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亮

第43章


消失了大约半个小时,那张脸又贴到玻璃上。这次,牛红梅注意到玻璃上的裂纹,裂纹把小组的脸切割成不规则的块。小姐说刘经理不在,他走之前告诉我们,没有他的同意不准打开包厢,不准停放音乐,连音乐的音量都不准调小。总台的服务员也没找到这间包厢的钥匙,可能是刘经理把钥匙带走了。没有刘经理,谁也无法打开这扇门,除非把门砸了。   
  《耳光响亮》第六章(2)   
  牛红梅用指甲撕扯沙发,撕扯了几十下才把沙发皮撕破,从沙发内掏出海绵,用海绵塞住耳朵。这样,她感觉好受一些,于是蜷缩在沙发上,双手抱住肩膀,双脚弯曲,保持婴儿在母亲子宫的姿态,膝盖几乎碰到了额头,尽量缩小自己的肉体,仿佛缩小了就能逃避噪音的伤害。那一刻,她甚至想变成一只蚂蚁,藏到沙发的缝隙。 
  噪音持续到第二天下午三时,这并不是刘小奇所希望的结局,他离开牛红梅时,只是想找个地方睡一觉,实在太困了。于是,他钻进了牛红梅隔壁的包厢。睡下时,他不停地提醒自己不要睡死,要随时注意牛红梅那边的动静。迷迷糊糊中他睡熟了,熟得像一只腐烂的苹果。当他醒来时,手表上的日历已跳了一格,时针已指向第二天下午的三点。他从沙发上跳起来,隐约感到自己犯了一个什么错误。犯了什么错误呢?他一时想不清楚。他走出包厢到卫生间去撒尿,尿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牛红梅。他以最快速度撒完尿,以最快速度拉好裤子上的拉链,有几滴没有排干净的尿滴落在裤裆里。 
  刘小奇掏出钥匙打开包厢,包厢里的声音形成一股气浪,冲得他一个倒退。他命令手下关掉声音。包厢安静了,刘小奇看见蜷缩在沙发角落的牛红梅慢慢地伸腿,就像一只垂死的母鸡那样伸长她的腿。当她的腿绷直脚尖碰到沙发扶手时,她睁开眼睛,但是她只睁开了一秒钟,又迅速合上眼皮,像一个长久蹲在黑暗的人害怕见到阳光。她说我答应你,但你必须让我睡上一觉。她伸出舌头舔舔嘴皮,翻了一个身,便躺在沙发上睡着了,鼻孔里喷出引擎似的声音。 
  刘小奇关上包厢的门,坐在一旁看牛红梅睡觉,发现牛红梅的耳朵里塞满海绵。他说红梅姐,要睡你到家里去睡。牛红梅哪听得到刘小奇的说话,她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睡死了。刘小奇拨开她耳朵里的海绵,又说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牛红梅仍然听不到。刘小奇看了一眼海绵,把它摔到茶几上,开始拍牛红梅的肩膀,扳动牛红梅的身体。他说你可以到我的办公室去睡,也可以到我的卧室去睡,甚至可以到宾馆里去睡,但你千万别在这里睡。牛红梅任凭刘小奇扳动、拍打、咆哮,挠她的胳肢窝,都没有反应。就连刘小奇拍打她的乳房,她也没有反应。刘小奇把海绵重新塞进她的耳朵。 
  刘小奇想现在我即使把她强奸了,她也不会知道。刘小奇扣上包厢的门,脱光牛红梅的衣裤。牛红梅苗条的身材在黑色的沙发衬托下,愈加显得美,美得像一座山,美得像一尊发光的奖杯,而她身下的沙发就是奖杯的底座。刘小奇扳开她的腿,一条腿架在沙发上,另一条腿滑向地板,她的腿被刘小奇扳成直角。刘小奇就在沙发上把牛红梅给干了。干的过程中,牛红梅一直处于睡眠状态,除了发出几声呓语,始终没有多余的声音。从包厢外走过的小姐们透过门板上的玻璃,看见刘小奇起伏的脊背,她们知道刘小奇在干什么,刘小奇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有牛红梅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刘小奇找到我,说他的按摩中心需要更换招牌,希望我能抽空为他设计。我说我对招牌的设计没有什么研究。他说没研究不要紧,可以向别人学习,也可以摹仿好的设计,天下设计一大抄。他把摩托车的速度降到最低,拉着我参观几条主要的街道。我坐在摩托车的后座上尽力伸长脖子,看街道两边各式各样的招牌和广告牌。刘小奇不断地回头告诉我,看仔细了,你看别人的招牌是怎么设计的。他频频回头,摩托车差一点撞到了一辆出租车的车灯。 
  回到填河路19号,我开始为刘小奇设计招牌。他打开曾经囚禁我姐姐牛红梅的那个包厢,把纸、笔和各种颜料摆在茶几上,然后打开空调打开音乐,我像皇帝一样被他侍候着。 话题突然转到我姐姐牛红梅的身上,那个下午,我还不知道他曾经囚禁过我姐姐,曾经在我坐着的沙发上把我姐姐干掉。他对我姐姐表现出最大的同情,说我们得想个办法,把你姐姐解放出来。我说有什么办法?他说登一则征婚广告,让你姐姐从应征者中选择合适的丈夫,然后放弃杨春光。 
  设计完招牌,我们坐在包厢里起草牛红梅的征婚广告,在广告里用了两个形容词:貌若天仙、身材苗条。喜欢文学成为牛红梅的爱好,打羽毛球是她的特长。牛红梅被我们写得面目全非。写完之后,刘小奇在上面加盖了他们公司的公章,并掏了100块钱,到邮局把广告寄往北京发行量最大的一张报纸。 
  我们像期待共产主义那样,期待那一则征婚广告的回音。一个月之后,牛红梅开始陆续收到应征者的信件。她对这些信件莫名其妙,举着那些参差不齐的信封问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是谁的恶作剧?她已经看到了那一张刊登她征婚广告的报纸,当她看到那一张报纸时,脑袋轰地响了一下,好像是谁拿电棒敲了一下。财务室的所有同事都盯住她,她的脸像火烧着那么烫。她把工厂里凡订有那份报纸的办公室、车间清理了一遍,把那张报纸偷了出来。 
  牛红梅说翠柏,你知道吗?你们这是犯法,你们想要我犯重婚罪吗? 
  从此,牛红梅再不正眼看那些来信,把它们丢在沙发的角落。每个周末,我都把那些信件小心地剪开,看男人们如何向她表白爱慕之情,如何向她掏心挖肺。偶尔从信封里滑出一两张男人英俊的面孔,我就拿到牛红梅的眼前晃来晃去,想让她为他们打分。但是任凭我怎样晃动,她都不看。只要我手里拿着照片走向她,她就提前闭上眼睛。她闭眼睛时,眼角堆起许多皱纹,从皱纹堆叠的程度,可以判断她是在用力闭眼睛。由此也可以推断,她对眼前的诱惑坚决抵制。   
  《耳光响亮》第六章(3)   
  我对于来自北京的信件充满好感,认为那里的人品质优良,诚实可信。事实上,十多年来,我把北京一直当作我的心脏,它供给我血液和思想。但是没有北京的应征者给牛红梅写信,他们的条件大都优越,不屑于在报纸上寻找配偶。只要北京的男人们一招手,天下的美女都会拥进京城。在一天又一天的盼望和遐想中,我终于盼来了四封来自北京的求爱信。 
  第一封信的主人寻问牛红梅是不是处女?第二封信的主人抄袭了当时极其流行的一首情诗。第三封信的主人说冬天快到了,你能不能为我织一件毛衣?一直到第四封信的出现,我才为牛红梅看到了希望。 
  第四封信来自北京电影制片厂,写信人姓苏,名超光。他说他身高1米8,体重80公 
  斤,摄像师,每月工资收入千元,父亲是高干,有四室两厅的住房。他是独子,现跟父母居住。如果牛红梅同意,他可以南下见面。如果牛红梅想去北京,他可以提供飞机票。如果双方的感情能够按他的愿望往下发展,牛红梅调进北京不成问题。如果……来信一口气写了十几个如果。我把来信向牛红梅宣读,牛红梅用棉球塞住耳朵。我把照片拿给她看,她的眼睛连缝都不留。最后,我把照片和来信贴到她卧室的门板上,相信她会被来信和照片打动。 
  在我回艺术学院的日子,牛红梅详细地阅读了那封贴在门板上的信,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态度异常坚决的牛红梅开始跟那位姓苏的摄像师通信。她把苏超光的来信锁在抽屉,剪下几丝头发寄给苏超光。高兴时,她偶尔说两句苏超光,说苏超光曾给中国当时较红的几个影星摄过像,是几部著名影片的摄像师。牛红梅似乎已经坠入情网,把跟苏超光通信当作那个时期的一大乐事。他们在信里商量约会时间,但牛红梅编造各种理由,把约会的时间一推再推。她决定去北京之前,先跟杨春光办妥离婚手续。 
  接到牛红梅的电报后,杨春光坐飞机回到南宁,他把一只大皮箱丢在客厅,便到卫生间洗澡。牛红梅做了一桌丰盛的晚餐迎接他,餐桌上有白切鸡、白灼虾、酸甜排骨、红烧鱼,这一桌菜花掉了我姐姐一个月的伙食费。杨春光看着这一桌菜直拍巴掌,说好吃,真好吃,真他妈的好吃呀。他的赞叹声常常被大团大团的食物打断。看着他的吃相,你绝对想不到他是一个明天就要去办离婚手续的人,倒像是专门从南京赶回来吃这一餐饭。 
  吃饱喝足之后,杨春光打出两个响亮的饱嗝,拍拍肚皮,从皮箱里拿出一双女式皮鞋,递给牛红梅。牛红梅没有伸手。杨春光把皮鞋放到沙发上,这时他发现了堆在沙发角上的信件。他坐在沙发上读那些信,每读完一封,就把信纸放在腿上,用手掌抚平,整整齐齐地码着。他想把那些信件夹好来,就问牛红梅有没有夹子。牛红梅把一个黑夹子丢到沙发上,顺势坐下,跷起二郎腿。杨春光脱掉她的拖鞋,为她穿上新买的皮鞋,乘机捏了牛红梅一把。牛红梅的小腿往上一抬,皮鞋飞过电视和餐桌,落到对面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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