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可攻略

第九十七章 公子殊异


    露下天高秋水清,空山独夜旅魂惊。
    在这个四顾茫然的夜里,千亦心中彷徨无措,难以排遣,她疾拨琴弦,指下是一首欢快的乐曲,跳跃奔放。
    她宣泄尽致,弹得旁若无人,庭院外这时有人烦躁地嚷道:
    “喂喂,吵死了……”
    说话间名令川走进来,被折磨了半宿的千亦看见他,气也不打一处来:“嫌吵回正堂去,来西厢房做什么?”
    “小爷就住一见园,回哪儿去——”名令川瞪着她,四目相对,忽然他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得繁花潋滟,玉山将崩,“哈哈,好像一只枕头在说话啊……哈哈哈……”
    千亦差点儿闷出一口血来!
    她重重一掌拍在琴弦上,发出沉闷的重音,然后起身进屋,将房门狠狠砸上。
    少庄主倒没觉得被冒犯,反而好脾气地进到她房间,见千亦站在屋子的北窗前,正在面窗赌气。
    他耸耸肩,走到千亦斜后方,那里搁置着一张书案,他侧身对着她的背影,长腿一抬,坐在了书案上。
    “喂,那么难听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千亦知道自己刚才弹得乱七八糟,没好气道:“《欢乐颂》。”
    “什么?”
    她再也隐忍不住,回过头恶狠狠地冲他大喊,“名令川,我很痛!”
    “我知道啊。”他无所谓地说,“但是呢,如果我有事情想不通就会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自然希望有人陪我一起咯。”
    “你!”千亦咬牙,“那让我先问问你,你为什么住在一见园,难道每日经过迷迭香阵,受执念侵扰折磨,很有趣么?”
    “不会啊。”他说。
    “嗯?”
    “我从小就在这些迷迭香丛里玩,已经习惯了,它们影响不到我的。”
    千亦哑然,所以迷迭香非但不会左右他的心神,还会反过来形成一道屏障,保护着他。
    真是个奇妙的人。
    “那你是因为什么呢?”他偏着头问。
    彼时,他随意搭着长腿坐在书案上,白玉兰色的薄缎外衫上绣着团团宝相花纹,披罩在他身上。他不是威逼,不是探问,只是好像朋友一样聊天。
    气肃而霜降,阴始凝也。
    千亦有些恍惚,他在衡州困局中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我……只是猜测,”她也不再隐瞒,“是因那柄佩剑上的宝石。”
    名令川点了点头,“近来我也觉得,那剑鞘上的黑石可以净化剑体的邪性,对那些惑人心智的香气也是有阻解作用的。好了,你去床上躺下吧。”
    “干嘛?”千亦狐疑。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你不是很痛么?这个可以帮你。”
    千亦惊讶于他突然的好心,但还是乖乖听话去床上躺下。
    名令川将瓶中的细粉隔着包扎的白绢洒在她面上,丝丝的冰凉渗进肌肤,千亦闭着眼睛,感受到疼痛的消逝以及身体上渐渐袭来的困倦。
    这夜千亦睡了个好觉。
    *
    虽然只睡了两三时辰,但是清晨千亦醒来,太阳是新鲜的。
    她起床更衣梳洗,喝了一大碗米汤,早餐后还礼貌地问流洛,可不可以领她在山庄各处走走。
    流落没有拒绝,就近带她去了厢房北面的菊园,秋日的菊花或粉瓣绿萼,或金黄璀璨,都开得如碗口大,千亦看得兴致盎然,忍不住摘了几朵要回去插瓶。
    流洛见她心情好,口吻也柔缓了些,“姑娘还想去哪里?”
    千亦想了想,“可以带我去庄中的药房看看么?”
    “去药房做什么?”
    “我这些天一直没见过紫薰……”她想起那个在冰冷暗牢中唯一给过她照料的人,想去看看她。
    “你去药房见不到紫薰的。”流洛冷淡地说。
    “为什么?”
    “为了救你。”
    千亦心中惊颤。
    “姑娘大概还不知道少主怎么治你的脸吧?”她几日来令人隐约感觉到的敌意今日终于尖锐起来,“原本你面部皮肉受损近半,已经难以治愈,但是紫薰求少主救你,求他恢复你本来面目……已经毁掉的肌肤如何再生?紫薰便将自己身上的皮肉取下来植在你脸上!就因为这样,紫薰伤口发炎高烧昏迷至今还未清醒,这些你都知道么!”
    什……什么?!
    千亦骇得连退了几步。不,怎么会这样!
    流落看着她的样子,越发冷笑,“不必担心,你的脸一定会复原的,但是紫薰身上的伤却没有第二个人救她了,少主已对她弃之不顾,都是因为她想救你!救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千亦不知道流洛是什么时候走的,只觉得浑身的冰冷将她冻僵在原地,昨夜那种痛苦又渐苏醒了,像揪着她的心往针尖上撞,但怎么会相同呢?这次的痛楚来自心底。
    她手中的花摔在地上,花瓣凋零,凄凄惨惨,她突然向菊园外奔去。
    千亦寻到一见园,径自踏入,经过门口的几株古山玉兰,向里能依稀看到迷迭香时,她顿住脚步。
    一见园想是寻常人进不得的,园内丫鬟仆人都没有,无人通禀,她只得冲着里面大声喊。
    “名令川!名令川,我知道你在,你出来!”
    隔了一会儿,别尘居的门打开,名令川一身湖绿色轻衫走出来。
    他今天心情好像不坏,额前只用一根白玉束带将墨发略略绾起,风采流韵的眸子因为带了笑意而显得愈发顾盼生辉。而那倾身的、相隔很远也令人无法忽视的随性无忌,令他不容于周遭,但又凌驾于一切。
    “看看看看,是谁离开了灵石护体,就不敢进一见园了呢。”
    他打趣道,见千亦神色恍惚,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干嘛,见鬼了?”
    千亦回过神,看着眼前的人,“见鬼……对,见鬼……”
    “你说什么?”名令川奇怪,倒也不甚在意,就拉了她的手往园内去,“走,给你看看我刚做成的面具……”
    千亦被他拉着踉跄地走了两步,听到面具两个字即又停住。
    “是你……这便是你一直在做的事。”千亦瞪着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是啊,她还有什么可怀疑呢,传说中阴诡乖戾,剥皮嗜血的人……只是她以前不能想象,这不就是他一直亲手在做的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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