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雕刻家

第42章


“我不会说出去,”马妮像受了冤枉地说。
“如果我不告诉你,你就一定不会说出去的,”罗莎将照片收回手提袋内。“而且如果告诉你,我就太不负责任了。你也会变成关系证人。他很可能会来找你,使你也落得东一块西一块的。”她冷笑了一声。“那可会让我良心不安的。”
罗莎回到她车上,坐了几分钟,望向窗外发呆。此刻她最需要一个有经验的警员,教她如何采取法律途径。她是个外行人,很可能会弄巧成拙,错失了将真凶绳之以法的良机。那将会使奥莉英落得何种下场?或许就继续在狱中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吧。只有在真凶到案,她的罪名才能洗刷。以前便有这种案例了,即使司法单位也怀疑真凶另有其人,但是如果真凶无法到案,她就很难脱罪,必须缠讼多年,才能重获自由。
不过,令她心头更沉重的是,只要她知道奥莉芙的情人仍逍遥法外,她就没有勇气写这本书。吉宛与琥珀惨死的模样,不断在她脑海盘旋。
她气鼓鼓地捶了方向盘一拳。霍克斯里,你死到哪里去了:你有困难时,我总是会助你一臂之力。
曾一度要担任奥莉芙辩护律师的狄兹在经过一天冗长的开庭后,回到他办公室。他发现罗莎坐在他的门外等他,不由得满心不快地蹙眉。“我正在忙,蕾伊小姐。”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五分钟就好,”她央求。“我已经等了两小时。”
“不行,对不起。我们家今晚要请客,我已经答应我老婆准时回家。”他打开门,走了进去。“打个电话,先约时间。我这三天都要出庭,不过或许在周末之前可以与你谈。”他准备将她关在门外。
她肩膀抵住门柱,一手撑着门。“奥莉芙确实有一个情人,”她告诉他。“我知道他是谁,而且已经将他的照片拿给两个证人指认过了,其中一个是他和奥莉芙在案发前常去投宿旅馆的老板娘。另一个证人证实奥莉芙曾堕过胎。如果她不堕胎,案发时也差不多是她的预产期。我也查出来有两个人,罗伯・马丁和奥莉芙的一个朋友,彼此毫无关联,却不约而同地告诉警方,奥莉芙不可能杀她妹妹。他们向警方提供的推测是吉宛杀了琥珀――吉宛很显然不喜欢琥珀――然后奥莉芙杀了吉宛。我承认警方所搜集到的证据无法证实这种说法,不过那也证明了当时便有人怀疑真凶另有其人,而你可能没有注意到。”她看到他不耐烦的脸色,因此匆匆再说下去。 “我基于各种原因,主要原因是前一天是她生日,所以我不相信奥莉芙在案发的前一天晚上在家,我确信吉宛与琥珀遇害的时间,比奥莉芙所承认的犯案时间还要早很多。我认为是奥莉英在九日上午或下午回家,发现厨房里的凶杀案,知道是她的情人下手的,所以在悲切之余,向警方自首认罪。我想她因为一向依赖甚深的母亲遽然撒手,令她不知要何去何从。”
他由抽屉里找出几份文件,塞进公事包里。被告为自己行为辩白的说词他听多了,所以再怎么离奇的说法他都见怪不怪。“我想你的意思是说,奥莉芙在前一天晚上与她的情人在旅馆里庆生。”罗莎点点头。“你有证据吗?”
“没有。他们没去他们常投宿的那家旅馆,不过那不让人意外。生日是比较特别的日子。他们甚至可能会到伦敦来庆生。”
“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认为是她情人下手的?他们应该一起回来才对。就算他让她在稍远处下车,他也没有时间赶到她家去犯下这件案子。”
“如果他先离开就可以,”罗莎说, “让奥莉芙自己留在旅馆里。”
“他为什么要杀她们?”
“因为她告诉他,要不是她妹妹之前曾有一个私生子,而她母亲也怕又发生这种事所以逼她去堕胎,他当时或许已经喜获麟儿了。”
狄兹望了下表。“什么私生子?”
“就是琥珀在十三岁时生下的孩子。这一点已毋庸置疑了。罗伯・马丁在他的遗嘱里也提到这个孩子。吉宛想隐瞒这件事,不过,因为她认为奥莉芙一定不肯把孩子送走,所以就劝她去堕胎。”
他不耐烦地啧啧作声。“这些全是凭空臆测的,蕾伊小姐。依我看来,你根本没有任何证据支持你的推断。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证据,或足够的财力支付诽谤官司,就不要随便出书,指控别人涉嫌谋杀。”他又看了看表,为了要不要离去犹豫不决。“假设你的推断是正确的,那吉宛与琥珀被杀时,奥莉芙的父亲在哪里?如果我没记错,他当晚也在家,第二天照常上班。难道你是说,他对厨房里的屠杀毫无所悉?”
“没错,我正有此意。”
狄兹困惑地蹙眉。“那太离谱了。”
“如果他一直都没在家,就不离谱了。说他在家的只有奥莉芙、罗伯自己及隔壁的邻居太太,而她提到他,也只是强调吉宛与琥珀在早上八点半时仍好端端的。”
他不予置信地摇摇头。“那么说,每个人都在撒谎了?那太荒唐了。那个邻居太大为什么要说谎?”
罗莎叹了一口气。“我知道那太难以置信。我因为想了很久,所以比较容易接受。罗伯・马丁是个没曝光的同性恋者。我已经查出他常去冶游的同性恋酒吧。他在那边以马克・艾格纽的化名广为人知。那位店东一看到他的照片就认出来了。如果他在当天晚上是和一个爱人同志同床共枕,第二天再直接去上班,那他在警方通知他之前,就不会知道他们家厨房里发生什么事了。而他也不用说出他当晚人在何处,因为奥莉芙一定以为他在家,所以在她的自白书中说她是在她父亲出门后,才动手弑母。”
“等一下,等一下,”狄兹大叫着,好像在与一个难缠的证人辩论。“你这种推论有漏洞。你刚才说,奥莉芙的情人在半夜冲到她家,找吉宛兴师问罪。”他以手梳拢头发,整理着思绪。“不过,既然奥莉芙回家时,罗伯・马丁并没有陈尸在厨房中,那她一定知道他当晚不在家。她为什么在自白书中说他在家?”
“因为她认为他应该在家。听着,她的情人何时离去并不重要――或许是半夜,或许是清晨――这与她无关。她没有车子,她或许因为被放鸽子而一肚子火,再加上她隔天已经请假,打算与情人双宿双飞,所以很可能她是在吃过午餐后才回家。她一定认为她的情人是等罗伯上班后,才下手杀了吉宛与琥珀,所以她想当然地在自白书中说她父亲在家。他睡在楼下的后厢房里,不过除了吉宛或许心里有数外,其他人都没有想到,他会在半夜溜出去找爱人同志。”
他第三度看表。“这样谈不出所以然来的,我必须走了。”他拎起外套,挂在手臂上。“你没有解释那个邻居太太为何说谎。”他带她出门,再将门关上。
她边下楼梯边说。“因为我怀疑她在听警方说吉宛与琥珀已经遇害后,立刻认定是罗伯在与她老公吵了一架后下手的。”狄兹听了嗤之以鼻,但她耸耸肩继续说下去。“她早就知道她老公与罗伯经常在那间后厢房幽会,我想,她很清楚罗伯是个同性恋者,也知道她老公有此倾向。她一定方寸大乱,直到奥莉芙出面承认犯案后才定下心来。如果罗伯是为了爱德华而犯案,那她们家也会受到波及,所以,她为了让爱德华能撇清关系,就说他去上班时,吉宛与琥珀都仍好端端的。”她与他走过大厅。 “她的运气好,没有人去查证她的证词,因为那与奥莉芙的说法不谋而合。”
他们走出楼下大门,步入人行道。“太过巧合了吧?”他喃喃着。“奥莉芙的说法很单纯,你的说法太复杂了。”
“事实难免要经过抽丝剥茧才能浮现,”她说, “不过事实上,他们三人所描述的只是正常情况下的星期三早晨,而不是案发的星期三之真相。”
“我要走这个方向,”他说着,指向霍朋地下铁车站。
“没关系,我跟你一起走。”她必须小跑步才能跟上。
“我想不透你为什么来告诉我这些事,蕾伊小姐。你应该找的是奥莉芙的法律顾问克鲁先生。”
罗莎避免正面回答。“那么说,你认为这个案子可以成立了?”
他亲切地笑了笑,他的牙齿在黑皮肤的衬托下显得更为洁白。“不,还早呢。这只是个开始。去找克鲁先生吧。”
“你是她的辩护律师,”她仍不屈不挠。“如果你要替奥莉芙申冤,需要什么证据才能说服庭上她是无辜的?”
“她在案发时不在现场的证明。”
“或是找到真凶?”
“或是找到真凶,”他也附和, “不过我看你没那么容易将他绳之以法。”
“为什么?”
“因为没有任何不利于他的证据。你的论点是奥莉芙编造一切证据,借此将所有罪状一肩扛起。若真是如此,那她编得真是天衣无缝。所有罪证都证实她有罪。”他们走到地下铁后,他脚步放慢。“所以,除非你所认定的那个真凶能自动招供,并以只有真凶才能知道的凶案细节来说服警方,否则不可能替奥莉英脱罪。”他遗憾地笑了笑。“依我看他如今也不可能这么做,原因很简单,案发时他就没这么做。”
她从霍朋地下铁车站打电话到监狱,要求狱方转告奥莉芙,她当天不能去会客。她有个预感,事情将会在她面前爆发开来,而这种感觉集中在奥莉芙身上。
她进入住处大楼的大门时,已经相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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