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的心事

第十七章
    大学报到的日子终于来临。
    大学生活与以往的校园生活最大的区别在于——自由！
    大学里，再也不会有老师时刻对你进行说教，更没有了那每周一大考每天一小考的考试压力，上课能睡觉，恋爱随便谈，吃住全在学校里，随意参加各种有趣的社团活动，而且绝不会再有人说你不务正业浪费宝贵青春……等等等等。这对于想摆脱家庭束缚的孩子来说，无疑是个天堂般的存在。
    以上，就是倪子扬对大学生活的认识。因此充满各种憧憬的他，走在校园里的步伐，都欢快了不少。
    “扬扬，走那么快干什么？不知道奶奶腿脚跟不上！”
    一声狮子吼，令欢快的脚步顿时放慢了下来，倪子扬回头抱怨：“妈，我就说不让你们来你们非得来，又不是你们来上学，不就是报个道吗？你们都跟着来干嘛？”
    还一来就来仨，要不要这么夸张啊！
    身后几米开外，倪妈妈举着把阳伞为自己和方奶奶遮挡着头顶的烈日，后面还跟着一脸无奈手拖行李箱的方明杰，称职地扮演着小跟班的角色。
    话说这会儿要是有人跟你说这位正擦汗拎箱的男人就是鼎鼎大名的‘明杰’地产的大BOSS，估计都没人能相信。
    方杰明当然是没打算来的，本来么，孩子上学，大人倒搞的这么兴师动众，至于么。可不来不行啊，架不住老太太拿白眼飞他外加各种不冷不热的小话儿甩他，于是只得举手投降，还得表现出是自己上赶着来的，幸好倪爸爸出差中，要不然也得被彪悍的倪妈妈给拖过来。
    一行人来到新生宿舍楼的一层管理处签到，又各自领了宿舍钥匙和新被褥。
    方浩和倪子扬因为不同系，所以宿舍虽然在同一栋楼里，却并不在同一层，方浩比倪子扬高了一层。
    于是两家人分开，各自去自家孩子的宿舍里视察外加帮忙整理内务。分开前，倪妈妈和方奶奶已经商量好把孩子们安顿好后，一起再在学校里转转，看看校园坏境，然后去校外找个餐厅一起吃个午饭。
    方奶奶扫视了眼自己孙子即将生活的这间不大的宿舍，这是一个六人间的宿舍，三张上下铺，六张小书桌以及六个小的可怜的衣柜，估计给孙子带来的那些东西，都不一定能全放进去。靠窗两侧的两张下铺上已经铺好了被褥，人却都不在，另外四张床都空着。
    再推开门边的洗手间门，只见简陋狭小的洗手间里，除了必备的洗面池及马桶以外，墙角的墙壁上装有一个简单的淋浴喷头。
    如此……而已。
    房间里此时只有方家三人，方奶奶从进了宿舍门，那眉头就没舒展开过，不满道：“瞧瞧，还是来晚了，好位置都被人占了，小浩，来看看你想睡哪张床？”
    方浩看了一圈儿，指着靠窗的上铺说道：“就那张吧。”
    方奶奶抬头看去。“哟，这么高？这天天爬上爬下的，你睡觉又不老实，可别摔下来，乖孙子，咱睡下铺不成吗？”
    方浩之所以挑那张床铺，只是因为自己从小没睡过上铺，单纯觉得好玩儿而已，听奶奶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于是点头道：“嗯，那就下铺吧，哪张都成。”
    其实下铺也就剩一张了。
    “我看，就这张吧，”方奶奶指着门边靠墙的下铺说道，随后又不满地皱了皱眉。“啧啧~你说这么小的房间里住六个人，这可让我孙子怎么住得惯啊。”
    方杰明将领来的被褥放在自己老娘指定的床上，一边摊开一边说道：“这就不错了，一个屋里才六个人，还有独立的洗手间，我们那会儿，一间屋里住八个呢，而且洗澡都得去楼道的公共浴室。”
    老太太不爱听了，“你那会儿是什么年代，现在又是什么年代，我孙子什么时候遭过这罪？”
    方杰明不以为然。“妈，您别老惯着孩子，他都这么大了，也该让他吃吃苦学点儿自理能力了，您说小浩长这么大，您连根儿筷子都不让他洗，这以后到社会上……”
    老太太更不爱听了，几步过去扒拉开正在铺床的儿子，一边利索地重新整理没铺完的床单，一边没好气儿地说道：“小浩听我的话我乐意惯着，哪儿像你，动不动就跟我犯浑离家出走！”
    被扒拉到一边的方杰明一脸无奈，心说我什么时候离家出走了，那明明是让您拿擀面杖给轰出去的。
    睨视了眼站在自己身边做甩手掌柜状的儿子，不久前才见识过自己这个有着蔫心眼子的儿子的方杰明不禁怀疑，这小子会乖乖听您的话？我看是您听他的话还差不多。
    方奶奶哪儿知道自己儿子正在一边腹诽她呢，一边铺床还一边兀自叨唠着儿子。“你说你出去倒是学会自理能力了，你看这床单儿铺的，还不如我孙子呢！啧啧~~这褥子太薄了，睡觉多咯得慌啊。”直起身，面向儿子，“你回头再给小浩买床褥子来铺底下，哦，买两床吧，扬扬那边儿也来一床。”拍拍枕头，“哟~这枕头也不暄腾……”
    “换！换！全换！”方杰明心里抓狂，这隔辈人果然不一样，宠溺起来真是太没边儿了。
    老太太满意了。
    方杰明心里虽然腹诽个不停，不过对老太太肯开口使唤他做事儿，心里却有些小小的高兴，要知道这就是代表着他们母子关系的进步啊！这要是搁以前，就算他在眼巴前儿，这个倔脾气的老太太也是宁可自己动手去做，绝不会开口对儿子指使半句，这种漠视的态度曾经令方杰明很无奈。
    方杰明拿出手机走到宿舍外给秘书打电话。“小邢，先停下手头的工作，马上去买两床单人的薄垫子，两个枕头，哦……再买两床单人被吧，挑最好的买，买完直接送到Z大来。”
    秘书：“……”
    低头看看手头N多未整理完的文件，秘书差点儿没哭了。
    方总啊，这事儿您就不能让你小情儿去做吗，还有董秘书和李助理呢，放着这些女人不用，让我个大男人去买什么被褥啊！
    方奶奶铺好了床单正在给枕头套枕套时，宿舍里又进来了一家三口，父母的手里都拎着个塑料袋子，母亲拎的是些洗漱用品什么的，父亲手里拎了些水果，看样子是刚在学校里转悠完，顺便在学校的小卖部买了些东西回来。
    俩家大人见面免不了要互相寒暄几句，又将自己的孩子做了个介绍。
    对方的父亲从袋子里拿出几根香蕉热情地递过来，方奶奶和方杰明都摆手说不吃，方浩因为对方死乞白赖地往自己手里塞，只得接过来放在了一边的小书桌上。
    那个母亲见方浩这孩子长得漂亮面善，又是个本地生，便忙为自己儿子拉拢道：“你叫方浩是吧，我家乐乐这是第一次离开家住校，在B市也没什么亲戚，以后麻烦你多照应着点儿。”
    方浩看了眼那个叫箫乐的男生，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毛。
    这个被叫做乐乐的男生一看也是大城市被家里宠出来的孩子，长得跟个漫画里画的人物似的，精巧的瓜子脸上配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真的是很漂亮的一个男生，可方浩总觉得他浑身上下有哪里不对劲儿。
    不露声色地上下打量这位新室友，视线扫向箫乐的下身。
    是因为……他穿的这条暗灰格的铅笔裤太瘦太紧？还是……
    视线再扫上去，方浩终于发现了，原来是这小子的那两道眉毛，仔细看，似乎有修整过的痕迹，修得整齐有型，倒也算不上过分，不过方浩对男生修眉还是有点儿接受不能，还有……耳边那颗明晃晃的耳钉……
    以前，方浩还没见有哪个学生在学校里明目张胆地戴过耳钉，就算是女生，最多也就是在假期里戴上臭美一下而已。
    察觉到方浩扫过来的视线，箫乐移开投在方杰明身上的目光，冲方浩腼腆地笑了笑。
    这一笑，唇边顿时出现两个小小的酒窝。那两个酒窝还不是长在腮边，而是离唇角的距离很近，小小的，唇角一扬，唇角边的小酒窝就显出来，看着又乖巧又喜兴。
    方奶奶也上下打量着箫乐，跟他母亲客气道：“我家孙子这也是第一次住校，也不知道能不能住得惯。瞧瞧你家这孩子，长得比姑娘还好，怪稀罕人的，以后周末跟我孙子来家玩儿，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话说漂亮孩子就是容易招人待见，特别是招老太太们的待见。
    “哪里哪里，孩子长得像她妈妈，你们家孩子长得也挺好。”箫乐的父亲赶紧谦虚地回道。
    要说方浩长得也确实漂亮，不过眉宇间却有一股子男孩儿特有的英气，漂亮却不阴柔，从来没有人把他跟姑娘挂上过钩，当然了，小时候那个粉嫩嫩的小方浩不算。
    箫乐的妈妈拿胳膊肘悄悄给了自己老公一下，暗暗责怪自己老公说话没说到点子上，接过话头儿笑道：“瞧您说的，我儿子内向，被我们娇惯了，以后能有您孙子帮着照应着，我们可真是放心不少，就是给他添麻烦了。”
    站在奶奶身后的方浩开始皱眉，心说我什么时候答应帮你照应儿子了。
    伸手悄悄扯了扯奶奶的后衣襟，方奶奶立马明戏，自己孙子这是不耐烦了，不过场面话还得说完：“我孙子打小儿也让我宠得没个样儿，这以后都是同学了，就让他们在学校好好相处互相照应着，那……你们先忙着，我那边还一个孙子呢，说好了要一起领着我这个老太太在他们学校里转转，现在正楼下等着呢。”
    对方本来还热情地想邀请方浩一家等转完学校后一起吃个饭什么的，被方杰明婉言谢绝了。
    出了宿舍门，老太太就给儿子摆脸色。“看见了吧，让你来你还不来，你看看人家，两口子大老远的请假都来陪儿子报道，就我家孙子命苦，他那个当妈的我就不说了，你这个当爹的也不把自己亲儿子放心里！”
    方杰明低眉顺眼状。“您瞧我这不是忙吗，再说我这不是也来了吗？”
    “忙忙，你成天就知道忙！到底是你儿子重要还是工作重要？这么多年你有过当爹的样儿吗？再说我要不那么盯着你，你能来吗！”
    方明杰陪笑。“是是，儿子比工作重要。”
    方杰明现在是一句都不敢跟老娘顶，老太太有糖尿病，前几天他拉着老太太去医院做了个体检，没想到检查结果一出来，吓了他一跳，老太太竟然已经开始出现了糖尿病并发症的迹象，弄不好就会向肾衰竭发展，所以方明杰特别担心，准备过几天蒙着老太太在医院住上几天再好好检查一下，顺便做些预防性的治疗什么的，因此他现在对老太太是唯命是从，说什么都听着。
    Z校的校区很大，方奶奶当然不能把整个校区都转一遍，大家更是怕累着老太太，于是由倪子扬出面，哄着老太太出去找餐厅吃饭。
    中午，两家人在学校外的附近找了家不错的餐厅，双方家长互相交流了一下今天视察学校的体会。当然，主要交流人物也仅限于方奶奶和倪妈妈。
    两个女人最关心的，并不是孩子的学习环境如何如何，而是孩子在学校能不能住得惯，能不能吃得好。
    比如两个女人都认为，学校很大，走路不方便，回头得把孩子们的自行车送来。
    住宿条件不太好，担心这俩没什么自理能力的小子能不能适应这种简陋的住宿条件。
    在校园里问过几个大二大三的老生有关学校伙食的状况后，两个女人还担心吃惯了家里饭菜的孩子在学校里能不能吃得好。
    看自己老娘和倪妈妈一副孩子即将要入地狱的模样，方杰明忍不住说道：“学校里又不是只有咱家这俩孩子，比咱家庭条件好的多了去了，别人家的孩子受得了，咱家孩子怎么就不行了，再说……”
    “你别给我扯这个！”方奶奶一口打断儿子的话，“别人家孩子怎么的我不管，我的孙子我就是心疼！孩子住的差点儿没什么，吃不好可不行，小浩的肠胃本来就弱，这要是三天两头儿的闹胃病那还得了！”
    方奶奶沉吟了一下，又道“你说让他们晚上回家吃行不行？”然而不等别人回答，老太太自己先摇了摇头。“不行，让他们天天往家跑太辛苦，听说他们有时候晚上还要上课，真是的，这学校怎么大晚上的还要上课。”方奶奶皱着眉抱怨了一句。“要不……我就每天给他们做好了饭菜送过来，反正我老太太一人在家呆着没事儿干，坐车也不花钱，一趟车就能到，只当是每天遛弯儿了。”方奶奶终于为自己解决了一个担心的问题而欣慰。
    （PS：B市对65岁以上老人实行坐公交免费政策。）
    方杰明听了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没这么惯孩子的！
    他相信，自己这个倔脾气的老娘是真能干出这事儿来，而且就算自己派车给她她都不带坐的。
    话说就老太太现在这岁数这身体，拎着一堆饭盒去挤公交，这哪儿成啊，就算往回再倒退十年也不行啊。
    倪妈妈听了也吓一跳，刚才不过就是配合着老太太跟着也抱怨了几句，没成想老太太来这么一出儿，于是赶紧往回找补：“我看小浩他爸说的在理，孩子们大了，让他们自己出来锻炼锻炼也好。扬扬在家连双袜子都没洗过，这回出来看谁给他洗。”
    无视老妈飞来的白眼儿，倪子扬答得很快。“我攒着等周末拿回家一块儿洗不成么！”
    “你个死孩子！”倪妈妈的大手眼看又要招呼在倪子扬的后脑勺上。“都攒着那还不得臭死，拿回家我也不管，自己洗去。”
    话说儿子穿的白棉袜，还有老公穿的白衬衫什么的，倪妈妈从来都是用手洗，手洗出来的看着才透亮干净。
    倪子扬在老妈扬手之际，侧头堪堪闪过那张扇过来的大巴掌。“您不管我就扔洗衣机里洗，有什么的，我才不像您似的放着洗衣机不用用手搓呢。啊~啊！”
    大巴掌没扇着，耳朵却被揪住了。“奶奶现在是担心你们在学校吃不好住不惯！”倪妈妈咬牙，暗暗给儿子递了个眼色。
    咧嘴揉耳朵的倪子扬收到眼神，明白老妈这是让自己安抚老太太呢，先回了自己老妈一个不满的白眼儿，然后才对方奶奶做出一副特懂事的大人样儿来说道：“奶奶，您就把心踏踏实实地放肚子里吧，浩子有我盯着呢，我瞧着学校的饭菜要是不合他胃口了，就带他出去吃，保证不让他的胃受委屈，要是下午我俩赶上都没课，就溜回家去看您成不？”
    方奶奶一听倪子扬的话，纠结的眉毛终于舒展开来。“你这孩子，就是嘴甜，别以为这两天你天天带小浩出去吃冰激凌我不知道！”
    明明是责怪的语气，方奶奶却是带着笑的说出来。
    话说倪子扬从小对自己孙子明里暗里的宠让着，方奶奶自然都看在眼里，觉得这孩子还是很有哥哥样儿的，打小没白疼他，于是又说道：“也幸亏你跟小浩一个学校，有你这个做哥哥的照应着，我多少还能放点儿心。小浩的毛病你也知道，可千万帮奶奶给盯住了，有时候也别老由着他的性子来。”
    倪子扬赶紧拍胸脯保证：“浩子交给我您就放一百个心，我绝对帮您盯得紧紧的。”说完，给了方浩一个得瑟的小眼神儿。
    听见了吧，以后都得听哥的！
    假装没看见某人那副欠抽的得瑟样儿，一直没说话的方浩也开了口。“奶奶，我能照顾自己了，倒是您，一个人在家注意点儿，不行您就搬去和我爸一块儿住。”
    刚展开笑颜的老太太一听这话又严肃了。“我不去，他那个大房子我住不来，在自己家还得楼上楼下的爬，我可受不了。再说了，我也舍不得那些老街坊们，回头真去了他那儿，连个陪我唠嗑儿的人都没有。”
    方杰明赶紧说：“那我就搬回来跟您住吧。”
    老太太低头喝汤，不说行，也没说不行。
    方杰明知道，老太太这是默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