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基米德借刀杀人

第4章


放出流言的人,一定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一定比美雪先一步知道美雪怀孕,至少知道美雪可能怀孕。”
“这么说来……”
“没错,就是这个人让美雪怀孕的。就是这个人在美雪身上烙下不可磨灭的烙印,却又在一旁讥笑这个印记。太残忍了!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没有比这更残酷的事了。”
藤田默默的低下头。
“若是他肯出面,我想我会谅解,就连美雪,也可以因此瞑目,但现在却演变成这个局面。美雪因他而死,这个人却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还算是男人,不,还算是人吗?”
柴田怒目瞪着藤田,仿佛藤田就是那个罪魁祸首一样,而藤田只是一味的低着头。
“对不起,我太激动了。”
不愧是柴田,一下子便改正了说话的口吻。
“没关系。不过,我可以问比较深入的问题吗?我想整理一下问题的脉络。”藤田沉着声音问道,柴田则无言的颔首。
“美雪为什么没说出那个男孩子的名字?”
“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虽然很不情愿,不过我也曾经告诉过美雪,我不会对这个男孩子不利,要她告诉我实情,但她就是不说。”
“我想这有三个可能。第一,就是她在包庇这个人。第二,对方可能是有妇之夫,所以她不能说。……请不要生气,我并不是说美雪真的就是这样。第三,她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是谁。比如说她在熟睡等无意识状态下被强暴,或是在短时间内和数个人发生关系……”
“当然是在包庇这个人!”
健次郎打断藤田的话。现在要这些没用的分析做什么,别以为是别人家的事,就可以用这种态度说话。健次郎语气中充满抗议。
“您为什么这么确定?”
“没为什么,这个人一定是学校的同学嘛。只要东窗事发,这个人一定免不了要接受处分,就算是学校想息事宁人,美雪也算准我不会放过这个人,所以她才不说。美雪就是这样凡事都为人着想的孩子。”
“也许美雪的确是这样想。”藤田顺着健次郎的话继续往下说:“可是您又怎么会认定这个人一定是学校的同学呢?”
“老师您说话的方式让我很不舒服,不知您是为了维护学校的名誉,或者是为了逃避责任,我总觉得您把美雪的死放在次要地位。”
“没这回事。”藤田一反常态,断然而坚毅的说。
“如果让美雪陷入这种绝境的是学校的学生,我更不能原谅这个人。老实说,刚刚听您说美雪怀孕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学校的学生。不过,如果在还没确定美雪怀孕以前便有这样的谣言传出,诚如您所说的,罪魁祸首是学校学生的可能性很大。所以我才请教您,不知道您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
“是我失言了。”
虽然藤田这样的分析似嫌迂回,不过按部就班确认每个线索,才是找出元凶最确实的作法。健次郎默许的低下头。
“对了,美雪动手术的时候怀孕几个月了?”
“医生说是两个月。”
“这么说,受孕是在八月初对吧?那时候还在放暑假。”
放暑假,学校就不必负责吗?健次郎再一次绷起脸,而藤田则是静静的继续往下问。
“那时候美雪是一直待在家里呢,或是曾经到什么地方去?”
“那时候她曾经到琵琶湖去了四天三夜,不过我相信那时候没出什么差错才是。因为美雪回来的时候高高兴兴的,精神也很好。而且在知道她怀孕之后,我跟内人也一直不厌其烦的问她那四天发生的事,不过都没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哪四天是几号到几号?”
“八月一号到四号。”
“她到琵琶湖哪里玩?”
“迈阿密海水浴场。”
“跟谁一起去的?”
“跟三个同班的女同学。”
健次郎对藤田冗长的询问觉得不耐烦,回答得有些粗鲁。对于藤田的紧迫盯人,健次郎甚至觉得他看起来虽然斯文,却啰嗦得很,令人不快。
距离琵琶湖大桥东北五公里左右,有一个跟美国海滩同名的海水浴场,是年轻人夏天避暑的胜地。健次郎跟祥子在答应美雪出游之前,特别慎重其事的一一打电话到美雪的同学家确认行程,并且为了避免半夜帐篷有人强行闯入,硬是让美雪将原本打算露营的计划变更为投宿民宿。毕竟民宿有人照顾,安全点。
“这家民宿也不大,大概只能住四个人,所以不可能会出错。”健次郎强调。藤田虽然沉默点头,不过却一副无法释怀的表情。
其实无法释怀的不只是藤田,连健次郎自己都一样。健次郎为了找出美雪出错的原因,而决定跟藤田商量对策,但是却为了袒护美雪,而一味主张美雪没有过错。察觉到自己正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健次郎不禁苦笑道:
“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想拜托您。”说着,他将身体往前倾,压低了声音。
“后天是美雪头七的法会,我想请和美雪比较亲近的几个同学来参加,顺便听听他们谈谈美雪。”藤田沉默的注视健次郎,表情黯然。
“您想得没错,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我想从这些人里面揪出害死美雪的凶手。我相信,听学生谈话一定可以掌握一些线索,所以我希望您帮我集合一些平日跟美雪比较有来往的人。不一定要跟美雪比较亲呢,而且不必管这些人是好是坏。因为我不知道哪些人跟美雪比较亲密,所以想要拜托老师您。”
健次郎重重的低下头,颤抖的肩膀坚定的说明,在没得到藤田应允之前他绝不会抬起头来。终于,藤田发出好像呼吸困难似的声音:
“您是要我从学生中找出嫌犯吗?”
健次郎把头压得更低了。
“这样等于逼迫身为教师的我自寻死路嘛,真是让我为难。”
“可是……”健次郎头也不抬的说:“美雪也是您的学生,美雪被人害死了,假如您不帮她,她死也不会瞑目。”
藤田悲伤的摇摇头。
“我只有一个条件,请您答应我不要把这些学生当作凶手看待,您必须当这些学生是平常跟美雪比较亲近的同学,只是想跟他们谈谈美雪生前的事情。我也会在这个前提下找适当的人选参加头七法会。”
健次郎沉沉的点了头后抬起头来。
“还有,我希望那三个跟美雪一起到琵琶湖玩的同学也能参加。我不愿意相信让美雪痛苦的人是我的学生,所以我想藉这个机会,仔细问问琵琶湖那四天发生的事。”
“没问题。”这次健次郎只轻轻颔首同意。
“另外,我想说这些话也许多余……”藤田再次叮咛道:
“学生们很敏感,请注意您说话的遣词用字。因为只要学生一察觉您在怀疑他们,就不会再多说什么了。不只这样,假如他们知道我帮您做这样的事,身为老师,我就再也得不到他们的信任了。”
4
正午过后,从念经声中解放出来,丰能高中的学生以一副终于解脱了的表情面面相觑。让青少年长时间维持正襟危坐的姿势,不管是为了什么事,他们都会觉得很郁卒。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对美雪的悼念之情,只不过是无法漠视肉体的痛苦罢了。毕竟,喃喃的念经声只会催人睡意,再加上丧礼那些装模作样的举动,像受控于人的木偶一样,只会令人感到空虚而滑稽。
因此,当学生们被引到另一个房间,坐在用餐席前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松了一口气,好像终于回到人世一样。虽然藤田政幸在座或多或少让学生们觉得拘谨,不过因为他们将藤田列入“可以沟通的善类”,所以还不至于太过碍眼。
“谢谢各位专程来参加美雪的头七法会……”
健次郎两手扶地,郑重的跪着行仪答礼,不过学生们却张大着眼睛,以眼神交换“好像又要开始什么仪式”的不耐。健次郎的答礼内容与一般的典礼致词大全如出一辙。本来应由主客回应一套固定的对答,然后才开始享用餐点。不过面对眼前一言不发的学生们,即使是惯于出席大小筵席,从土木工人出入的小酒馆,到官员或银行家常去的高级餐厅,自信见过大场面,千军万马亦不足惧的健次郎,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当他将求助的视线移到藤田身上时,藤田点点头说:
“这位是美雪的父亲。也许有人没见过他,现在你们从最旁边开始自我介绍,简单扼要的说明年级、姓名及和美雪的关系。”
这么一来,头七法会的程序岂不变得不伦不类了吗?不过,健次郎还来不及反应,坐在最右边、个头虽小,看起来却很敏捷的少年,已经鞠躬开始自我介绍:
“二年一班,叶山弘行,我跟美雪同是桌球社的社员。”
健次郎反射性的回礼,不等他答礼结束,又有一个洪亮的声音传出:
“二年二班,峰高志,我跟美雪从国中开始就是同班同学。”
少年圆脸而身材修长,及肩的长发颇不得健次郎好感。
“那你跟美雪是青梅竹马啰?”
健次郎还是亲切的回了话。不料,峰高志却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健次郎,并小声支吾着说:
“不过,我可没爱上她哟。”
女学生们听了便互相碰触肩膀,嗤嗤的笑了起来。这让健次郎觉得非常无趣。他想,现在的青少年就是这副德性啊。才这么想着,下一个人又开始自我介绍了。
“二年二班,内藤规久夫,我跟美雪是同学,而且坐在美雪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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