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恋爱的季节

第27章


 
  说实话,我想不出来比这么喝水更费劲的事儿了,不过,我喜欢这种费事儿。 
  “困啦?”我把脸靠向她狭窄光滑的肩胛。 
  “有点儿。”苗苗懒洋洋地回答我,依然用后背对着我。 
  “别睡,别睡呀。” 我手一伸,放在她柔软的乳房上,稍一使劲儿,就让她转过了身,“咱们说会儿话吧。” 
  “我说,你是不是打了鸡血啦?—怎么一会儿都不老实呀。你说吧,我听着呢。” 
  “呃……以前你和别人这样过吗?”一秒钟之后,我问出了一个傻问题,话一出口,我就有点儿后悔。 
  “你问这个干嘛?”我觉出苗苗的语气有些坚硬。 
  “不、不干嘛,我就随便那么一问。” 
  “别打听了,我不会告诉你的。”苗苗再次把身子压在了我的身上,我们的脸离得那么近,几乎没有距离,即使在一片漆黑中,我也能看到她似笑非笑地对我说着话。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一种神态,也能让我对面前的姑娘生出一种不可抑制的喜爱。我觉得自己就像休·格兰特演过的那个怯懦卑微的小混混,面对着近在咫尺的天仙,不管对方流露出什么样的神情,说出什么样的话,我也能照样确保自己身陷云雾、意乱情迷。 
  “你看过‘四婚一葬’吗?”   
  长大了(12)   
  “什么?” 
  “就是那个英国老电影—《四个婚礼和一个葬礼》。” 
  “没有,说什么的?” 
  “说有一哥们儿死磕一姑娘,俩人打了一炮儿,然后那女的就走了,后来又和别人结婚了,可两人还老时不时地碰回面儿,那哥们儿虽然有点儿不死心,不过决定还是先和别人结个婚再说。婚礼上,丫突然听说那姑娘的爷们儿不久以前折菜了,死了,当时就逃了婚,两人最后还是凑到了一块堆儿。” 
  “听着挺浪漫的。” 
  “其实我不喜欢这个结尾,我觉得特假。” 
  “我觉得挺好的呀。” 
  “那下次我给你带盘,我那儿有。” 
  “不用啦,”苗苗打了个哈欠,“听你讲讲就行了。我不太爱看电影,老看到半截儿就睡着了。” 
  “是吗?” 
  “真的,我真没那耐心—就这么一大俗妞儿—我上次看完整个电影还是好几年前呢。” 
  “什么片子啊?” 
  “《泰坦尼克》。” 
  “噢,著名的假招子大集锦。” 
  “得了吧,我觉得特好,你瞧人家那爱情。”苗苗好像突然变得有点走神儿,“小时候,我觉得这样的事儿总有一天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可一转眼,我都快老了,唉……也不知道等我像那个老太太那么大岁数的时候,会不会也有个人让我在心里那么惦记?” 
  “你看我合适吗?” 
  “你呀,”她把头往我身上靠了靠,松软的发丝蹭得我肩头一阵痒痒,“到时候惦记你的肯定是别的老太太。” 
  好一阵,我们谁也没再说话,我突然特别想抽根儿烟,摸索了半天,只在床头柜上摸到了一个空烟盒儿,只好掀开被子,翻身下床去裤兜里找那盒刚在台球厅里买的价格昂贵的“骆驼”。 
  “哎,你干吗去啊?”苗苗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来。 
  “我、我找找我那粒蓝色小药丸儿,咱也弄出‘一炮儿到天亮’怎么样?” 
  “我说,你不吹牛逼会死吧?” 
  2002年11月15日 星期五 
  “知道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个什么外号吗?” 
  “什么呀?” 
  “‘口腔溃疡’,简称‘溃疡’。” 
  “难听死了,什么意思啊?” 
  “这都不明白?—形容我擅长吹牛逼呗。” 
  我一手端着啤酒杯,一手挥舞着筷子,眉飞色舞地和苗苗对坐在一个吵闹明亮的饭馆儿里面聊着天。从下了驾校那辆要多不舒服有多不舒服的破班车,我们已经在一起泡了3个多小时,并且,饭局依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从苗苗的眼神儿里,我看出她挺乐意和我携手把这顿漫长的晚饭变得更加漫长。 
  “姚远,以前你还真当过医生啊?” 
  “那还有假,我哪儿不像个医生啊?” 
  “哪儿都不像。想着你这样的大夫给别人看病我都觉得瘆得慌。” 
  “诶,怎么说话呢,人身攻击吧?我跟你说,哥们儿一穿上白大褂那也是—仪表堂堂,你是不知道我在病人中间那威信。” 
  “喷吧你就。那你干吗又辞职不干了?” 
  “不干吗,就是想换个活法儿。” 
  “什么活法儿啊?像现在这样?” 
  “不是,我是想要那种……其实我也说不上来。辞职那会儿我就是觉得受不了那种每天都一个操性的生活了,早上还没睡醒就能知道晚上上床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儿,忒没劲了。” 
  “嗯,我挺能明白的。” 
  “别光说我啊,也说说你。” 
  “我?我有什么可说的?” 
  “随便说呗,比如—你想要个什么样的活法儿?” 
  “我更说不上来了。我可没想过那么多,我觉得每天能让自己过得高高兴兴的就挺好。” 
  “像现在这样?” 
  “对呀,就像现在这样,随便和你聊聊天,或者找堆朋友一起唱唱歌、吃吃饭,要不出去走走,我都喜欢。” 
  “我也喜欢,可是,我觉得这都是些特简单的东西。” 
  “简简单单的有什么不好?” 
  “我没说有什么不好。怎么和你说呢?—就是有时候我老觉得缺点儿什么。” 
  “缺什么?” 
  “我哪儿知道啊,我要知道这事儿不就好办了嘛。咳,咱说这个干什么呀,怪累心的。怎么活还不就是个哺乳动物—进食加性交,没什么新鲜的。” 
  “真恶心。”苗苗一吐舌头,露出一个好玩的表情,然后朝我举起酒杯,“快喝一口,你需要漱口。” 
  “没问题。”我一口把面前的半杯啤酒喝干,还没放下杯子,手机就响了起来,我一看号码,是石光打来的。电话里,石光通知我一个小时后在谢天家集合:“我明天就走了。” 
  “我操,你丫怎么不早点儿说呀!你跟哪儿呢?我这就过去找你。” 
  “在家收拾东西呢,你来吧,凌晨一会儿也先过我这儿来。” 
  我撂下电话,苗苗正看着我:“又有局啊?真不错,续上了。”   
  长大了(13)   
  “我一哥们儿明天出国,我得去和他照个面儿。” 
  “那快去吧。” 
  “不好意思啊,你瞧,咱这饭才刚吃到中场休息。”我招手叫来服务员结了账。 
  “下次吧,下次我请你。” 
  “那明天吧?” 
  “明天不行,我又不去驾校。我可不像你似的那么着急路考,怎么也要等到明年开春再说了。” 
  “拖拖拉拉要不得啊。要不等哪天我找辆车带你练练吧,保证比咱们师傅教得靠谱儿。” 
  “行啊,说话可得算数。” 
  “放心吧您呐。” 
  我在饭馆儿门口帮苗苗拦下辆出租,看着她坐进车里,隔着玻璃向我摆了摆手,随即一溜烟钻进了马路上的茫茫车流,转头又打了辆车直奔光华路去找石光。一个小时后,我们三个又转到了谢天家,气势汹汹地破门而入,发现此人正手攥半瓶啤酒窝在沙发里愣神儿,屋子里面一片狼藉,凌乱不堪。 
  “孙子,怎么一人喝上了,真不仗义。”我一步蹿到他身前。 
  “你们丫怎么这时候才来?我都快等残废了。”谢天起身拿出啤酒,一人一瓶递到我们手里。 
  “喝我的喝我的。”石光从大衣兜里掏出了临出门时从家里带来的“伏特加”,“我爸刚从俄罗斯带回来的。” 
  “你们老爷子就给你带点儿酒呀,”凌晨也从兜里掏出刚刚在楼下小卖部里买的一堆下酒零嘴儿扔到桌上,“怎没给你丫带匹大洋马回来玩玩?” 
  “去你妈的吧!” 
  不到半个小时,我们的脚下已经码起了一堆干干净净的空酒瓶。模糊惨白的灯光下,我绿了,石光绿了,凌晨和谢天也绿了,我们面面相觑地围坐在一起,就像四张焕然一新的平整台泥,摇摇欲坠,一片翠绿。石光机械地卷着大麻,沉默不语,垂头丧气,我们心里都清楚,他和汤雨—那个捉摸不定的冷漠姑娘,我们的初中同学—之间肯定有了什么麻烦,可是,他不愿意和我们提起。 
  “小谢,你丫这些天混什么呢?”我尽力想把大伙儿从尴尬的不言不语中间拉出来。 
  “丫还玩失恋呢,昨儿晚上我刚劝过他。”凌晨没等谢天张嘴就抢着告诉了我答案。 
  “唉……小谢,我跟你说,你丫就是不知道被姑娘蹬了是个什么滋味儿。这回尝一下吧,也好,谁不得迈这么道坎儿啊。” 
  “这事儿我还真比不了你,姚远,你丫多深啊。”谢天晃悠着酒杯回了我一句,我看见他的脑门上布满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孙子你丫还别拿这个挤兑我。哥们儿真想被姑娘甩一道,可咱是压根儿没被姑娘看上过啊,头一步就没迈出去。”我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仰脖喝干杯中的剩酒,最后一滴喝下,苗苗的影子恰到好处地跳进了我的心头。 
  和我的朋友们一样,我的心里也有点儿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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