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号使徒

    形成人脸的黑气一阵翻涌，显然也触动了某种情绪，稍稍平息了一下，说道：“一百多年了，难得你还没忘记我，为什么不转过来，让我看看你。”
    黑影沉默了很久，终于转过身，缓缓向人脸走去。
    虽然只有一个轮廓，还是可以看出她年纪已经很大很大了，老态龙钟的，走的很慢，但每走一步身上就多了一丝色彩，就像一幅黑白肖像画，正在被画家细心上着色，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雍容华贵的西方老太。
    老太太继续向前走，脸上的皱纹渐渐舒缓、平复，变的光滑细嫩，满头白发也开始变成灿烂的金色，从根部一直蔓延到发梢。她挺了挺胸膛，将佝偻着的身躯挺得笔直，待走到人脸面前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美丽优雅的年轻女子。
    “我只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现在的你。”
    人脸看着她娇艳如花的面庞，微微闭上眼睛，仿佛陷入了某种美好的回忆里，半晌才道。
    “对不起。”
    女子的胸膛一阵起伏，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场上一时间陷入了寂静，气氛也随之变得微妙而压抑。
    到了现在，终于可以确定，这位神秘莫测的老太太，就是真正的原版温莎。林渊默默的看着两位初代使徒，似乎能感受到他们之间复杂难言的羁绊。
    毫无疑问，这对昔日的恋人都是人中龙凤，共同接受了神之传承，还共同组建了那个能暗中影响人类世界发展进程的可怕组织结社，感情之深厚不言而喻，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壁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最终好像并未走到一起。一个失踪了百多年，一个契而不舍的寻找了百多年，中间不知发生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恩怨情仇。直至今日，在命运的指引下，他们终于再次相会了，却一个白发苍苍，一个已然非人，世事之残酷，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当初我就劝你，不要再回去，可你就是不听。”温莎的呼吸总算平稳了下来，情绪却好似有些激动。
    “我若不回去，早就死了。”
    “那也比你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强！”
    人脸淡淡的笑了笑：“我以为只有你是理解我的。”
    “人是无法完全理解别人的，连是否理解自己都值得怀疑。”
    温莎轻声说道：“当年我们七人共同接受神之传承，共同立下雄心壮志，想要一起改变这个世界，我们也的确做到了，可当我们的事业即将踏上顶峰的时候，你却背叛了我们！林，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
    人脸叹了口气：“何为背叛？我只是去走自己真正想走的路。”
    “一条投靠恶魔，将全人类都变成异化体的路？”
    温莎瞟了他一眼，恶狠狠的嘲讽道：“没想到你不光身体被感染了，连心都被感染了，当年我就不该管你，就看着你被元祖那鬼东西杀死就好了。”
    人脸笑了笑，毫不介意她的斥责，甚至还有些享受这种感觉，缓缓说道：“真的很怀念，当年和你在一起的日子，一起学习，一起生活，一起冒险，一起工作……
    你总是毫无保留的相信我，帮助我，甚至在我无意中惊醒了元祖，被它感染之后，还替我隐瞒其他人。
    我很感激你，温莎，更深深的爱着你，直到今天也没有变。”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温莎的眼中已经隐隐有泪光闪动，脸上神情痛苦不堪。人脸顿了顿，却没有就此停止，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可是我们注定无法在一起的。当年我被元祖感染之后，身体就开始局部变异，我苦苦压制了十余年，还是没能阻挡它的蔓延，不光身体开始出现大面积异化，连性情也变得凶残了许多。
    阿尔伯特来看我，说也许是辐射引起的症状，那时我就知道，你仍然在替我隐瞒着这件事。
    不过只要是秘密，总有揭开的一天，我的情况自己心知肚明，只要元祖还活着，我异化的进程就不可能停止，迟早会变成另外一种生物，所以……”
    “所以你就抛下同伴们，抛下了我，自己跑去那个怪物那里和它拼命！”
    “唉，你都快两百岁了，还是这么激烈的性子。”人脸无奈的摇了摇头，语气反而愈发温柔起来。
    “你明白我的，我是个骄傲的家伙，发现自己已无可救药之后，便起了必死之心。非要回到遗迹去，也不过是准备在临死之前发泄一下怒气罢了。
    我带着暗之执政官，孤身上了路。那个时候的我还算个人类吧，常常想起你，想起同伴们，想起林家。
    那些都是我曾经珍惜的东西，我不想连累任何人，更不愿让世人说林家的家主，结社的第七使徒是个可怕的妖怪。
    所以，我伪装成意外死亡，并抹去了自己一切存在痕迹，甚至连和同伴们的联系都切断了，就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我本想一个人静静的迎接生命的终结，没想到终究没有死成，还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更没想到上百年的时光过去了，你居然还是找到了我。”
    人脸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湮没在时光中的秘密，语气很萧索，如果不看他现在的形象，给人的感觉就是个孤独而倔强的老头子在回首往事。
    温莎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
    “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想自己扛，从来都不肯信任别人。你的确是我们之中个体实力最强的，还拥有暗之执政官这种无敌的战斗兵器，但你终究不能一个人解决所有问题。
    你知道吗，我们的结社，已经非常非常强大了，比你走的时候强大许多倍，我们是神的使徒，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知识和力量，当初如果你选择坦诚相告，同伴们一定有办法阻止你的变异。
    就算事情发展到最坏的程度，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点齐人马一起杀回去，一定能干掉那个怪物……”
    “呵呵，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张刚才还温情脉脉的的黑色人脸忽然变得十分怪异，阴沉沉的说道：“什么神之遗迹，什么神的使徒，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当我真正见到了元祖，才明白那是个多么伟大的生物。
    没人能杀得了它！它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