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鬼屋

在头顶上，火焰之河上下窜动，从北到南，半圆形的火光在飘舞。我突然想到即将到来的时光就像一把巨大的雪橇将过去的岁月推打走了。时间已经过得飞快，已经感觉不到太阳从东边升起，在西边落下。唯一明显的移动就只是阳光在南北间跳动，极其轻盈，最好称之为颤动。
  “往外一瞥，我突然断断续续地记起来在外太空的最后一次路程。我记得突然看到的景象，靠近太阳系时——掌控时间的机制好像停滞了，宇宙可以永恒地停止，一会儿或是几小时。我能记得的就这些，但是我明白了些，我能够看到未来的时空。我再次凝视太阳光束的颤动。在我看的时候速度好像在加快，过去了几生几世。
  “我突然想到一桩严肃的事，我还活着。我想到我为什么没有遭遇和佩珀一样的命运。它已经到了生命的终点离去了，很可能就那么几年。在我有生之年之后又过了几百年，我还在这儿，仍然活着。
  “有那么一会儿，我迷茫了。‘昨天——’我立马停下了。昨天！根本没有昨天。我说的昨天已经淹没在无尽的岁月中。我越想越困惑。
  “现在，我从窗户转过来，扫视了下房间，看起来好像不一样了——奇怪的是面目全非了。我知道正是因为房间里空空如也显得奇怪，一件家具也没有。渐渐地，我感到很震惊，这就是事物破败时必经之路，这是在我睡着前眼皮底下发生的。过去了几千年！几百万年！
  “地板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灰，窗座上都积了一半。当我睡着时，灰尘在无限地增加，代表了无数的岁月。毫无疑问，腐败的家具组成了这堆灰烬，这其中某处，还有早已死去的佩珀。
  “突然，我发现醒来后我对这些膝盖高的灰烬毫无印象了。的确，当我到达窗户时，已经过了很多年。但是和我睡着时消失的无数时光比起来，这根本不值一提。现在我记得我坐在旧椅子上睡着了。椅子消失了吗？我瞥向椅子在的地方。当然，现在看不到任何椅子了。我无法相信到底是在我睡着前还是醒来后消失的。如果椅子在我身下腐烂，我应该在它塌下时会醒过来。我记得地板上铺满的厚厚灰尘，已经缓冲了我的跌落。所以一切都有可能，我在灰尘上睡了一百年，也许更久。
  “脑中飘过这些想法时，我又不经意地瞥向了椅子原来在的地方。我第一次发觉在从那里到窗边的灰尘上找不到我的脚印。但是我醒来后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成千上万年！
  “我再次沉思地望向椅子原来在的地方。突然我盯着灰尘堆看着，就是原来放椅子的地方，很明显我知道那是什么了。我知道——想到这儿就忍不住打颤——那是具人的尸体，躺在我曾经睡着的地方的下面，已经死去了很多年。尸体向右躺着，背朝我。我能辨认出每一个轮廓，每一条曲线，在黑色的灰尘中软化腐烂了。模糊不清，我想要知道它为什么会在那儿。我开始越来越疑惑，尸体躺着的位置应该就是椅子坍塌时我摔下来的地方。
  “我脑子里开始有一种想法使我感到震撼。这个想法似乎很可怕，说不通，但是这个想法越演越烈，我已经很肯定了。衣服下面那具灰尘覆盖的躯体正是我死去的躯壳。我不想证实这点。我现在清楚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这一点，我是没有肉体的。
  “我站了一会儿，试着调整下我对这个新问题的想法。我不知道到底是过了几千年，现在周遭非常安静，我注意观察发生在我周围的事。
  “现在，我看到那堆灰塌下去了，和铺散开的灰一样平整了。而且在其上面已覆盖了新的原子。我从窗户边转过身来，站了一会儿。世界在向将来前进推动，我变得越发镇静了。
  “现在，我开始研究这间房间了。即使是这间奇怪的老房子，时间之手也已经开始了无情的摧残。这间房子历经多年，我发现和其他房子不一样。不知怎的，我想我没考虑到房子开始腐坏了。但是，哎呀，我不应该这么说。我对这个思考了一段时间后，我才真正意识到，这间房子已经年代久远，就算石头是从采石场挖来的，时间也足够把房子的基石磨碎。没错，房子已经开始衰败了。墙上的石膏都脱落了，门框也早就掉下来了。
  “当我在沉思的时候，菱形窗玻璃上掉下来一小片玻璃，轻轻掉在身后窗台的灰尘上，碎成了粉末。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看到外墙的石头当中有一道光。很明显，墙上的灰浆已经在掉落。
  “过了一会儿，我又转向窗子，盯着外面看。我发现时间的速度变得飞快。太阳光的侧面迅速地颤动，半圆形的火光不断跳动、融合，最后消失在纸片般的火焰中，火光照亮了从东到西大半个南部的天空。
  “我从天空看向了花园，里面有一摊模模糊糊、脏兮兮的浅绿色草地。我发现草比以前长得更高了，更靠近窗户了，就好像它们自发地把自己拉长了。但是它们离我还是有段距离，因为天坑的入口处有岩石，向上拱起了一大截。
  “后来我才发觉花园里曾经一成不变的颜色有了变化。脏兮兮的浅绿色变得越来越浅，接近白色了。最后，在一大片范围内，草地变成了灰绿色，并且保持了一段时间。但是最终，灰色开始变淡，就如绿色变化的那样，变成了苍白色，之后就一直没变过。看到这我知道了，最后整个地球北部都下雪了。
  “时光过去了几百万年，趋向永恒，趋向终点——在过去的时候，我认为终点是很遥远的，只是模糊地推测过。现在，终点以我从未想到过的方式不断靠近。
  “我想起来这个时候我对最终将会发生的事情开始有种强烈的好奇心，虽然有点病态，但是如果不这么想就很奇怪。
  “这段时间里，物体还在不断腐烂。剩下来为数不多的几片玻璃早就没了，时不时地会有一声轻轻的砰的一声，一小撮扬起的灰尘，告诉我它们曾经是掉落的灰泥或者石头。
  “我再次抬头，看向在头顶上的天空震颤的火光，远远地落向了南部的天空。当我看的时候，我有种感觉，它失去了最初的炫彩光芒——火光越来越暗，颜色越来越深。
  “我又向下看了白茫茫的世界。有时，我会看看隐藏在太阳后面的闷燃的火光。有时，我会向后看去，在黄昏中寂静的房间，地上铺着如地毯般厚厚的灰尘……
  “在流逝的时光中，我在不断地看着，陷入了沉思，身心疲惫。”
  
  第十七章 循环放缓
  
  “毫无疑问，我发现已经过了一百万年了，照亮世界的火光不断变暗。
  “又经过了一个巨大的空间，整片火焰褪成了深铜色。渐渐地，又加深到红铜色，深紫色，里面有片奇特的血光。
  “尽管光线在减弱，我发现太阳的速度却没有变慢，仍旧以其惊人的速度运转着。
  “我看到世界蒙上了一层可怕的黑暗之色，确实犹如世界末日来临。
  “毫无疑问，太阳在逐渐消失，地球穿越空间仍在时光中向前旋转。我记得这个时候我感到特别的疑惑。我的脑海中交替出现着零散的现代理论中的奇特的混沌，以及旧约中有关世界末日的故事。
  “之后我脑海中第一次闪现了一段记忆，太阳以及太阳系的所有星球一直都以惊人的速度穿过太空。突然，我想到了一个问题——在哪里？对于这个问题，我思考了良久，最终发现自己探究这个问题毫无意义，我就思考其他东西了。我越发地想知道这间房子还能支撑多久。我还在扪心自问，我在接下来的黑暗中是不是注定就要这般孤魂野鬼似的待在地球上。我再次估计太阳穿越太空的方向，又过去了很长时间。
  “渐渐地，时光流逝，我开始感受到冬天刺骨的寒冷。我记得太阳在不断消逝，天气一定会更加寒冷。慢慢的，慢慢的，当时光变为永恒，地球陷入了更为深沉，颜色更红的昏暗之境。天空中昏暗的火光颜色变深变浑浊了。
  “最终，我发现了一个变化。原本深沉燃烧的火光，悬在头顶上摇晃，随后下落到南部的天空，现在火光开始变淡减弱，我看到太阳光在南北间来回颤动，眼花缭乱，犹如撩拨竖琴，琴弦颤颤。
  “慢慢地，纸片般的火光消失了，我只看到太阳光在缓慢地跳动。不过，它摆动的速度依旧惊人地快。火光在不断地变暗。在此之下，世界或隐或现——成了一片模糊不清、鬼魅般的地方。
  “在头顶上，火焰之河越转越慢，到最后，火光以巨大的节拍从南到北跳动，维持了数秒。经过了一大段空间距离，现在每一次的跳动都差不多要用一分钟。这样过了一段时间后，我看不出它有明显的移动。如流水般的火光不断涌向闷热的火焰之河，穿越了死气沉沉的天空。
  “不知过了多久，火光好像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弱。我发觉黑色的光线会时不时地露出来。现在，当我看的时候，内在平整的流动停止了。我注意到世界在时不时地变暗，直到夜幕突然降临在令人疲惫的地球上。
  “白天和黑夜越来越长，最终，都只维持了几秒钟，太阳又再次像一个看不见的红铜色球体，笼罩在运转时扬起的微亮薄雾中。现在能明显地看到一半的太阳，由黑色的带子笼罩，和黑色的线条遥相呼应，时不时地显露出它的移动痕迹。
  “年复一年地过去了，白天和黑夜变长到了几分钟。太阳的踪迹看不见了，现在日升日落——完全是一个巨大的、闪闪发光的红棕色球体，有一部分环绕着血红色的带子，另一部分则是暗红色的带子，我之前提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