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怪

第28章


我在霍桑寓前下车的当儿,望见楼窗上还有灯光,显见他还没有睡。我在门上按了一会铃,便见霍桑的影子在窗口上映了出来,接着,霍桑亲自下楼开门。他一瞧见我,便耐不住地发问。
“包朗,怎么样?你的难理证实了没有?”
“没有,我的推理失败了:那吴紫珊并没下床。但这案子已经破获了!
“什么?破获了?”
“是啊,我已知道了那怪物的真相……现在你且把门关好,我们到楼上去谈。”
三分钟后,我们已到了楼上。我是个心急不过的人,不等霍桑发问,便把经过的事实完全告诉了他。霍桑对于这个消息,分明也出他的意外,但似乎还有些半信半疑。他深思了半晌,仍不能解释他的疑惑。
他自言自语地说:“那怪物竟是方林生?奇怪,奇怪!
我道:“他干这回事,在事实上完全可能,今夜又被我亲自捉破。还有什么疑惑?”
霍桑背负着手,在室中踱着,一边缓缓地答道:“我却想不出他有什么动机。”
我又遭:“这个很容易明白。我想他一定逃不远,只须把他捉住,动机问题便可立刻解决。”
霍桑仍低了头,不住地踱来踱去,并不回答。
我又道:“霍桑,你为什么还疑惑不定?我想跟前最紧要的一着。你应得打电话到总署里去。叫汪银林通知各区,赶紧把方林生截住,不使他远扬才好。
霍桑似乎没有听得,他的脚步反加了些速度,我正待二次请求,他忽站住了回头作答。
他道:“包朗,这电话就颁劳你下楼去打一打吧……且慢!你不是说已拿到了那怪物的面具吗?请给我瞧瞧。
我从衣袋中摸出了那个纸质的面具交给了他,就下楼去打电话。说句老实话,我委实有些失望。我自以为今夜我已揭破了案中的秘密,霍桑听了这个消息,也许要手舞足蹈地快乐,我也可听到几句称赏的说话。不料结果竟出我意料之外。这消息不但不使他兴奋,反使他增加些疑团,但瞧他那种皱眉苦思的状态,便可见他心中正感着犹豫不决的痛苦。
我的电话接通以后,知道汪银林还在署中,不曾回去。可是我和他的谈话一经开始,又使我吃了一惊。因为我请求他派人往车站或轮船埠去截阻那老仆方林生,他的答话竟又出我意外。
汪银林答道:“好,但这个命令我在五分钟前已经通知各区里了。
我惊讶道:“什么?你也早打算要拘捕方林生吗?
“正是。
“你为着什么捕他?
“他就是那个白色怪物啊。
我自以为费了一番心力,又碰到一个机会,方才查明方林生的真相,好似也不很容易。可是汪银林怎么也已知道?莫非裘家里已有人去报告他?但我把这一点问他,他又否认。
他道:“不是,裘家里还没有报告过。我是从小梅嘴里探明白的。
我道:“你找着了那小使女吗?
“正是,早晨我听得那王荐头说,小梅已回浦东乡下去,后来我就打发人到浦东去找寻,直到半小时前,这棵伙才把小梅带到署里。因此,我特地回来问供,方才明白。
“小梅怎样说?
“伊说今年春天那第一次发现怪物的当儿,伊听得了主人的叫唤,从睡梦中惊醒。伊看见那白色怪物正从楼梯上逃下去。伊的卧室就在楼梯头上,所以伊才能瞧破那怪物的秘密。那怪物下楼的时候,正在把身上的白袍除下,伊才认得就是林生。不过伊当时伯有危险,不敢声张出来。
汪银林又告诉我他得到了小使女的口供,立即派人到裘家去拘捕林生,才知那老头儿已经逃走,因此,他就通知各区追缉。
十八、两种供词
这个意外消息,更证实了我的推想,我预料也一定可以解除霍桑的疑团。可是我上楼报告了霍桑以后,霍桑的疑团依旧不见消释。他正靠着书桌的边努力吸烟,听了我的报告,略略寻思了一下,忽点了点头。接着,他又发出几句似乎不相干的问句。
他道:“包朗,你对于这个面具曾否加以研究?
我摇头道:“没有啊。你以为这东西也值得研究吗?
“是的。你来瞧瞧,这面具是什么做的?
“我瞧过了,那是一种坚韧的棉料纸。”
“对,你再瞧瞧那面具上的颜色。
我走到桌子面前,搂着身子,在那平摊在电灯下面的面具上细细地瞧了一瞧。
我答道:“那黑的是墨,嘴唇上的颜色,却像是水彩画的洋红。
霍桑连连点头道:“不错,不错。但你若再仔细些瞧,还可以瞧见那眉毛和短须中间,还夹着些木炭和颜色,并非完全是墨。……你瞧,这两条不都是木炭线条吗?
我还没有回答,心中正怀疑着霍桑在这面具上下这样精细的研究功夫,不知又有什么用意。霍桑的问句忽又急急地接续。
他又问我道:“包朗,还有一句话问你。你还记得梁寿康供述的话吗?他不是告诉我们当他从裘日升房里出来下楼的时候,那中间里的电灯还亮着吗?
我点头道:“他当真这样说的6但你有什么意见?
霍桑的眼睛张大,精神上非常紧张,似乎因着过度的紧张,他的听觉也失了常度。他并不答话,但丢了余烟,自顾自地发问。
“他不是还说当地走到楼梯的转折之处,站住了向楼梯头上一望,方才瞧见那白色怪物吗?你再想想假使中间的电灯不亮,他会不会瞧见那个怪物?”
“当然瞧不见的。”
“还有呢。那裘玲凤不是也同样说过,伊也因着楼上中间的电灯亮着,方才瞧见那个站在楼梯转折处的是梁寿康吗?”
我作不耐声道:“是的,我记得伊也这样说过。但你这些话没头没脑,究竟有什么意思?”
霍桑仿佛依旧没有听得。他的呼吸也似乎加了些速度,他把两手紧紧交握着。他的眼光在我脸上门了一闪,又连续问着。
“既然如此,在案发的当儿,楼上中间里的电灯本是亮着,那已没有疑问了。那么,那怪物为什么还要利用火柴?并且在发案以后,中间里的电灯怎么又会熄灭?”
他的话又像问我,又像问他自己。我觉得他的语音已失了常度,仿佛他的神经已发生了错乱。我不知怎样回答他,只靠着书桌呆呆地瞧他。
霍桑又带着颤动的声音,说道:“包朗,你怎么不回答、我?你难道也像我先前一般地解释不出吗?……好……好……
我来告诉你!
“你总知道,电灯亮着的时候,那怪物实施他的阴谋,原是用木到什么火柴的。他一定在事成之后,才擦着火柴,丢在地上;接着他又熄灭了中间的电灯,方才下楼。你想,他为什么多此一举?什么?你还不明白?那明明是他利用火柴来故布疑阵,目的要人家相信三天前发现的怪物,和昨天晚上的怪物,属于一个人啊!
我不期然而然地答道:“那么,你以为昨天行凶的怪物,和前两次发现的怪物,不是一人,却是两个人吗?”
霍桑忽走近我的身边,举起右手,在我的右肩上猛力一拍。他大声说道:“好包朗!……你真比我聪敏得多!在已往的十六个小时之中,我的脑子发昏,竟已受了他的愚啦!
霍桑的声浪已完全失了常态!他的左手叉在腰间,右手却高高下下地活动不息。他的呼吸急促得厉害,他的额角上汗珠粒粒,有几条青筋都暴露出来,他的眼睛中又射出可怕的异光。
他又大声道:“包朗,快拿你的手枪,帮助我去捕捉怪物!
他说着,便穿上皮鞋,顺手取了那件府绸短褂,急急穿在身上。他的急促的动作,明明告诉我他已失却了他的镇静的定力。
我惊讶道:“捕怪物吗?哪里去捕?”
“乔家栅裘家里去。”
“那人是谁?”
“裘海峰!
“是他?不是方林生?”
“都是的,前两次是林生,昨夜里是海峰!
“今夜里我所瞧见的又是谁?”
“那当然也是海峰。”
“奇怪!怎么逃走的反是林生?”
“这何用诧异?他是个忠心的旧仆,目的在代小主人卸罪。现在副怪物逃走了,正怪物却不能再使他漏网。我们快走。如果耽搁下去,说不定会有其他变动。”
正在这时,一阵铃声冲破了紧张静寂的空气。
我道:“什么人的电话呀?”
霍桑已走出房门到了梯边,围着这深夜中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竟使他扶住了扶梯栏干怔了一怔。接着,他扶着栏干直冲下去,我也急急跟在他的后面。
那电话竟是裘海峰打来的。这不但出我意外,连霍桑都呆住了。
他握着听筒,颤声问道:“你要我到你那边去吗?……有什么事?……唉,万分紧急吗―…好,好,我立刻就到。”
霍桑把电话挂断了后,又打一个电话到飞龙汽车公司里去雇一辆车子。
我问道:“你既说他是正凶,怎么此刻他又会打电话来?
霍桑定着眼睛,在灯光中闪着,他的牙齿也在咬他的嘴唇。
他作惊惶声道:“我很害怕!……我很害怕…”
我道:“你怕什么?”
霍桑顿一顿足,答道:“我怕另有什么意外的岔子――”
他立即旋转身去,向着梯后的一间小室高呼:“施桂,你起来关门,我们要出去。”他拉了我一同奔向前门。他开了门首先出去,站在阶沿上等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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