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恋爱的季节

第19章


中介公司已经把我的签证材料陆陆续续整理好了准备递交使馆,面试估计会在9月底。 
  我一下儿变得无所事事了,心里也空荡荡的,没着没落。在家闷头睡了整整一个星期的觉之后,我决定:离开北京,出去走走。我托一个朋友帮忙订了张去厦门的机票,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跟谁也没打招呼就飞向了那个从来没去过的海滨城市。 
  20 
  8月的厦门粘热潮湿,空气中都带着股大海的咸味,不过,城市倒是精致漂亮。我花了一天的功夫把市区转了个遍,第二天一早直接杀奔鼓浪屿。鼓浪屿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岛,阳光充足,海水湛蓝,我在那儿东张西望地逛来逛去,自得其乐。想到应该给自个拍几张照片留个念想,我从兜里掏出数码相机,架在路边的一个垃圾桶上开始自拍,结果不是照歪了就是人太小,重拍了好几次都不理想,直到我丧失了耐性。我把相机关掉揣回兜里,有点儿扫兴地往海滩上走去,越走越累—那种熟悉的孤独沮丧的情绪再一次不请自来,越来越充实地堵塞在我的胸口,让我对周围的一切景物突然失去了兴趣。我在海边没滋没味地坐了一会儿,连饭都没吃就掉头回了城里,一头扎在宾馆的床上茫然睡去。 
  不妙的是,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的情绪并没有丝毫好转,此后的几天里也是一直如此。受此情绪的支配,我迅速丢掉了再去其它景点游览的兴致,又不甘心就此打道回府,于是就这么在这个城市里耗了下去。我天天中午自然睡醒,然后吃点儿东西,搭上公共汽车去厦大的海滩晒太阳游泳,消磨掉整个一下午时光;晚上在海滨大道边上的大排挡里吃廉价的海鲜,喝啤酒,每次三瓶,喝完了就沿着海边东游西荡,胡思乱想。 
  路边每天都矗立着壮观的鸡群,高矮参差,衣着暴露,不时有一两个过来找我搭话,我一般置之不理,偶尔也问问价钱,最便宜的一个居然只要价50,当然,我没操她。 
  我还是每天都在想她。那个每天早上醒来都要在床上多赖一会儿的姑娘,那个喜欢我亲吻她柔软耳垂的姑娘,我从来没忘掉过你,把头埋在又咸又涩的海水里奋力游泳也不行,喝下一瓶接一瓶的啤酒昏沉睡去也不行,我没法摆脱掉你的影子,现在,你还好吗? 
  我靠在海滨大道的栏杆上看着阴暗翻滚的海水,感觉着夜晚清爽的海风吹得我面颊发凉。我用双手拢住在风里点上烟,看着吐出的烟雾在一瞬间被风吹散飘远,心思也像烟雾一样轻飘飘地飞散缭绕。 
  两个月了,我没有汤雨的一点儿消息,几十个白天和黑夜显得那么难熬,但足够让我的心情慢慢平缓,从那个燥热傍晚的晕头转向中渐渐冷静— 
  我已经厌倦了陷在汤雨为什么要骗我的执拗念头儿里面再去较劲,我知道,其实,那不是欺骗,而只是隐瞒--既然我从来也没问起过她的那些过去。自然,谁也不会喜欢心爱的人对自己隐瞒什么,但我想,我更应该能理解汤雨的苦衷,我不也一直在做着和她同样的事儿吗? 
  事实上,在内心深处,我明白汤雨的担心不无道理,我确实在意她的过去,在意她从不曾像爱那个人一样爱过我,在意她的那段婚姻。我不否认自己并不是一个心胸开阔之人,我没法做到在她向我诉说的同时就假模假式地把她搂进怀中,告诉她我什么都不在乎。但是,我起码能做到不让自己口是心非,能做到设身处地地为她想想—公平地说,她又有什么错呢?其实,我早就明白了我的在意并不能战胜对她的感情,我还是愿意和她在一起,我相信自己终归能慢慢抚平心里的那些疙疙瘩瘩。   
  北京一夜(15)   
  当然,想通了这些并不能解决什么问题,还有更现实的矛盾横跨在我们中间—汤雨不肯接受我们长时间的分离。在这件事上,我们的区别在于,我并不相信短短的两年就会改变彼此之间的感情,即使听她告诉了我她的那些过去也不相信,不是所有的人都会那么轻易改变,对吗?可惜,除了语言,我没法再对她做出任何保证来让她放心。 
  我知道,就像所有飘荡在我们四周的矛盾一样,除了一方向另一方妥协,这事儿并没有其它的解决办法。我感到了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可依然盘算着要再做最后一次努力。 
  我抽光了身上所有的烟,离开漆黑沉闷的海边,慢悠悠地向宾馆走去。路上,我的耳边又响起了汤雨最后和我说过的那句话:“石光,其实我早就明白,我们做的任何一件事情都是自私的,只是,我们不应该让别人受到伤害……” 
  当然,我明白我们都是自私的,我承认我不能为你放弃掉一切。可是,我真的没想过要让你再经受一次同样的伤害,要是你还爱我,就相信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因为离开而轻易改变,就再回到我的身边。 
  我像个神经病似的对着晴朗深湛的夜空喃喃自语。 
  21 
  我又回到了自己的家里,这一次,爸爸妈妈什么也没问我,我也什么都没对他们说。一个人的生活又开始了,就像当初走到一起一样,我同样没想到和石光会是这样分开。但是,我已经变得足够坚强来应付这一切—这没有什么,我告诉自己。 
  我还是天天早上都要多赖一会儿才懒洋洋地起床去梳洗打扮,然后匆匆忙忙地喝掉一杯咖啡赶去上班;我还是每天不厌其烦地和那些小不点儿们做着游戏,给他们讲故事,哄他们睡觉,虽然有的时候,我会有点儿走神;下班后我坚持着一星期去健身中心做三次“舍宾”,或者约上小雪一起去逛街、看电影。可是,怎么还是有那么多空荡荡的时间,让我觉得寂寞,无所寄托? 
  我常常一个人在酒吧里坐到很晚,点一杯含酒精的饮料,伴着音乐一小口一小口地用麦管把它喝完才起身回家。几乎每次都会有人过来和我搭话,有的故作潇洒,有的作派滑稽,我一律置之不理,这些人可真恶心。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轻飘飘地过去了,不好,也不算坏。 
  7月的一个周末,小雪拉上我和好多人一起去了坝上草原。小雪是个旅游狂,一休息就忙着和她那帮旅游论坛里的网友们计划着去各处游玩,上个月,她刚从海南回来,简直晒成了一个黑人。 
  我坐在小雪新买的“赛欧”旅行车里张望着窗外景色,道路两边郁郁葱葱的,阳光温和地洒在我的脸庞和肩头上。我把墨镜从脸上摘下来拿在手中摆弄着,想起了去年那个和今天一样舒服的温暖下午,想起了那个带着墨镜开车来找我的鲁莽男孩儿—只差那么一点儿,我就会完完全全地爱上他,然而,现在我们已经分手告别,再无联系。生活总是带给我们那么多的无奈,让人无能为力,却又平添忧伤。我把墨镜重新戴上,眼前一下儿变得黯淡下来,就像那一刻我的心情。 
  晚上所有人都闹哄哄地聚在一起吃烤全羊,我谁也不认识,除了和小雪说上几句话,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吃着东西,喝上几口苦苦的啤酒。我不太爱喝酒,可那天桌上确实没有别的饮料。 
  一个个头挺高的男孩儿正兴致勃勃地给身边的人讲着个什么笑话,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听着,然后像约好了似的齐声发出大笑。那个男孩儿挺得意地站起了身,拍了拍身上那件有着无数个兜的摄影背心,走过来和我打招呼: 
  “哎。” 
  “哎。” 
  “你是小雪的朋友吧,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啊,我们是原来的同学,我这是头一回和她出来玩。” 
  “我叫钱锋。” 
  “我叫汤雨。” 
  那天晚上,他一直坐在我身边没走,和我聊天,还一个劲儿劝我喝酒,我没喝,可和他说了不少话。钱锋是一家旅游杂志的摄影记者,成天的工作就是跑遍各处的名山大川去拍照片,我说他怎么穿着那么件摄影背心呢,也不嫌沉。看得出来,他是一个很会和女孩儿聊天的人,谈吐有趣,分寸恰当,总之,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 
  回到北京,我还没从在草原上骑马的腰酸背疼里缓过来,钱锋就开始给我打电话,约我出来玩,我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他,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拒绝。然后,就有下一次,再下一次,直到我们逐渐变得十分熟悉。钱锋开着一辆破旧的“切诺基”,他喜欢带上我一起在北京夏天的夜里兜风,带我去看各种美术和摄影展览,最后,还带我去他家里看他自己拍的那些照片。 
  当然,我们并没有只看照片。 
  钱锋每个月总会有一两个星期离开北京,在各个城市间跑来跑去,每次回来都不忘了带给我一些小礼物和一大堆风光照。我最喜欢他在尼泊尔拍的那些照片:精致的木头小屋,古色古香的寺庙,远处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的喜马拉雅山,一切都像极了我想象中的世外桃源,让我觉得住在那儿一定能逃避开好多现实中的烦恼。   
  北京一夜(16)   
  我们并没有住在一起,彼此很默契地给对方留下一块儿自由的空间。那种感觉,怎么说呢?—松散又自然,我想,我们都更喜欢,也更适合这种状态。 
  有一次,我和钱锋去城市宾馆旁边一个叫“THE DEN”的餐吧吃饭,吃完后就点上两杯饮料坐在那儿消磨时间,等着二楼的PARTY开始。快十二点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慢悠悠地从楼上晃了下来,头也没回就直接走出了门口,那个背影我太熟悉了,是石光,一定是他,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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