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鬼屋

这些红色和黑色的圆环厚度不一。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不知道如何解释它们的存在。我突然想到太阳不可能完全均等地冷却下来，而这些痕迹很可能是因为表面温度不同造成的。红色代表那部分依旧炽热，黑色代表那些部分已经冷却了。
  “我感到很奇怪，太阳在轮廓清晰的圆环上可以均等地冷却下来。我想起来了，可能是太阳旋转的速度留下来的带子状线条使得太阳表面分隔开来。太阳也比我以前熟知的样子大了不少，我觉得离太阳更近了。
  “在晚上，月亮12仍旧显得渺小遥远，反射出的光芒昏暗，看起来比过去微小幽暗的月亮大不了多少。
  “日夜在逐渐地变长，接近一个小时。太阳升起降落好像一个巨大的红棕色圆盘，穿过墨黑色的线条。这次，我发现自己又能清晰地看到花园。现在世界静止下来了。但是我说‘花园’还不够准确，因为没有花园了——我知道的、以前能看到的东西都不见了。我看到一大片平原向远处伸展。在我左手边，有一片低矮的山丘。整片的白雪盖满了小山。
  “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雪下得有多大。在我右边，有座绵延波浪形的山丘，积了厚厚的雪，地上也积了雪。奇怪的是，我刚才提到过我左边的低矮山丘还没有完全被白雪覆盖，还能看到几处光秃秃的黑色土地。到处都有种死寂般的荒凉感，世界在不断衰亡，周遭一成不变的寂静。
  “白天和黑夜在明显加长。从黎明到黄昏，每天好像都有两个多小时了。到了晚上，我惊奇地发现，头顶上的星星虽然还发出闪耀的光芒，但是数量很少了，我想这和奇特的黑夜有关。
  “在北边，我看到了雾蒙蒙的一片，看起来有点像银河。我立刻想到，这可能是遥远的星群，可能是我知道的恒星宇宙，现在永远地离开了。一小片雾蒙蒙的星星处在了遥远的太空中。
  “白天和黑夜仍在慢慢地变长。每一次，太阳升起都比落下时更加沉闷拖沓。黑夜的范围在不断扩大。
  “这个时候，发生了一桩事。太阳、地球和天空突然变黑了，被遮住了一段时间。因为看不见东西，我有种强烈的感觉，地球上在下着大雪。突然，遮住万物的屏障消失了，我又一次向外看去。我看到了一片宏伟的景象，这间房子还有花园所处的位置都蒙上了雪花13。窗台边上也有雪。到处都铺满了雪，反射出落日，沉闷的红铜色光线。从地平线开始，世界成了一片没有日影的平原。
  “我抬头看向太阳，太阳发出暗淡的光芒。我通过一种模糊不清的媒介看到了太阳，正如别人曾经看到的太阳那样。天空明显变得黑暗，近得吓人，深不可测，给人一种完全的陌生感。我重新审视了一番，觉得震惊、恐惧。太阳离得这么近。如果我是个孩子的话，我可能会表达出这种感受、不安，会说出‘天空的屋顶没有了’这种话。
  “后来，我转身，凝视着房间。房间里到处都笼罩在白色之下。借着周遭昏暗的光线，我可以模模糊糊地看到雪。雪花好像紧贴在破败的墙上，地板上铺满了积了多年的厚灰，到膝盖那么厚，现在根本看不见了。雪肯定是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的。但是，雪没有到处飘，平滑地铺满了这个旧房间。另外，这几千年来也没有风。但是我说过14，这里却有雪。
  “整个地球一片寂静，十分寒冷，从来没有人体会到这种冷。
  “在白天，地球被一种沉闷的光线照亮了，我形容不出这种光。仿佛我是通过古铜色的海洋看到了巨大的平原。
  “很明显，地球的旋转速度在不断变慢。
  “突然终点到来了。最长的夜晚到来了，我对夜晚已经厌倦了，所以当不断衰竭的太阳显露出来时，我对它热烈欢迎。太阳慢慢升起到水平面上二十度左右，接着就突然停下来了，在奇怪的倒退之后，就悬着不动了，如同在天空中的盾牌15——只有太阳靠近赤道圆形的边缘才有光亮。
  “渐渐地，连这束光也淡化了，那个曾经巨大耀眼的太阳，现在只剩下一个大圆盘，周围一圈红铜色的光。”
  
  第十八章 绿色星球
  
  “世界笼罩在沉闷的阴暗之下——寒冷，让人难以忍受。外面很安静——非常安静！从我身后黑暗的房间传来了一阵物体掉下来的软塌塌的声音16——那是烂掉的石头碎片。时间过去了，黑夜占据了整个世界，周边笼罩着密不透风的黑暗。
  “我们知道没有夜空。即使那些稀疏的星星最终也消失了。我在的房间可能有百叶窗，没有一丝光线。只有在对面无法触及的阴郁之中，才有那些燃烧着的火光。除此之外，在我周围巨大的夜空中没有一丝光线，除此之外，在遥远的北边，还有柔和、雾蒙蒙的光线闪烁着。
  “岁月在默默地流淌着。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时间悄无声息地来来去去。我只能偶尔看到太阳边缘的光线，现在光线不再来回飘逸了——一会儿照亮了世界，一会儿又变暗不见了。
  “在这段时光中，突然有一道火光划破了夜晚——一道光立即照亮了死寂般的地球，我看到了周遭的荒凉。光好像是从太阳的中心斜着发出的。我惊呆了一会儿。跳跃的火光沉下去了，地球又恢复了昏暗。不过现在没那么暗了，有条亮白色的细光环绕着太阳。我凝视着。太阳上是不是有火山爆发了？不过，脑子里刚蹦出这个想法我就否决掉了。我发觉如果是这样的话，这片光太白太大了。
  “我又有一个想法。这光不就是内部的行星坠落到太阳发出的闪光嘛。这种推测对我来说更可信，也更能满意地解释突然照亮死寂般世界的光亮，为何如此强大耀眼。
  “我心情激动，透过黑暗，极富兴趣地凝视划破夜晚的白色火光。我能确信一件事，那就是太阳还在高速17旋转着。因此我知道岁月仍以难以估量的速度飞逝着，虽然就地球而言，生命、光和时间是属于遥远的曾经。
  “一瞬火光之后，光只是一圈明亮的火焰了。但是当我在看的时候，光渐渐变为红色，之后变为深红棕色，就如太阳之前的颜色变化。现在，颜色加深了。过了一段时间，颜色开始起伏变化，一会儿变亮又立马变暗。这样，过了好长时间，光消失了。
  “在这之前，太阳燃烧的边缘变得漆黑。这样，在将来，世界、黑暗和强烈的寂静会绕着庞大的死寂般的太阳轮番上阵。
  “现在我的思绪难以名状。最初，我急着厘清混乱的头绪。但是后来，随着时光逝去，我的灵魂似乎也被地球上压迫性的孤寂、凄凉给掌控了。
  “有了这种感觉，我就明白了，我意识到世界可能永远在无尽的黑夜里徘徊，心一下子凉了。这个消极的想法让我充满了孤寂之感，想到这儿，我像孩子般哭了起来。不过，一会儿这个念头渐渐消失了，心中莫名有了希望。我耐心地等待着。
  “时不时的，房间后面有物体掉落的声音沉闷地传入我的耳中。我听到了一声响亮的撞击声，本能地转过身，忘记在密不透风的黑暗之中看不到任何东西。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了天空，无意识地转向北边。没错，朦胧的光线还在。看得出颜色更白了。我盯着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一个人孤零零地，发觉这柔和的光线在某种程度上把过去连接起来了。奇特的是，我从这光线中还能感受到舒适。早知如此，我就在适当的时机出现了。
  “我看了很长一段时间，丝毫没有睡意，在以前的话早就困了。我多么希望能够一觉睡去，度过这段迷惑的时间啊。
  “有几次，大块的石头掉下来，突兀的声音扰乱我的沉思。我好像能听到身后房间的窃窃私语。不过，想看看东西的话完全是徒劳。在这样的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我能感觉到，有种感官的冲击，好像有个软软的、冰冰凉的死物紧贴着我。
  “在这之下，我心中油然生起了强大的不安感，陷入了思索，内心不太舒服。我想我一定要摆脱这种状态，现在希望自己能转移注意力。我转向窗子，抬头看向北方，寻找朦胧的白色亮光，我相信还在之前我们离开的、远方那片雾蒙蒙的宇宙。当我抬起眼睛时，我吓了一跳，现在模糊的光线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鲜绿色星球。
  “当我惊呆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地球应该在朝着这个星球运转，我猜它就在不远处。另外，这个宇宙不是之前地球所处的那个宇宙，这个星球很可能是属于某个巨大星群的边远星球，藏在巨大的宇宙之下。我看着它，想知道这个新鲜东西到底是什么，惊奇之余充满了无限的好奇心。
  “在天坑般的黑暗中，当我专注地盯着那个光点时我的脑中充满了模糊的思绪。希望不断燃起，驱散了压迫在心中的绝望。无论地球转向哪儿，最起码它是不断转向有光的地方。一个人只有置身于毫无声息的夜晚才会体验到没有声音带来的恐惧。
  “这个星球不断地进入我的视线中，直到发出过去木星那样耀眼的光芒。它的体积不断变大，颜色更加鲜艳，让我想到了一块巨大的祖母绿宝石，发出闪烁的火光穿过世界。
  “岁月悄悄地流走了，绿色的星球变为了天空中的一点火光。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一件惊奇的事，那是一个鬼魅般的轮廓，是一个巨大的月牙。在这夜空中，一个巨大的新月似乎从周遭的黑暗中生长出来了。我完全懵住了，盯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