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雕刻家

第43章


大厅里黑漆漆的,不大寻常。她按下楼梯间的电灯,但毫无动静。又停电了吧,她想。这样也好。一片漆黑正好吻合她阴郁的心情。她摸索出住处的钥匙,再一步步摸黑走上楼,设法回想着,家里是否还有蜡烛。所幸,她想起厨房的抽屉里还有一支,否则这漫漫长夜就难过了。
她盲目地摸到她的门口,正在摸索锁头时,脚旁的地板上不晓得什么东西站了起来。
“嘿杀!”她大叫一声,奋力拳打脚踢。
转眼间她已经被整个抱离地面,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
“嘘,”黑尔在她耳畔悄声说着,笑个不停。 “是我啦。”他吻她的鼻头。“哎哟2”他惨叫一声,被她端了一脚,痛得将她放下,抱着腹部弯下腰来。
“活该,”她说着,在地上摸索着找钥匙。“算你运气好,我没带那很大头针。呃,找到了。”她拿起钥匙再去摸索门上的锁头。“在这里。”她开锁进门,试着打开门内的灯,不过仍一片漆黑。“进来吧,”她说着,扯住他的外套把他拉进门。“我记得厨房里有根蜡烛。”
“你没事吧?”楼上一位女性住户颤抖着声音问。
“没事,谢谢,”罗莎说,“我摔了一跤。停电多久了?”
“半小时。我已经打过电话。听说不晓得什么地方的线路烧坏了。他们说要三小时才能修复。我告诉他们,如果要停电那么久,那我就拒缴电费。我们应该据理力争,对吧?”
“完全同意,”罗莎说着,不晓得自己到底在跟谁说话。或许是芭蕾特太太吧。她只偶尔在信箱里的信件上看到其他住户的姓名,但很少打照面。“再见了。”她说完关起门。“我去设法把蜡烛找出来,”她低声告诉黑尔。
“我们干吗说悄悄话?”黑尔也低声间道。
她吃吃笑了出来。“或许是因为人在黑暗中,总会压低声音吧。”
他不知道踢到什么颠了一下, “真是的。街灯应该还亮着吧?你的窗帘一定是拉上了。”
“或许。”她将厨房的抽屉拉开。 “我今天很早就出门。”她在一堆工具与杂物间摸索着。“我想我找到了。你有火柴吗?”
“没有,”他耐心地说, “不然我早就点燃了。你养蛇吗?”
“别傻了。我养了一只猫。”可是安卓芭夫人哪里去了?她将钥匙插入锁头时,安卓芭夫人早就该欣喜若狂地跳过来迎接了。罗莎再摸索回门口找她的公事包,里面有一包她带进监狱让奥莉芙用的火柴。她将公事包打开,探手在里面搜寻。“如果你能找到沙发,”她告诉他,“窗帘就在沙发后面。窗户左边有一条绳子可以拉开。”
“我找到了一样东西,”他说,“不过显然不是沙发。”
“什么东西?”
“我不晓得,”他不大自在地说, “不管是什么,都很令人不舒服。湿湿滑滑的,盘在我脖子上。你真的没养蛇?”
她紧张地笑了笑。“别闹了。”她摸到了火柴,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划亮火柴,再将火柴举高。黑尔站在房子中央,她早上洗的衬衫晾在屋子里,就垂在他的头与肩膀上。她捧腹大笑。“你明知道那不是蛇,”她说着,拿起蜡烛点燃。
他找到窗帘的拉绳,将窗帘拉开,让鹅黄的街灯照进来。在街灯与烛光的照射下,室内总算由一片漆黑中恢复生机。他环顾四周。毛巾、衣服、购物袋、照片,全凌乱地摆在椅子上与桌上,沙发上有个椅垫i‘决掉落地面,地板上散布着脏杯子、洋芋片的空袋子。 “好地方,”他说着,拾起脚,把粘在鞋底的猪肉馅饼踢掉。“来你这里真有宾至如归之感。”
“我没料到你会来,”她说着,充满尊严地接过那馅饼残渣,丢进垃圾桶。“我原本以为你至少会先打电话通知我一声再来。”
他俯身抚摸躺在椅垫上睡懒觉的猫。安卓芭夫人乖顺地舔他的手,然后开始懒洋洋地自行梳理毛发。“你都睡沙发吗?”他问罗莎。
“卧室里没有分机。”
他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默不作声。
她朝他走过去,手中的蜡烛斜举着,免得蜡油滴到她的手。“噢,老天,真高兴能看到你。你不会相信的。你哪里去了?我担心得要命。”
他低下头,将额头靠在她芳香的秀发上。“到处跑,”他说着,将手摆在她肩头,手指轻柔地抚过她的颈项。
“警方在通缉你,”她有气无力地说。
“我知道。”他的唇拂过她的粉颊,若即若离的轻触,令她几乎把持不住。
“我快着火了,”她娇吟着。
他伸手将蜡烛捏熄。“我已经着火了。”他强有力的手托着她的臀部,让她抵住他阳刚的躯体。“问题是,”他在她的颈窝处低语着, “我是不是应该先去冲个冷水澡,免得一发不可收拾?”
“你是说真的?”他现在真能紧急煞车?她煞不住了。
“不是,只是礼貌上说说。”
“我好饥渴。”
“理当如此,”他说着,眼眸在鹅黄的灯光下闪着光。
“可恶,查某人,我已经饥渴了好几个星期。”
安卓芭夫人由坐垫中一跃而起,满脸愤然地朝厨房走去。
稍后,电力恢复了,房内大放光明,桌上的蜡烛残烬微弱的光线也被盖了过去。
他将罗莎脸上散乱的发丝撩拨开。“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他说。
她娇笑着。“我还以为自己瘦巴巴的,都没有肉呢?”
他的眼中充满柔情。“我知道你说答录机只有杂音是在骗人。”他的手滑过她细嫩的臂膀,然后忽然紧紧地抱着她。她会让人上瘾。他将她抱起来,让她坐在他腿上。“我一直梦想着这么一刻。”
“是美梦吗?”
“和现实比起来,还不够美。”
“好了,”再稍后她说着,由他身上滑开,套上衣服。“你打算怎么应付缉捕令?”
他没有答腔,径自翻阅着茶几上的照片。“那是你老公?”
“前夫,”她把他的长裤丢给他。
他叹了口气将长裤穿上,然后拿起一帧爱丽丝的特写照片。“这个一定是你的女儿了,”他平静地说,“她长得很像你。”
“曾经很像,”罗莎纠正他。“她死了。”
她等着他道歉及改变话题,不料黑尔却笑了笑,以手指头触摸那笑意盎然的脸蛋。“她很美。”
“是的。”
“她叫什么名字?”
“爱丽丝。”
他再仔细端详那张照片。“我记得六岁时曾爱上一个女孩,长得跟她好像。我那时候很没自信,每天都会问她,她有多爱我?她的回答总是干篇一律。她会伸出她的双手,像这样,”他把两掌相对,再往两旁张开,像渔夫在向人描述钓到的鱼有多大,“然后说:这么多。”
“没错,”罗莎说,想了起来, “爱丽丝也是这样,都用手掌来丈量爱意。我都忘了。”
她想把照片收起来,但他不让她拿走,还拿到灯下看个仔细。“她的眼神很坚定。”
“她喜欢依她自己的方式做事。”
“明智的女人。她总能随心所欲吗?”
“大部分。她很有主见。我记得有一次……”但她缄默了下来,没再说下去。
黑尔将衬衫套上,开始扣钮扣。 “有其母必有其女。我猜在她会自己走路之前,你一定被她缠着不放。我倒很高兴有人能罩得住你。”
罗莎掏出手帕擦眼泪。“对不起!”
“为什么?”
“这样好尴尬。”
他一把将她搂入怀中,脸颊靠在她头发上。西方社会也太绝情了,他想,一个母亲为了亡女掉眼泪,竟然还得担心会让人觉得尴尬。
“谢谢你。”她看出他眼中的疑惑,于是解释, “谢谢你听我诉苦。”
“不足挂齿,罗莎。”他可以感受得到她很没安全感。“你打算一整晚为此而痛苦,然后明天一早醒来希望没向我提起爱丽丝的事?”
他太善解人意了。她将眼光别开。“我痛恨自己让人觉得太软弱。”
“我知道,来这里,”他拍拍大腿。“我告诉你我的软弱。你这几星期来一直想挖掘出我的弱点。现在该你来笑我了。”
“我不会笑你。”
“噢!”他呢哺着,“原来如此。那你就比我有教养了。我会笑你,你却不会笑我。”
她搂着他。“你跟奥莉英好像。”
“我希望你别再拿我和一个疯婆子相提并论。”
“我是在恭维你呢。她人很好,像你一样。”
“我才不好呢,罗莎。”他捧起她的脸。“我因为违反公共卫生法而被起诉。卫生局的督察到我的厨房检查后,说他没见过那么不卫生的餐厅。冰箱里百分之九十五的生肉片都已腐烂得生蛆。干货则原本应该放置在封闭容器里,我却都摆在外头,而且到处都可以看到老鼠屎。储藏室里堆满了一袋袋的垃圾。蔬菜都已经烂得非丢掉不可了,而且他还在烤炉下找到一只活生生的老鼠。”他扬起―道眉,疲惫不堪地说:“也因为被卫生局起诉,所以顾客都不敢上门,我的案子再过六周就要宣判了,我根本百口莫辩。”|http://www.yesho.com/wenxue/转贴请保留站台信息。[到下页]女雕刻家
17
罗莎久久说不出话来。她曾想过盗猎人餐厅门可罗雀的各种可能,可是从来没料到会是这样。怪不得没有顾客会上门了。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