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满楼

第92章


他也从没把我放在眼里,那一次谢天刺杀他,他生生地就把我往刀尖上推,还是谢天好,及时收了刀。从那一刻我就后悔了,二伯!昨天想必您也见到了,他当那么多人面打我,真的是不把我当人待,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昨天要不是谢天,我早就投河了。”她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半块苏绣,“您看,这还是我十多年给谢天绣的,他始终带在身上……二伯,我愧对谢天啊!” 
  敖少秋悲哀地看着她,说:“你便是现在后悔了,谢天就能原谅你?孩子,到了这步田地,你就认命吧!” 
  茹月凄然一笑,“到这地步,您想我还祈望他能原谅我吗?以前的那个月儿早就死了!再说,就算谢天把这块苏绣送回我手里,也没再要月儿的意思,他不过是可怜我,才会这样做的!二伯,您就让我见谢天一面好不好?我只是想跟他当面说几句话,月儿没那么多歪歪心思,谢天将来会找一个好姑娘,绝对不是茹月这样的。” 
  敖少秋盯着她的眼睛,摇头道:“现在这么危险,谢天怎么出来见你?你既然不想害他,还是别引动他的好!” 
  茹月的泪又下来了,悲声道:“我求你了二伯,谁也不会知道。您告诉他,茹月还想着他这哥哥,不管今晚他去不去,茹月都会在山上祖宅等他,就像小时候茹月等谢天哥一样!二伯,您是看着茹月长大的,您也知道谢天跟我的情分,现在孔一白一心想杀谢天,可月儿还不至于这样绝情,您一定要告诉他,拜托您了!” 
  敖少秋却只是摇头,说:“月儿,不是二伯心狠,委实是难以应承。照我看,你们还是随缘吧!” 
  茹月听他这一说,也不再求,朝着敖少秋扑通一声跪下去,双手直挺挺地捧着那半块苏绣。敖少秋赶忙伸手去拉,但她就是不肯起身。无奈,他只得从她手里接过那半块苏绣,叹道:“好吧,我便先收下这东西,至于谢天能不能去跟你相见,真没个准数。孩子,你可要看开些,切莫太心痴了!”   
  5、情殇与回归(2)   
  茹月见他答应,冲着磕了两个响头,并不多话,转身退了出去。敖少秋默然地看着她下了码头,才叹了口气,道:“你都听见了?” 
  后门一开,谢天和沈芸走了出来,她叹了声,说:“这丫头,我是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谢天默默地从爹手里接过苏绣,展开看着,敖少秋问:“天儿,你跟茹月的事可要想好了,爹不想再看着你犯糊涂!” 
  谢天将苏绣揣进怀里,说:“爹,她说今晚在祖宅里等我?” 
  敖少秋还没等开口,沈芸就坚决地说:“绝对不行!你不能去见她。” 
  “为什么?” 
  “茹月的心早被那孔一白掏空了!” 
  “可这次她是认真的。我能看得出来!” 
  沈芸焦灼地看着谢天,“哪一次她不认真,哪一次转过脸她不是就把你卖了?谢天,你听三婶的话,千万别去!” 
  谢天痛苦地大声道:“当年我正是听了您的话,才让子书娶了茹月。她才会变成今天这个模样的!” 
  沈芸脸色一变,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你们俩。可现在你必须听我的,风满楼现在出了这等祸事,各方的弦都紧绷着,一触即发,万万不能被孔一白有机可趁!”敖少秋也道:“天儿,我也赞成你三婶的话,你就听她这次成不成?” 
  谢天冷笑着:“你们不必担心,那孔一白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沈芸摇头叹息,“你太小看了孔一白。他要是简单,风满楼今天也不会……” 
  “那是因为你姑息他,才养虎成患!依我的意思,早早地一刀杀了他,哪里还有今天的事? 
  ”谢天此话一出,马上又意识到口气重了,痛苦地摇着头,“三婶,我只求你这次别插手,这是我跟茹月的事情,就让我们自己解决好吗?” 
  沈芸呆呆地看着他,好半天才翻上话来,“也好,只是你现在要跟我去见你师傅,《落花诀》的精义你领会得还差很远呢!” 
  一场大火,烧得敖家难以旺兴,便像经受暴晒的花草,瓣儿叶片都拉耷下来,蔫蔫得没甚神气。府中上下笼罩在一片恐慌之中,那晚虽救得及时,没让火势蔓延开烧坍了楼,但三大书楼的那些用于展出的珍本却付之一炬!幸好风满楼的珍本一展完就搬上顶楼,躲过这一劫,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却又落人口舌,传成是敖家和落花宫联手把书烧了。大孙媳妇被休,二孙媳妇不清不白地遇害,敖家跟周家也交了恶,难灾一桩连着一桩,真是应了祸不单行那句话了。 
  以前老爷子在的时候,家里好歹有个主心骨,如今他撒手西归,家门临了事,一家人才更觉出老头子坐镇的重要来。外面闹得沸沸扬扬,说子轩已落入三大书楼的人手中,被严刑逼供,非要问出个是非曲折,然后众人再来敖家讨个说法,跟敖子书这个楼主当面对质。听过这些话,敖子书还没在意,敖少广夫妇可吃不住劲了,敖家搬不走,风满楼搬不走,毁坏人家的东西又赖不了,为今之计,只有先让儿子一个人去省城避避风头。大奶奶和敖少广大半辈子围了风满楼转,早就把命跟它拴在一起,生死都不会离开,这毕竟是祖宗百来年辛苦积攒下的产业,他们还要守着它,待得风过云开,再叫子书传下去。 
  这天下午,他们便替儿子收拾好行礼,派了四个妥细家丁护送,要前往省城躲避。敖子书哪里肯舍风满楼而去,更何况是叫父母背受苦难,自己却逃之夭夭?大奶奶却深知这是敖家的大劫。那些书一烧,敖庄藏书的根基已动,三大书楼的人都疯了,子书要是再不走,将来只怕一门的根也就断了。而他们要是也走了,风满楼也定会被哄抢焚烧,万无幸存之理。所以两人在作出这个决定时,已是抱了必死之心,当真应了敖老太爷以前训示所说的话,楼在人在,楼亡人亡。所以不管子书如何哭喊挣扎,两人还是硬叫家丁将他架上船去。 
  自从风满楼失火后,敖家的门前便冷清下来,人人似乎都害怕那股晦气沾到自家头上,过门都是绕道而行。大奶奶看着儿子声嘶力竭地被拖到船上,想到这一去便是个生离死别,不禁泪如泉涌。敖少广也是虎目含泪,却竭力板着张脸,把腰竿挺直,大奶奶第一次扶着他的肩头痛哭,显得娇弱,让他觉得既自豪又悲壮。 
  家丁用长长的竹竿使劲地往石墙一撑,敖家的船便慢慢驶离码头。敖子书猛地朝着父母遥跪下去,嘭嘭的磕着响头,叫道:“爹,娘,你们一定要等到孩儿回来!”大奶奶看到儿子泪流满面的模样,心疼如刀绞,差点背过气去。 
  便在这时,他们瞧见一艘小船飞快地驶来,船头上站着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女人,跟敖家的船打碰头时,她喊了声:“子书,你们这是要去哪儿?”船上的家丁见了,都叫起来,“是三奶奶,三奶奶回来了!”敖子书从船板上爬起来,边擦眼泪边应道:“三婶!” 
  码头上,大奶奶眯起眼认出是沈芸来,轻声道:“怎么是她?”敖少广则面泛喜色,道:“好了,弟妹回来就好了。”那晚上雨童被枪击后,沈芸曾现过身,但随即又没了踪影,如今在敖家危难之际,她毅然回来,敖少广心下甚是感动。 
  大奶奶却叹道:“只怕她这一回来,咱们子书可就走不成了!”她认定沈芸此时现身多半是冲着子轩来的,这大难临到两个孩子头上,做长辈的当然着急,子书若是走避成了,子轩身上担的过失便又添加几分,沈芸自然不会眼看自己儿子顶缸,却叫子书一走了之。果然,她瞧见沈芸跟儿子说了几句后,两条船便同时靠到码头来。   
  5、情殇与回归(3)   
  大奶奶长叹一声,正要跟沈芸打招呼,猛瞧见她回身说了句什么,舱里便走出一人来,穿身青袍,脸庞瘦削苍白,儒雅英秀之气虽减,多出的几分沧桑感却更添了魅力,大奶奶瞧见此人,登时面如死灰,心头鹿撞,喉咙发干,好容易扶住丈夫才站稳了。来人正是方文镜。 
  敖少广也是近二十年没见到方文镜了,但此人却从未在心头消失过,如今乍见,先是有些陌生,待确认是他后,心便咯噔一下子沉下去,脸色慢慢涨红了,牙逢里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方文镜……”手下的护楼兵听说这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名字由来日久,却没想到原来竟是这样一个文雅的人,都呆住了,瞧见敖少广做了个手势,十几杆枪一起对准了船上的那人。 
  方文镜却是丝毫不见慌乱,随沈芸慢慢踩着台阶上来,敖子书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面,脸上尽是惊愕之意,做梦也没想到昔日的老师、家门的仇敌会光明正大地来到面前,还是在敖家大厦将倾的时候。 
  方文镜上到门口,含笑冲着敖少广一抱拳,“敖兄,别来无恙?”敖少广想板着脸,竭力做出副凶神恶煞态,终是没成,嘴里不觉唉了声。方文镜叹道:“一晃十多年不见,你我都见老了,敖兄,您不请我进府坐坐?这里人多眼杂,恐怕让别人知道了会生出是非来……”说到这里,又朝着大奶奶一点头,眼风一扫便转开了。 
  那目光竟似有质感的,大奶奶觉得它轻轻抚摸到脸上,一触,又弹开去,她吃了一吓,惊恐和慌乱却甜滋滋地涌上来,脸皮在发烧,身子在哆嗦,笨拙地把头扭转,不料又正好触到丈夫犀利的眼神,顿时又慌乱无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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