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爸的1993

    回去的路上天上飘起了雪花，一片一片，纷纷扬扬的往下落。
    已经记不清这是入冬以来的第几场雪，只知道燕京的雪一如往常的大。
    李然到家的时候，地面已经积了挺厚的一层雪。
    和大人们讨厌下雪不同，孩子是最喜欢下雪的。
    下雪是冬季胡同里的小孩儿们位数不多的乐子，可以跑出来打雪仗、堆雪人第二天还能玩房檐上的冰溜子。
    这次下雪自然也不例外，胡同里各家各户院门前都有孩子扎堆的玩闹。
    他们的欢声笑语，让这清冷的下雪天多了几分盎然的生机。
    下车的时候，看着外面别家的小孩玩耍，丁满和丫丫眼里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羡慕。
    本该像外边孩子们一样无忧无虑玩耍的他们，却承受着这个年纪不该经历的伤痛和不该有的苦难。
    刚带着俩孩子进到院里，就看到陈虎拿着扫帚清雪。
    雪越下越大，必须得提前清出一条人走的道，否则下深了就很难扫开。
    看到李然进来，陈虎先是抬头问了句“连长，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然后就有低头扫雪。
    但是说完之后总感觉哪里有什么不对，再次抬起头一看，就看到李然手里抱着一个，屁股后头还跟着一个。
    出去一下午就带回这么一大一小俩孩子，什么情况？
    陈虎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愣愣的不止所错。
    刚回过神儿，打算问清楚，结果李然丢下一句“没事”后就领着孩子进了屋。
    一进屋，和外面的寒冷正相反，里面那叫一个暖和。
    不过，一番冷热交替之下，俩孩子都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
    尤其是李然抱着的丫丫，一个喷嚏直接喷在了李然脸上。
    小姑娘赶忙用自己的小手给李然擦，小脸红红的，非常不好意思。配着刚哭过的红红的眼睛，真的十分可爱。
    一屋子的人包括平平安安在内，看着李然领着丁满和丫丫回来就跟陈虎一样，一时间都有点反应不过来
    尤其是看到丁满、丫丫两个人身上脏兮兮的，像两个小乞丐一样，就更不知道李然搞的是哪出了。
    平平正抓着毛绒熊的耳朵骑在上面玩，结果看到自己老爹回来刚准备爬过来要抱，就看到老爹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当时就懵住了。
    小家伙还没发育好的小脑袋里这时怕是在想“怎么回事？她是谁？怎么会在我爹怀里，我怎么办？”
    而正被奶奶抱在怀里的安安反应最快，稍稍愣了一下就待不住，开始闹腾了。
    一边“咿咿呀呀”的叫，一边张开两只小胳膊，小身子一探一探的就要李然抱。
    安安怎么一闹，满屋人这才回过神，不过也先没问什么。
    香草、秀娟是知道自己不该问，而母亲顾玉书则是知道李然会跟自己解释清楚的。
    这边李然看到自家小可爱要抱抱，那心里自然是万分愿意的。
    只是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气，怕传给安安，所以就没去抱。
    先是让香草领着丁满和丫丫去洗澡，毕竟他们在外面流浪了这么多天，肯定也没有洗漱过。
    随后从暖水壶中倒了杯热水喝了几口，暖了暖身子，再脱掉了大衣，才从母亲手里接过安安。
    “你这个宝贝女儿也是个小没良心的，我抱了她一下午，结果亲爹一回来就不要奶奶了。”
    母亲站起身看着李然怀里的安安笑骂着说道。
    而安安仿佛是知道奶奶在说自己，小脑袋趴在李然怀里，留个后脑勺给奶奶。
    “我们安安可不是没良心的，以后会孝顺奶奶的，你说是不是？”
    李然用额头贴着安安的额头亲昵的顶了顶说道。安安也知道爸爸是在跟自己玩，所以“咯咯、咯咯”地笑着回应。
    正当他逗着安安的时候，下面的平平“哇”的一声就哭了。
    小孩子是敏感的，尤其是对父母的感情方面。
    平平很明显就对于自家老爹一回家就抱妹妹的这种做法很不满，小小的人儿又不会说，就只能用哭来抗议了。
    这也没办法，一家有两个孩子，而且又是又爹没妈，总是不能避免的。
    偶尔李然也觉得有些心酸，不过事已至此只能咬牙坚持了。
    把不怎么情愿的安安交给母亲抱着，抱起哭的伤心的平平。
    小家伙刚被抱起来就不哭了，可谓是收发自如，也是个戏精。
    然而他抱着平平坐在沙发没一会儿，这小子就待不住了。
    到底是男孩子，好动的不行。李然就放他下去到地毯上玩去了。
    心里考虑了一下，趁着丁满和丫丫洗澡的空闲，李然就和母亲大致简绍了一下两孩子的情况。
    首先说了自己如何遇到两个孩子，其次就是刘大婶告诉他的关于俩孩子父母的事。
    丁家兄妹的父母曾经都是大学教师，算得上是高级知识分子。因此，两个孩子看着很懂事很有礼貌，就是因为家教好。
    然而，八十年代末有一句顺口溜，“造导弹不如卖茶叶蛋，拿手术刀不如拿剃头刀”。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从事脑力劳动的知识分子的收入，远远低于体力劳动者。
    正处于国家变革初期，这种事情也没办法，毕竟也改变不了不是。
    但这种不合理的收入造成的影响是，作为双职工家庭的丁家夫妇生活本来就困难，生了孩子之后就更加艰难了。
    最后无奈之下，丁文只能在改革开放的洪流冲击下，毅然下海经商。
    庆幸的是，为人活络且又颇有些才干的丁文下海之后，很快就赚到了钱，一举改善了家庭情况。
    在此期间，丁家夫妇的感情还是很好的，还要了第二个孩子，也就是丫丫。
    而为了要丫丫，丁文的老婆魏芳还辞了职，一心一意的做全职妈妈，这代价不可谓不大。
    如果事情一直这样发展下去，不出意外。那么这一家人定会成为令人羡慕的一家，然而有些事情貌似蒲然，却又好像是必然。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听起来不对，但说错好像很多事例偏偏告诉我们男人一旦有钱，那真的就会变坏。
    广大人民喜闻乐见的事情发生在了丁家，丁文和曾经的同事，一个女教师发生了关系，而恰巧这件事又被魏芳知道了。
    之后就是无休止的争吵，吵到了最后，丁文或许是厌烦了，就不顾原来美好的家庭和孩子要离婚。
    绝望之下的魏芳在一个午后，把两个孩子支到了孩子姑姑家，然后平静的做了一桌饭邀丁文回家谈判。
    谁也不知道两人具体谈了什么，只知道魏芳提前打开了煤气，结束了两人的生命。
    李然不喜置喙已逝之人的对错，所以全程都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跟母亲讲述。
    最后就是在陈家的遭遇，也算是解释自己之所以带两个孩子回来的原因。
    而母亲听完他的话后久久无语，好一会才叹息道：“两个孩子也是可怜，竟摊上这样的父母、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