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十郎

第8章


我的生活过得很好,你若不适,不必回信,只要看信即可。
我有没有提过,这两年来,我有个通信的老友?我没见过他的面,也没看过他的画像,可是,我对他感觉很亲近。他姓聂,是个胡吹臭盖很有趣的小予。
你知道我对新鲜事一向有点兴趣,但也事事随缘,所以,他极具趣味的信,我很是期待。
我第一次拿到他的信,收信人上写著“快来救救我”!内附一张诅咒信,写着“见死不救者,必亡”!
我心想,这人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信里十句话里有七句是在吹捧自己,他到底是在求救,还是在开鉴赏大会?
恩弟,与他通信至今,我才明白这世上有一种人,即使成天嘻嘻哈哈,但最真实的一面绝不会轻易示人。
聂兄即是如此。
他的真心不知藏在身体的哪里,一直没有人察觉,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最深沉的面貌。
人的神色、人的言语、人的肢体动作,总会在不经意中流露最真实的想法。可是,大部份的人忘了,原来在文字之间,也会藏着许多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暗示。
恩弟,我很高兴进了西门家,也很高兴进了杨柳信局,虽然我不确定自己的未来,可是,我很感谢你我是一家人,而我也有极淡的盼望,有朝一日……我与聂兄也能成为聂兄他嘴里的至交,虽然我挺怀疑他信上知己满天下是假的。
我身处这个小镇,虽然偶尔遇见有趣的事,都远不及聂兄的出现,但我并不刻意想见他,能维持偶尔的通信,对我来说,就已足够。
你一定有所微言,怪我大过被动,是不?
我喜欢有趣的事,但也喜欢顺着该有的路走,老天爷怎么让我走,我就怎么走,这就是我的性子啊。
下回再聊,我得去回聂兄的信了。他近日被他师父操得紧,说是半夜三更写信叫我救他,我要真出现在他眼前,他可能还傻眼了呢。
随信附上一帖药方,请看看对你病症是否有效,但愿下回寄信时,能听见好消息。
祝  平安小六挺之笔
第3章
哗啦啦的,一阵西北雨狂下。
“快点快点!”聂拾儿一马当先地冲进破庙,回头喊:“挺之,你动作慢,小心会着凉,我可不负责伺候你的啊!”
破庙冷飕飕的,他像小狗一样用力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好惨哪,以往跟师父出门,从没这么狼狈过,他专门负责打点师父跟自己的饮食起居,随时让他俩保持美美的状态,现在师父不在了,他的霉运简直就像是天降横祸,连老天都不帮他。
身后慢吞吞的脚步声走进破庙。他知是谁,连头也没有回地脱下湿透的衣物。
“挺之,这都要怪你。没事去什么民信局寄信,都是个大人了,就算丢掉个几天,你那间老顺发也不会哭天喊地。”我劈我劈我劈劈劈,把供桌四脚劈断生火。
再一抬头,瞧见西门庭就站在门口内侧挡大风。
“哇,没必要对我这么好吧?”见西门庭还是文风不动,他干脆跳起来冲到门口,用力拉过西门庭,将破庙的门拖过来挡住外头的风雨。“这样不就好了吗?真是,不是我要说,你就跟我那个师父一样,一点也不知道变通。”
“好了,快把衣服脱下来取暖吧,冷死了冷死了!”他跳回火堆前忙着当烤鸭子。
“……”西门庭无言以对。
过了一会儿,发现那纤细而且浑身湿透的人,正绕着破墙走,就是不肯近火堆。
聂拾儿很怀疑地抬起眼瞧他。见他用很奇异的眼神注视着自己,无由来的,他想起这小子万丈光芒的桃花笑,随即心口“怦”的一声,又大又响,连他自个儿都被吓了一跳。
“你听见什么?”他很心虚地问。
“雨声。”西门庭很诚实答道。
聂拾儿差点掩不住失望之情,又突然发现西门庭这小子的视线好像一直落在他脸上,不,根本是紧锁在他的脸上。
他低头看看自己的袒胸露臂,然后缓缓地站起来,像高手交手前的试探,以极缓的步伐与西门庭转着圈子。
“挺之,你让我很怀疑喔……”
“怀疑?”西门庭不动声色抹笑。
“是啊,你都避我避成这样了,让我不怀疑也难。我又不是笨蛋,你的视线一直很规炬地在我的颈部以上打转……是因为你瞧不起我的瘦骨如柴吧?”
“……这就是你的怀疑?”
“哼,我这叫精瘦,精瘦!你懂不懂?我的皮肤是白了点,但这是我懂得保养,我一见我十一弟,我就时刻提醒自己,像那种黑炭头走出去,人家只会当他被雷给劈焦,简直丢人现眼。我虽生得白白嫩嫩,但也是有强健的体魄好吗?倒是你,挺之,你的腰、你的体型,让我很怀疑你才是有问题的那个……”猛然扑前。
西门庭没料到他疯癫的举止,整个人被他扑倒。
“你干什么你?”
“我是为你好,你害臊个什么劲?我又不会笑你的身材,我知道你浑身上下都是骨头行了吧?外头雨下这么大,你不脱衣,我怕我得背着你去求医,我最贪懒了,麻烦你自动自发点……”聂拾儿很积极地剥他的衣,见他挡挡挡,索性跟他卯起来,非把他脱个精光不可。
“你别闹了!”
“我闹?你没见你衣服都黏在你身子骨上了……”忽然见西门庭抓住自己的手指又细又长又有力,他不由得暗证。女子手指多细白无力,男人则粗指刚硬,这小子倒是介于这两者之间,让他好生羡慕啊。
挺之的脸早已湿透,连一头束起的长发也湿答答地滴着水,看起来很像是刚洗过澡啊……他咽了咽口水的同时,又见他颊上的水珠不小心滚落,正中挺之的唇瓣之间。
“你在看什么?”西门庭问道,水珠滚进他的唇舌之间,然后……被吞下。
聂拾儿瞪目,忽地跳了起来,连连往后退。
西门庭对他捉摸不定的行为早见怪不怪了,他趁机起身。
“怪了,我好像很口渴哪……”聂拾儿喃道。
“口渴就喝水吧。”水袋抛了过去。
聂拾儿一接手,咕噜咕噜猛灌个过瘾。其实有问题的是他,不是挺之吧?方才瞬间他口干舌燥啊,难道、难道……不不,不再想不再想。他可是有名的胡思乱想,是他乱想乱想!
一抬头,看见他的好兄弟已坐在火堆旁取暖,湿衣还是穿在身上……他迟疑了下,决定还是不要再逼挺之脱衣,他怕天干物燥,引人想入非非,万一蹦出不该出现的火花,他岂不完蛋?
他有点心不甘情不愿慢吞吞走到火堆旁坐下,随即像想起什么,连忙双手遮胸,叫道:“你可别胡思乱想啊。”连他都会不小心乱想一下,何况是定力没他好的挺之呢?
西门庭闻言,哧地笑出来。
“聂兄,你大可放心。你虽相貌出众,身材也很……异样的好。但,小弟我,看见你完全没有任何的心动,怎么会胡思乱想呢?”
“……也对。”聂拾儿很酸地说:“就像我对你一样。你看起来就像蜂蜜水一样甜……不,我的意思是说,从小到大我最讨厌吃甜食,所以,就算你像,我也只当你是兄弟!”自动消音,他绝不会说出来,那实在太丢人了。
长期的通信,西门庭多少了解他无厘头的性子,也不主动追问,只觉此人有趣又好笑。
“咱们已经离开三、四天,宫家应该不会再追上来了吧?”
“唔,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我这个男人,没必要再追上来吧?”聂拾儿嘿笑两声。
“那么,聂兄,你还有许多事要忙吧?”
“那当然,我人缘这么广,每天被追杀,不,我是说,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做,好比我得上白云山采天蜴草,那种药汁对人皮面具有很大的帮助,我说了你也不懂;我还得去松竹书院探探我师父,还得寻找我那个不知道哪儿去的小护卫……”
“就是你在信里提的,你十三岁那年终于逃亡成功的护卫?”西门庭兴味十足地问。
“耶,挺之,你记我的信记得这么熟?不亏我连你第一次寄给我的信都背得滚瓜烂熟呢。”
西门庭绽笑:“都五、六年了你还能倒背入流,那背出来我听听。”
聂拾儿面不改色,立刻转移话题很快地说:“说起我那个混蛋小护卫,明明说好不管谁先从师父眼皮下逃出去,一定会救另一个。没想到那混蛋,竟然弃我于不顾,从此再无下落。”他咬牙切齿。“等我找到了他,嘿嘿嘿——”
“你家挺特别的,人人身边都有个保护者。”
“我也觉得奇怪,八成是咱们的爹觉得儿子太珍贵,对了,我记得你也提过你排行老六,好像也挺特别的……我想想,你家、你家……”
“在南京城。”西门庭很好心地补上:“我是义子。”
“我想起来了,你在信上提过,你家那个病人膏盲的小弟才是西门家的亲儿嘛。”
西门庭微微一笑:“他现在已娶妻,身子也一日好过一日。”
“哦哦,那么你也不见得一定要在民信局做事了。”
“做习惯了。我大哥这一年也常寄信来叫我回老家,可以帮他跟三哥管生意,不过我心知没那个能耐,就拒绝了。聂兄,既然你还有事要忙,那我也不多打扰你,等雨停了,我想我们还是分道扬镳吧。”
“耶?我不是说我陪你去负荆请罪吗?”这么快就想抛下他,太狠了点吧!
西门庭笑道:“此去一路北上,就可以到老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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