这行的顶尖艺人
  阿姆斯壮、贝契特、华勒、海恩斯
  顾德曼、麦兹罗、斯潘尼尔等几十个男女好手为什么都是犹太人和黑人?
  为什么善于诠释爵士乐的伟大艺人
  都是长期受到严重的偏见对待?
  我认为是因为他们被外在的偏见伤害
  将满腹的激情与痛苦
  集中在一个激烈的爆炸性核心
  各种分裂,或强烈或缓慢
  都是因为这个受到约束的核心
  挣脱开来,简短地表达
  其下所受的折磨
  呼喊着要用不可解的爵士密码表达那种释放。”
  他笑了笑。“在此之前是不可解,”他说
  “撕扯咆勃①做不到
  跳跃蓝调和蓬蓬②只会让问题变复杂
  就像在真实的反应外面裹上一层凝胶
  只有正统的爵士乐才能破坏压抑的小齿轮
  解放内心深处的悲恸
  解放热情,把自由还给渴望的本质”
  “明白吗?”他问。
  我说:“明白。”我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了。
  ①bop,咆勃爵士乐,一种于一九四〇年代初、中期兴起的爵士乐。②mop-mop,爵士乐的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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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到屋里,他开了灯,关好门
  跨过地板,掀开盖在机器上的布
  “过来这边,”他说
  我怀疑他要大大耍我,
  他的机器不过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管子和轮子拼成的垃圾和一堆乱七八糟的线
  像一团黑蛇
  我俯身看着那堆
  “老兄,真的在那里面,”我说
  忍不住露出一个挖苦的笑
  他马上抓来一张唱片,放下
  ︿神经紧张﹀③,首先是阿姆斯壮
  “我先放唱片,”他说
  注③Heebie-Jeebis,路易斯.阿姆斯壮(LouisArmstrong)于一九二六年发行的单曲。④路易斯.阿姆斯壮的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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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其他时候我会跟着书包嘴④的即性吟唱点头但是我感到自己的身体里面有一股沉重的感觉我连一个苦笑都挤不出来
  我站在那里觉得毫无用处
  大师唱着扭曲的英语
  咿咿哦哦咿咿呜呜
  书包嘴用他像福特车的男中音复诵
  然后那个白人扳动开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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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的一秒钟,所有疯狂的即性吟唱声都停了都敲在我的脑袋里
  出现一个容易生气的人强忍怒气一阵发作
  就像二十个说不出话的爵士音乐迷在隔壁公寓开舞会
  我感到脊椎一阵凉
  我感到内心一阵不安齐声叫我离开
  我明知道白人先生冲着我笑
  却无法回视他
  我的心决定在我的胸口撞出一条通路
  他才关掉那台爵士机器
  “懂了吧?”他问。
  我说不出话来。他让我兴奋
  “我用电掌握到爵士的精神奥祕
  欸,我可以放很多张唱片给你听
  举例说明许多不同的心情
  这些心情创造出这种复杂的语言
  但是我想要你对着我的机器演奏
  录下一分钟的独奏
  然后我们再用另外那组扬声器放出来
  就会听到你真正的感觉
  除去所有的表面声音。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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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必须知道
  我无法离开那个地方也逃不了
  所以当白人架起他的唱片录制机
  我便打开我的小喇叭,动动嘴唇做准备
  紧张一直在我的喉头攀升
  象是有一块块的冰堆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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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我再次吹出
  那份沉重
  那份拖延了很久的苦恼
  在我身体里面那股令人消沉的忧郁
  就像一条在线挂着二十个铁块
  钉了二十个钩勾住我的五脏六腑
  不断地把我片成一片片
  我是演奏给我兄弟罗尼听的
  他可以用一百种死法死一百次
  然而他却死在谋杀带
  那是他出生的地方
  他以为不用忍受那套旧规矩
  他忘了,他像个人一样大声回嘴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就死了
  死在密西西比白种男子的靴下
  他们不喜欢他自以为是人
  为此把他的脑浆都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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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为这个而演奏
  我用力地吹
  我一吹完那些东西朝我身上涌回来
  象是在黑洞洞的深坑里尖叫
  我感觉到背上披着一件邪恶的外套
  每叫一声那件邪恶的外衣就扣得更紧
  直到我无法呼吸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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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喇叭砸在他的机器上
  就在这个时候我把那台机器打翻在地上
  唧唧嘎嘎把它踩成无数碎片
  “你这个笨蛋!”他这么说我
  “你这个该死的黑鬼!”
  一直叫到我离开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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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我并不知道
  我以为我把害我唯一的兄弟丧命的
  每一脚都踢了回去
  现在事情结束了我可以避开那些话
  我应该回敬给白人先生才对
  听着,白人,给我听好
  兄弟,不是你
  我不恨你
  虽然是你们这种人害我兄弟
  躺在墓地里
  我就告诉你我为什么打破你那台爵士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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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它砸了是因为我非这么做不可
  因为你说它办得到的它真的办到了
  如果我让它留着
  它会剥夺我们唯一拥有的东西
  那是属于我们的东西
  谁穿的靴子都无法把它踢走
  绳子也无法阻止我们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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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残暴地对待我们杀害我们
  但是听好了,白人
  这些只是插在我们皮下的针
  但是如果我让你继续使用那台机器
  你就会知道我们所有的祕密
  会把我们最后剩下的也偷走
  我们会死,再也活不下去
  你要什么都可以拿走,老兄
  你会这么做的,因为你已经这么做了
  但是不要来夺走我们的灵魂。
  变成果冻的季节
  爸爸的鼻子在吃早餐的时候掉下来。他的鼻子正好掉进妈妈的咖啡里,把咖啡溅出来。普露内拉(Prunella,在此意指夏枯草)笑得呼哧呼哧喘着气,把羊肠灯给吹熄了。
  “天哪,爸爸,”黑暗中,妈妈说,“你知道它就要掉了的话,为什么不自己把它拧掉?”
  “我不晓得啊,”爸爸说。
  “你上回就是这么说的,老爸,”被树皮面包嘻到的路克说。在灯旁的洛可(Rock,在此意指岩石)叔叔一弹指。普露内拉呼哧呼哧地吹灭了摇曳的烛光。
  “别笑了,姑娘,”妈责备她。普露内拉的腿一阵乱动,跌下她所坐的石块,地钱糊倒了出来。
  “要命!”艾思(Eyes,在此意指眼睛)叔叔说。
  “喂,点燃灯芯,点燃灯芯!”爷爷说,因为油灯熄灭的时候他正在阅读。普露内拉笑得呼哧呼哧的,在地上打跌。
  洛可叔叔取来余火,点燃油灯。
  “我唸到哪儿去了?”爷爷说。
  “给我坐回来这里,”妈妈说。普露内拉忙手忙脚地回到她的石块上,笑得眼里都是泪。“疯狂小辣椒,”妈妈说。她又舀了一瓢地钱糊在普露内拉的餐盘里。“得啦,”她说着,从她的玉米咖啡里捞起爸爸的鼻子,朝爸爸扔过去。
  “妈,我决定今天问她,”路克说。
  “是吗,儿子,”妈妈说。“太好了。”
  “可不是没有目的的!”爷爷说。“该死的生命力都耗光了!”
  “哎,老爸,”爸说。“别为年轻人的心思大惊小怪。”
  “说的对!”爷爷说着,用他的手腕轻轻打着报纸。“我们已经让那些反生活的观点乘虚而入了,我们已经这样了!”
  “粪堆,”艾思叔叔说。“我们不是都住在粪堆里吗?”
  “我在说未来的一代,你这笨蛋!”爷爷说着,转向路克。“不是没有目的的,孩子!”爷爷说。“无论如何,绝对不能没有年轻人!”
  “他们也是这样对爸和我说的,”妈息事宁人道,“而我们有两个可爱的孩子。你别管爷爷怎么说,儿子。”
  “我们正在四分五裂!”爷爷说。“我们大开牢房的门!哈,说得没错!我们就像果冻,坏掉的果冻!”
  “我可不是,”洛可叔叔说。
  “你什么时候要问她呀,儿子?”妈妈问。
  “我们把防护罩搞得一团糟!”爷爷说。
  “什么罩?”艾思叔叔问。
  “今天早上,”路克说。
  “我们已经造了云!”爷爷说。
  “她会高兴死了,”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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