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恋爱的季节

第11章


我站起了身,感觉到腿有些发麻,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风声一点儿也没减弱。我掏出手机,一个一个按键用力地按下去,心里念头儿无数,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打这个电话,几秒钟过后,电话里传出了樊星的声音: 
  “谢天,怎么了?” 
  “我想见你,樊星。” 
  “什么时候?” 
  “现在。” 
  “咱们不是前天刚见过面吗……”樊星的语气显得犹豫不决。 
  我没说话,沉默地坚持着。 
  “你有事儿是吗?” 
  “嗯,我不会耽误你很长时间的。” 
  “那……好吧,你等着我,老地方?” 
  “老地方。”   
  不见不散(18)   
  靠在“不见不散”松软的沙发座上,我和樊星面对着面,谁都没有胃口,只点了两杯奶茶和一份儿蛋挞。我从兜里掏出存折递到樊星手里:“车已经卖了,这是给你的钱。” 
  “我不要,钱咱们不是都还清家里了吗。” 
  “拿着吧,本来这车就有你的一份儿。可惜,不能再用它去接你了。” 
  樊星没再说什么,把存折放进包里:“我怎么觉得咱们像分家似的。” 
  我鼻子一酸,赶紧喝了口奶茶,接着说:“还有,我搬家了。” 
  “真的?前天怎么没和我说啊?” 
  “你走了以后才决定的。” 
  樊星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冲我一笑,笑容凄凉:“是因为我吧?” 
  好一会儿,我们谁也没再开口说话,我把手中的叉子转来转去,心头一团堵塞,嘴里的奶茶味儿让我觉得有点儿恶心。 
  “这是散伙儿饭,对吗?” 樊星忽然问我。 
  我缓缓地点了两下头,顺势垂下了脑袋,再也不看她泪光闪烁的眼睛。 
  从“不见不散”出来,我们在风里缓缓地并肩走着,走了几步,樊星像从前一样挽住了我的胳膊,我觉得出我们俩的动作都有点儿僵硬。我们就这么晃晃荡荡地沿着灯火闪亮的长安街一路走下去,一直走进了国贸,在灯光眩目的冰场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下,即使在坐下的过程中,樊星还是挽着我的胳膊,一点儿也没放松。 
  我沉默地看着冰场上滑来滑去的情侣、学生和孩子们,他们脸上的笑容让我觉得那么遥远,一层透明的玻璃护墙好像把我们隔离在了两个世界。樊星纤细的手指在我的手背上不停地划来划去,她的手依然像刚才在街上一样冰凉。 
  “……别恨我,谢天。” 
  “不会的,你也别恨我。” 
  “你知道我不会的。” 
  “我知道。” 
  “我一直想和你说……你不是我的第一个男朋友,也不是最后一个,可是,在我心里,你和他们不一样,真的。” 
  我紧紧捏着兜里的烟盒,坚硬的棱角顶得我掌心生疼。 
  “我最好的几年都是和你一起过的,一想到那些日子,我觉得—值了……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樊星的眼泪还是滑落到了脸上,可她依然努力地对我笑着,我想还给她一个笑容,但是,始终也没能做到。 
  我们终于走了国贸的大门口—该分手了,不管有多不情愿。 
  在颜色黯淡的大理石柱子旁边,樊星停住了脚步,转过身靠在柱子上,对我说:“你先走吧,我看着你。” 
  我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得头脑一阵空白。 
  “大猪头,你要好好的。” 
  “咱们都好自为之,小猪尾巴。”我们的手指紧紧地勾着,我凑上前去,在她细腻白皙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真凉啊,那一瞬间,我分不清我亲吻的究竟是她的额头还是她紧靠的大理石柱子,只是觉得,那股凉意一直钻进了我的心底,并且,让我不会再温暖。 
  我放开了樊星的手,在喧闹宽阔的大街上顶风前行,面前闪过刺眼的车灯,由远及近,然后又走远,我知道身后还跟随着樊星的目光,那么温暖,又那么冰凉。我绕过身边一辆辆摁响喇叭招呼我的出租车,执著向着国贸桥下走去。灯火闪烁的大街上,那儿是唯一的阴影,我突然那么渴望走到那片黑暗之中,因为在那里,谁也看不到我,我可以抛掉心里所有的碎片—我的悲伤,我的眼泪,我的一切,这让我疯狂的一切。 
  风还是那么大,直灌进我的耳朵和嘴里,把我的眼睛吹得干涩。国贸桥显得那么遥远,远得好像要再走上一百年,我一步步迈得沉重艰难,可是知道,我终于还是会走到那里。     
  北京一夜   
  北京一夜(1)   
  1 
  我从烟盒里拿出所有的烟,一根儿一根儿慢慢地揉搓着,直到烟叶都变得非常松软。我把烟叶儿全磕到一张白纸上,抽出每根烟过滤嘴中的海绵,把烟盒撕碎,卷成硬圈嵌进过滤嘴中,然后开始用一根火柴小心翼翼地把切好的大麻混着烟叶一点点儿塞回烟里,一边塞一边轻轻地把烟在桌上倒磕,好让烟叶重新变得瓷实。我就这么重复不停地卷着大麻,不时拿起桌上的杯子喝口酒,显得专心致志,其实脑子里混乱一片。谢天、姚远和凌晨在我身边断断续续地聊着天,谁也没理我,他们心中都明戏—我心里有事儿,并且,不想和任何人说。 
  所有的大麻都卷好了,我把烟一一递到他们手里,拿火点着:“来,尝尝咱的手艺。” 
  “真是,过了今天咱们谁也抽不着‘石光牌’过滤嘴香烟了。”凌晨吐着烟雾慢悠悠地说。 
  大麻的香味儿很快就弥漫了整个房间,我们把最后剩下的伏特加和啤酒掺在一起倒满了所有杯子,一齐干杯。 
  “石光,一路顺风。”姚远拿起杯子和我一碰。 
  “别介啊,一顺风哥们儿的飞机可就辄下来了。”不用照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笑得有多难看。 
  “那就—早点儿回国,不回来抽你丫的。” 
  “干!” 
  “干了!” 
  小谢倒了,我知道他的酒量,今天这点儿酒真算不了什么,唉,看来心里不痛快连喝酒都不得要领。其实最后那杯酒闷下去,我也一下觉得天旋地转,头重脚轻,只是生努着没露出马脚来。得出去透透风,我这么想着,跟姚远和凌晨打了个招呼,又拍了拍谢天烫手的脸和他告别,穿上大衣,走下楼去。 
  外面的风还是刮得那么猛,我用围脖儿把脸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睛,顶着胸口的恶心往前走,还没走到小区门口就坚持不住了,刚一弯腰就吐了一地,强烈的酒气直灌我的鼻子和喉咙,呛得我睁不开眼。我蹲在路边缓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那股难受劲儿差不多过去了,才慢慢起身走出了小区,招手叫来一辆出租。 
  “去哪儿?”司机问我。 
  我被他问得一愣,心里一时没了主意,想了一会儿才说:“去……‘城市宾馆’吧。” 
  2 
  城市宾馆门前还是那么热闹,我轻飘飘地站在拥堵不堪的车和人中间,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迪曲声和欢笑声,闪亮灯火和鲜艳男女遍布身边,一切都显得那么生动,连寒冷的空气都好像被加了热。北京,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城市,这儿的深夜总是那么绚丽夺目,浮躁灼热,我喜欢一头扎进这片片兴高采烈的假象之中,它会让我忘掉所有的寂寞和寒冷。 
  两个勾肩搭背的姑娘带着肆无忌惮的笑声经过我身边,其中一个突然转过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嗳,有烟吗?” 
  “我不抽烟。”我生硬地把她们撅回去。透过没系扣的裘皮大氅,我看着她们漂亮的低胸上衣和短裙,不用说,肯定是刚在迪厅里HIGH高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歪歪扭扭地消失在街口,我才从兜里掏出烟盒儿,叼出一根儿我刚刚卷好的大麻,双手使劲拢住在风里点上火,一边抽着一边往马路斜对面的“88号”走去。 
  我带着把门那个又高又壮的老黑在我手背上盖的红戳儿推开“88号”厚重的隔音大门,瞬间被喧闹黑暗的热浪淹没,强烈的电子音乐随着蓝白色游移闪烁的激光灯柱喷射而出,让人躁动疯狂。我在离大门不远的吧台上找到个空位子坐下,点了杯可乐,感受着冰冷的气泡在胃里激荡碰撞,头脑一点点变得麻木清醒。舞池里还是有那么多的漂亮姑娘,飘扬的长发,挺拔的双腿,纤细的腰肢,都在随着激烈的乐曲扭动摇摆,我甚至能闻到她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空虚又暧昧。 
  身边的一个老外拿着手里的“伏特加”摇头摆尾地跟着音乐尖叫,喊得我浑身都是鸡皮疙瘩,我不满地瞅了他一眼,竟然莫名其妙地招来此人向我举杯致意,我扭过头没理他,一边抽着烟一边继续喝我的可乐,片刻,这傻逼居然向我凑了过来:“COME ON,MAN, IT’S GREAT ,NO?I LIKE HERE!”,然后拿起他的酒和我碰杯,看到我喝的是可乐,连连撇嘴摇头。 
  操你妈的,跟谁抖牛逼呢?我掏出200块钱拍到柜台上,要了五个“JACK DANIEL’S”,排成一排,拿起一杯跟他碰了一下,一口闷下去,接着拿起第二杯看着他,直盯到此人不自在地掏出钱包又点了一杯“伏特加”,我拿着酒杯朝他点点头,又一口闷干,如此拚到第四杯,终于使此人认菘,向我连连摆手,然后起身仓惶离去。我目送着那傻逼踉踉跄跄地扑向洗手间,转过身来拿起最后一杯酒,一边摇晃着一边慢慢把它喝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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