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可攻略

第一百章 他的答案(上)


    少庄主顺着她的目光,落向那晶黄花朵,问道:“你就是为它……你想把它送给谢林堂?”
    千亦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金山茶。
    名令川撇撇嘴,“一个老头子而已,有什么值得你巴结讨好?”
    “抱大腿啊。”千亦随口说。
    “抱……大腿?”
    “你都说衡州有人要杀我,求生之念人皆有之,我自然是要寻一个罩得住我的人,以免哪天不明不白呜呼哀哉。”她半真半假地说。
    名令川居然十分认真地看着她,“你以为要你死的是什么人?谢林堂既然默许他们杀你,他又怎么会救你呢?”
    千亦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有些不想理他。
    “顾倾……”他又开口。
    “我不是顾倾,你知道的。”千亦漠然打断。
    “我是说,”他眉目微挑,倨傲的性子轻易跃了出来,“你果真要抱大腿的话,小爷给你抱。”
    千亦翻了个白眼,这玩笑开大了,她宁愿去求那些匪盗。
    她转身要走,名令川喊住她。
    “你去哪里?小爷说过今日帮你恢复容貌的……”
    千亦顿住脚步。虽说她对于无瑕面目不再有过分执念,但因为紫薰牺牲自己成全她,她不愿辜负这一片心意,是以心中仍是忐忑。
    “随我走吧。”
    不容她细想,名令川脚步越过她,头前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一见园,将要进园子的时候,千亦步履踟蹰。
    “干嘛?”名令川回身望她。
    “我……没有灵石,进不得别尘居。”千亦想到那夜在一见园迷迭香阵的经历,觉得心有余悸。
    他想了一下,说,“跟着我。”
    千亦有些不耐烦,难道他听不懂么?“我进不去的。”
    “闭起眼睛,拉住我。”名令川说,“其实你可以冲破心念干扰。”
    这怎么可能,要多强大的人才能抵抗得了自己的心魔呢?
    然而她还是闭起了眼,拉住名令川的衣袖,不知为何竟有些相信他,跟从他踏进园子。
    清晨的露水蒸发在玉兰花枝上,散发出的木质清香,并园中山玉兰的清冽气息,像香水的前中后调,她和着名令川的步子,好似行走在一个美妙的世界。
    “你心有执念的是什么呢?”他突然问。
    “我……”
    仿佛不需要她的回答,名令川又说,“那次你走过迷迭香花阵,我就觉得……其实,你不曾见过他们在一见园的丑态,有的痴笑,有的嚎啕,如癫如狂,甚至有人看到幻象,不顾一切冲上去,撞死在别尘居外的石阶上。欲望果真是噬心的魔鬼啊……真奇怪,你不一样。”
    “你不是说我是因为灵石么?”依稀可以闻到迷迭香的气味了,她攥着名令川衣袖的指尖一紧。
    “别怕,顾倾。”他仿佛可以感知地抿唇一笑,“你可以控制它。”
    它——是什么呢?想来是千亦心中执念。园中风起,迷迭香的气息近乎汹涌而来,她感觉自己被无形的迷雾围困起来。
    她真的对于入仕抑或出仕,甚至回去还是留下,都能看淡了么?
    “迷迭香是为了帮助记忆,亲爱的,请你牢记。”千亦沉了一口气,说。
    “什么?”
    “知道么,迷迭香在古老的西方,真的可以唤醒记忆。”她只能靠分散注意力来克服着残念的侵袭,“一位伟大的作家在他的歌剧里说过这句话。其实留存记忆的未必全然是欲念,执念也并非都是不好的……你生命中有美好的回忆是不能忘却的么?”
    “美好……回忆?”名令川思忖。
    千亦头脑开始模糊,她停住脚步,有些站立不稳。
    衡州战乱,兵连祸结。
    那夜张遂的担忧她并非全然不懂,晋贼抢掠,胃口越来越大,他们要的哪里是财物马匹,他们意在衡州——乃至中原大地。
    她不知道这次晋国集结多少兵力,衡州城有没有防备,万一攻陷衡州……她,她便再也回不去了。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破冬立春,此天势也。
    衡州死局先前已是厚冰无裂文,没有一分一毫可破。晋国进军会否是转机呢?可这终究是机遇还是灾殃?她不知道。
    尽人事以谋天命,宁千亦,你要自己想办法。
    一只微凉的手在这时牵住了她,引她向前去。
    千亦闭着眼睛,脑中却渐渐光明起来。
    她走的每一步比先前更执着,那些魔魅执念竟也无法再干扰她的心神,直至踏上台阶——她到了。
    名令川推开别尘居,里面有美妙的花香和梦幻般的纱幔。
    千亦睁眼就见到一片明朗的笑容,仿佛开窗时涌进来的阳光,面前的人得意地看着她,他的愉悦感染一切,连堂前掠过的飞鸟都欢快起来。
    谁能拒绝阳光呢?
    “我说的没错吧?”他问。
    许久不曾有过的喜悦自千亦心底生发出来,在这一刻繁花成海,她笑着点了点头。
    “走吧,去沐浴更衣。”名令川牵着她往内室去,千亦这才发觉什么,微微从他手中挣脱开来。
    “沐浴更衣做什么?”
    他此时显得有些急不可耐,“出自小爷之手的美丽容貌,自然要有漂亮的衣衫来匹配。快点,我已经让流洛备好了。”
    千亦拿他没办法,只好进去内室,一个超大的浴桶里浮满了花瓣,她褪下衣衫,沉入热腾腾的花香与水汽之中,思绪放空。
    等她沐浴完毕,流洛不知何时已经端着一件华服在室内等候。千亦见这件大红的云锦长裙,自它的肩背起用银线一朵一朵绣着碗口大的雾莲花,沿手臂一直展放到袖边。明明红艳与白莲是相异的色彩与物象,相配一起居然绝殊离俗而妖冶娆媚。
    太明艳了,千亦盯着它的目光有些发怔。
    “我恐怕……不能驾驭。”
    “姑娘衬得起它,”流落说:“少主的眼光不会错的。”
    她便换上这件华服,佩上红缎发带,在流洛的服侍下,又焚了沉香通身熏过,这才被带到名令川面前。
    他见她华服曳地,领口虚开着,透出白皙的颈项,肩臂的银线白莲远远地好似挽着一缕仙雾。
    她凌波而来,名令川终于相信——
    她是静若的、淡蔑的、清冷的、娇艳的,纯欲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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