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春深

108 苏醒【已替换】


    李艾是在宫门口受的罚,被扒了裤子,庭杖一记记落下来。痛是其次,被这么多人眼睁睁看着受罚才是最大的羞辱。
    她嘴里塞了布,说不出话来,眼神却像狼一样凶狠,直勾勾地看着面前坐着喝茶的戚风,像要把他千刀万剐一样。
    这种眼神,戚风并不陌生,甚至还有几分怀念。
    “这么多年了,能再让我亲自监刑的人也不多了。”戚风拨弄着茶盖,平淡的说了一句。
    李艾呜呜地发出声音,语调急促而激烈,想来不会是什么好话。
    戚风掀了掀眼皮,看向旁边的小徒弟,“打够数了没有?”
    小徒弟也姓戚,名叫戚盛,人称小盛子,谐音小绳子。人和绳子一样,就爱攀扯,和谁都能扯得上话,见个得势的就爱攀亲戚。戚风虽看不上这点出息,可这也不算什么大毛病,再加上和自己是老乡,说起话来也亲近。为着这个,戚风才勉为其难把他提到身边带着。
    小盛子笑着给他添茶,“师傅可是累了?还差三棍,打完就歇!瞧着天热得,哪像是入了秋啊,光坐着就是一身闷汗。师傅待会儿还得回圣前回话呢,不如去我那拾掇拾掇?”她说话间三棍已是打完了。
    戚风懒懒站起来,把茶盏一放,“算了,皇上那还等着呢,等回话完再说吧。”他看向凳子上趴着的人,刚才还昂得高高的头颅已是低了下来,臀上渗着血,看来最后那三下是吃了个不小的苦头。
    他微微一笑,“既是受完罚了,你们就送李娘子回去吧。想来安南侯也是久等了。李娘子”
    他走到满头虚汗的李艾身边,垂眼看她,眼里带着些怜悯,“替我带句话给安南侯大人。此去江南,山高水长,万望珍重!”
    李艾半昏半醒,也不知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戚风也不在意,挥挥手让他们把李艾送回去。听见了又如何?有没有命回安南侯府,那可还不一定呢!
    “你在这等着,若是一会有人回来说李娘子丢了,打发他们闭嘴就是。咬死了送出了宫就行了,偌大一个人,总不能叫咱们跟着她屁股后头时时看着。”
    小盛子抱着拂尘,伶俐地应了个是,“徒儿明白了。”
    戚风嗯了声,转头往干乾宫去,这个徒弟圆滑是圆滑了些,脑袋还算机灵。
    果不其然,送李艾回去的小太监过了一会便跑回来,语无伦次地喊:“盛哥哥,咱们半路上遇上劫道的了!李娘子、李娘子不见了!”
    “喊什么,小声点!”小盛子冷静地斥了他一声,“谁和你咱们!怎么回事,你仔仔细细说一遍。”
    小太监也很委屈,摸着后颈道:“才刚出了东华门,没走多久就叫人斩了颈子晕过去了,醒来人就不见了。”
    “几个人啊?”小盛子清了清嗓子,免得笑出声来。
    “四个禁军,连我在内,五个人。”
    “五个人,五个人都叫人弄晕了?”小盛子微微提高了声音,“还有四个是禁军!就这么着,还指望他们保卫皇上?”
    旁边四个禁军面色羞惭,没有说话。
    小盛子缓了缓脸色,“算了,怎么说这桩差事咱们也是一起办的。虽说后头的事我没掺和,毕竟担个名头。这么着,你们就当人已经送出去了就是。至于安南侯府那边要是追问起来,就说不知道。人都送到他们门口都能丢了,还有脸问?”
    旁边的小太监有些犹豫,“这、这、、安南侯府倒是不怕”毕竟眼看着被贬往江南了,谁还怕他,“只是皇上那……”
    “皇上那自然有我师傅顶着。放心,怪罪不到你们头上。”小盛子拿拂尘戳了戳那人,“最要紧的是你们嘴要严,别我们这头应付的好好地,转头让你们说漏了嘴。到时候戳穿了,谁脸上都不好看!我这是为了谁,你们可得都记着。别干那忘恩负义的事情,记着了吗!”
    五人连声道是。
    *
    地牢里头,山羊胡看着面前奄奄一息的人儿,眼里冒着精光,“好家伙,上次才送来一个女的试过药,这次又来一个!”他跃跃欲试地翻找着新调制的金疮药,给李艾撒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受伤的屁股看,“这药可是连上次那断肢的伤口都治好了的!”
    果然,药粉一敷上去,血就止住了。
    十二在一旁,冷着脸道:“这个不是拿来试药的,她害了夫人,郎君吩咐了,把她和军马关在一起,让她一直受着。”
    山羊胡手抖了下,“让她和军马……□□?”
    十二点头,加重了语气,吐出两个字,“日日。”
    “还不能让她死了是吧?”山羊胡的嗓音也开始抖。
    十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向来只有他想出些惨无人道的点子,怎么现在反倒害怕起来了。
    一看才知道,山羊胡这抖压根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他兴致勃勃地拍手,“郎君真是妙。这办法好,正好能让我精进一下这药粉。治撕裂是吧,让我想想,什么药治撕裂好……”他搓着手开始冥思苦想。
    十二嘴角抽了抽,不想再待在这破地方了。再待下去,他脑子也要不好了。
    “人交给你了,我走了。”他说完转身便走。
    山羊胡没搭理他,还歪着头在那想呢,什么药最好来着?
    十二出了地牢,便往后院去。
    萧言和十一一左一右守在正院门口,面色都不太好看。
    三人打了个照面,十一对十二做了个“谨慎”的口型才放他进去。
    十二来到房门口,掸了掸衣襟,叩响了门,低声道:“郎君。”
    “进来。”
    他进屋,关上门,不冷不淡道:“奴已将李艾交给胡大夫,让他按郎君你的吩咐去做了。”
    薛崇仍旧守在江意水身边,他一天一宿都没吃没睡过,声音有些喑哑,“做得好。”
    十二低头,等着他吩咐。
    薛崇拿指腹摩擦着江意水干燥的唇角,怜爱与阴狠在他目光中交织,“给她挑些粗壮点的马,吃食弄好一些,最好是补身子的,每日应付那些马儿,身子估计也吃不消。至于水,就用马溺代替。”他在江意水唇上烙下一吻,轻轻道:“昭昭,她让你喝了脏水,我也让她喝脏水。你高不高兴?”
    他自言自语道:“你要是高兴,我就让她一直这么活着。反正她伤了你,这辈子想好过是不可能的了。你要是不高兴,那我就再换个法子,反正胡大夫这种法子多得是。”
    他声音低下去,又在江意水耳边说了些什么。
    这次的话十二没有听,也不敢去听。
    好一会,薛崇才正眼看他,“去办吧,往后你就跟在胡大夫身边,替我盯着这事。等过段日子,我再叫你回来。”
    “是。”十二利落地抱拳,“奴告退。”
    出了院门,十一低声问他,“郎君可还好?”
    十二摇了摇头,“夫人不醒,只怕郎君是不会好了。”
    “是嘛”十一叹口气,只怕夫人醒了,郎君不但不好,反而更糟!
    第二天一早,江大夫人便赶了过来,还带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
    “这位是郭大夫”江大夫人面容哀戚,“之前昭昭伤到了脑子,就是他给看得。”
    她看着床上昏迷的娇人儿,忍不住落下泪来,“才好了没几年,偏又出了这事!昭昭这是遭了什么大煞,要受这份苦!”
    薛崇抿了抿唇,别人不清楚,他心里最清楚。
    昭昭这两次灾祸,都是由他而起,他便是她的煞。
    可他,不想放手!
    郭大夫搭着脉,老神在在地安慰江大夫人,“夫人莫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大娘子这次是福是祸,还不一定呢。”
    江大夫人擦着泪,“但愿如此。”
    郭大夫诊了一会,拿出一排金针来,让人点了烛火,在火上一擦而过,精准地扎到江意水头上的穴位里,江意水黛眉一皱,像是有些反应。
    薛崇和江大夫人都不禁往前跨了一步,被郭大夫瞪了回去,“急什么,人就在这儿又不能跑了!你们俩挤过来,把光挡了,我下手扎歪了怎么办!去去去,都往后退几步,别过来碍眼。”
    江大夫人拉着薛崇往后退了一步,小声道:“郭大夫就这脾气。”
    两人勉强按捺住焦急的心情,盯着郭大夫的动作。
    最细长的金针,一共有三根,郭大夫扎了两根还不见江意水睁眼,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拿起第三根,用力扎了下去。
    手下的人儿发出一声微弱的□□,睫毛眨着,像是要睁开眼。
    可眨了好几下,还是睁不开,她不免有些急了,浑身上下哪儿都使不上力。
    头顶传来一声,“别急,你是还没恢复过来,再缓缓就行了。”
    声音有些耳熟,江意水听他的,缓了一阵,这才试探着睁开眼,面前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你是谁?”她细声细气地问道。
    郭大夫脸顿时黑了。
    “好你个小昭昭啊!我费心费力救你,你连我都不认识了?”他没好气地把她头上的金针都拔了下来,“没良心的小东西,以前还管我叫郭爷爷呢,才几年没见呐,连人都不认识了!哼,白救你了!”
    江意水无辜地眨着眼儿,还没来得及说话,脸儿就被人转过去了,“昭昭,娘在这儿呢,来,让娘看看。”她转头看见泪痕依稀的江大夫人,无力地笑了笑,刚想开口安慰,就看到了站在江大夫人身后的薛崇,脸色一变,直冲冲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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