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娱1990

第018章 新写实小说


    “总编。”
    刘林江拿着《一地鸡毛》的稿子,走进总编室的时候,心里一直在酝酿措词。
    要把一篇文章认定为新形态文学的扛旗作可不容易,他认为《一地鸡毛》完全有担任新市民文学扛旗作的资格,但实际上能不能确定这个资格,仅是他和陈谷园认同还不算。
    文学圈可不是搞一言堂的地方,要定性一篇文章的价值,需要经过很多专业人士的评判和认可。
    别看《小说月报》文学评论版块发表的文学评论,通常只有一个人署名,可实际上这个署名人往往仅是执笔人,背后指不定有一大串知名编辑、评论家和作家的身影。
    尤其某些宣扬作家或是作品的评论,不经许多专业人士的讨论和认可,怎么都不可能刊登出来。
    现在《一地鸡毛》还没发表,其他作家的意见暂时不可考,他只能先看看总编的态度。
    如果总编也认可,那么他相信《一地鸡毛》必然会板上钉钉地成为新市民文学的奠基代表作。
    而他是挖掘出《一地鸡毛》这么部杰出作品的伯乐,说不定还能成为某位新生代作家的开门人,作为编辑,这是非常值得自豪,甚至骄傲的事。
    “有事?”鲁敬立正准备出门,见刘林江推门进来,他抬头问了一句。
    刘林江道:“我这有篇非常出色的稿子,是陈谷园审到的,他觉得不错,我看了看,也觉得很好,就想拿给你看看。”
    “我看看。”能被刘林江和陈谷园共同认可的稿子,那肯定不错,鲁敬立连忙回到位置坐下,从刘林江手中接过《一地鸡毛》的手稿。
    “这名字有点意思。”
    一看到《一地鸡毛》的标题,鲁敬立就来了兴趣。
    这名字很容易引起人的联想,取得相当有立意。
    “内容更好。”刘林江拉过条凳子,坐下道。
    “好,我先看看。”翻了翻手稿,推测该有三四万字,不算多,看快点的话,应该来得及,鲁敬立立即阅读起来。
    因为要出门,他本来只是想粗略地过一遍,可这一看,他彻底被《一地鸡毛》吸引住了。
    他发现这本小说,无论是叙事手法,还是主旨体现上,都和以往的小说有所不同,自出机杼。
    比如,他并没有预设价值评判,如博大、高尚等等,只是尽可能地用“生活流”的写法呈现一种毛茸茸的原生态。
    再比如,他的叙事口吻几乎没有明显的爱憎倾向,只是在冷淡,甚至冷酷地诉说,以至于整个故事有如实录电影。
    他和以往的小说相比,少了些主观指导,多了些客观感受。
    当有相同境遇的读者在阅读它时,会很自然地引发共鸣。
    这种共鸣,并不基于情节或文字的刻意调动,而是纯粹的感同身受。
    而且整部作品前后之融贯,令人拍案叫绝。
    看到最后,再回头回顾下开头,他猛然发现,作者其实从一开始排就已经摆明了全文内核:新市民阶层在通往“均衡”和“维持”道路上的“烦恼人生”。
    “要么排到,豆腐已经卖完了;要么没排到,就到了上班时间。”
    真是无处不在的纠结和无奈。
    “怎么样?”
    见鲁敬立把稿件翻回到第一页,刘林江连忙发问。
    “很优秀,我再看一遍。”
    鲁敬立这时已经完全把要出门这事抛到了脑后。
    此刻,他的内心里只有难以自持的激动,这是只有身为编辑才能体会到的强烈情感。
    这篇《一地鸡毛》实在是太出色了,完全就是一部写实主义杰作,而且写实的方式令人耳目一新,绝对能给文学写作的手法和思路带来新的启发。
    再次看完《一地鸡毛》全文后,鲁敬立愈发如此认定。
    而且,他很肯定这篇文章绝对能走红。
    无论是它对平民生活的关注与宽容,还是它对复杂的人际关系与处世之道的集中传达,以及暴露性的权力运作描写,都极为切合当下的思潮和环境。
    每个时代都会孕育出那个时代的应景作品,而《一地鸡毛》在他看来,就是当下时代的应景之作。
    它真实而生动地描绘出了现下大多数市民,尤其是知识分子群体生活的主旋律,并深刻反映了改革开放的新形势给人们内心和外在带来的变化。
    任何一个活于世俗的市民,都会对这部作品有所共鸣,而《小说月报》的主要读者群,正是这么一批人。
    鲁敬立决定力荐这部作品,他稍一思虑,对刘林江道:“和排版那边说一下,把下个月头条文章换成这篇,方进的那篇推到下下月。”
    换头条文章?
    刘林江诧异了。
    要知道《小说月报》的头条文章可是知名作家的自留地,下月刊既定的作品就是国内大名鼎鼎的作家方进的。
    而方进,除去没拿到国内文坛最具权威的“春蚕”奖,该拿的文坛奖项都拿到了。
    撤掉方进的文章,破例使用这篇应该是新人作品的文章,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很明显,鲁敬立和他们一样,也极为看重这篇《一地鸡毛》。
    刚还一直在想该怎么和鲁敬立说这篇小说的好呢,现在哪还用他再说什么,刘林江忙道:“行。”
    换排版可是至关重要的事,得赶紧办才行,他正转身欲走,忽又听鲁敬立道:“你对这篇小说有什么想法?”
    刘林江忙停下脚步:“我觉得这篇《一地鸡毛》可以定义为新市民小说,它的叙事手法角度和结构内容和都有让人眼前一亮的独到之处。而且,它写得非常深刻细微,贴近生活原色,忠于生活真相,看的时候,总能有很多同感。它揭示了现在整个知识分子,乃至平民阶层的悲哀,我相信会赢得所有知识分子群体以及普通市民的共鸣。”
    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鲁敬立想了想道:“我和你看法差不多。不过,我觉得他不仅是新市民小说,也是新写实小说。就像你说的,它的叙事手法角度很特别,脱离了以往文学作品的主流叙事姿态。这是很新颖的,也是具有启发性的。”
    刘林江一听这话,恍然意识到鲁敬立远比他想象中更看重《一地鸡毛》。
    一下从新市民升级到新写实,这已经是从文坛分类到文坛整体的跨越了,而“启发性”一词,更是对《一地鸡毛》的极大认可。
    《一地鸡毛》,他瞄了眼鲁敬立手中仍舍不得放下的《一地鸡毛》手稿,暗忖只怕是要一朝成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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