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恋爱的季节

第29章


 
  我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挤出车门,往西走了一百多米,上了驾校那辆老掉牙的破班车,一头就睡了过去。一路上我都能感觉到车在厉害地颠簸着,也能听见各种零件发出的刺耳噪音,可就是不愿意醒过来,坚持着皱眉狂睡,一直等车停稳在驾校门口才睁开眼睛。太阳已经升起老高,天也比刚才暖和了不少,我晃晃脑袋,觉出不再像刚才那么头疼难忍,精神稍稍一振,跟在人群后面慢慢走进了驾校。 
  我被分在了2号车上,一共六个学员,五男一女,可气的是,偏偏是那个女的没来,叫我好生失望。我们五个糙老爷们儿齐刷刷地坐在豁他妈硬的后斗里面,被那个看上去更糙的教练拉到一个偏僻角落,开始练习原地打轮和起步停车。这些基本功对我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只练了两分钟,教练就看出来我毫无问题,于是,那一上午工夫,我基本上都是坐在旁边的砖头堆上抽烟休息,无所事事。 
  每隔五分钟我就抬起手腕看一次表,心里暗暗抱怨着时间竟如此漫长难熬,中午的吃饭休息还是那么遥不可及。我屁股底下坐着那本儿又厚又硬的《西医综合复习指导》,有那么几回,我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把它拿起来瞧上一两眼,可最终还是决定就让它踏踏实实给我垫屁股完事儿。 
  直到离中午休息只剩下半个小时的时候,我们车上的最后一个人才终于姗姗而来。我打老远就看见了那个姑娘,即使在阳光的照射下,她的眼睛依然显得特别明亮,就和她身后背着的漆皮小包一样扎眼。我叼着烟靠在砖头堆上,看着她一路步履轻快地走到了我们那辆1041大货车跟前,看着她和我们师傅说了几句话,然后向我们一一含笑打招呼,心下不由一阵窃喜。我得说,这真是个漂亮的姑娘,浑身上下都飘散着阵阵新鲜的气息,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是说,她就像一枚饱满多汁的水果那么让人舒服。 
  吃完午饭,我去路边的小摊上买了两瓶便宜的纯净水,可笑的是,哪怕用肉眼也能看得出那水有多么的不纯净。我把水塞进兜里,假装自然地慢慢溜达到那个姑娘身边,她正坐在我们那辆车的旁边听着CD,嘴唇轻轻地翕动着,一定是在哼哼歌词儿。 
  “哎。” 
  她抬起了头,从一只耳朵里掏出耳塞,冲我笑笑:“哎。” 
  “喝点儿水?”我递给她一瓶没开的纯净水。 
  “太好了,谢谢。” 
  “坐会儿行吗?”我用手指了指她的身边。 
  “当然了。” 
  我挨着她坐下,从兜里掏出烟:“抽烟吗你?” 
  “抽,我这儿也有。”她回过身在小包里一阵翻腾,拿出一盒儿“绿万” ,伸到我的面前:“抽我的吧。” 
  “不用不用,我抽不惯凉烟儿。” 
  我打着火机给她点烟,她侧过头迎向火苗把烟点着,然后用手指轻轻点了点我的手背,看得出来,不是个新手。 
  “听什么歌呢?” 
  “《我不是天使》。”   
  长大了(16)   
  “你可真谦虚。” 
  她一下儿笑出了声,侧过头瞪了我一眼,眼睛忽闪明亮,让我怦然心动。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你也没告诉我呀。” 
  “我叫姚远。” 
  “田苗。”她向我伸出了一只削瘦光滑的手,“叫我苗苗吧,我的朋友们都这么叫我。”     
  我爱你   
  我爱你(1)   
  1 
  敲敲打打,我结婚了。 
  结婚那天夜里,我都没来得及操我媳妇儿就睡过去了,我喝大了。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沈月的臂弯里,我头稍稍往上一仰,就亲到了她柔嫩的乳房。 
  “醒啦?” 
  “嗯。” 
  “渴不渴?” 
  我笑着点点头,一秒钟之后,一杯白水就送到了我的嘴边。 
  “喝吧,头疼不疼?” 
  “还行,”我一口气把整杯水都饮了下去,干涩的喉咙立马变得滋润,“小月,昨天我表现不好,现眼了。” 
  “还说呢,气死我了。” 
  “别生气别生气,我立功赎罪还不行?—咱把昨晚上的损失加倍找补回来。”我一侧身,把她抱在了怀里。 
  “干嘛呀你,讨厌劲儿的!”沈月无力地拍打着我的肩膀,我一把抓住她那双温暖的小手,用嘴紧紧贴上了她的嘴唇…… 
  “起床吧,凌晨,天都黑了。” 
  “再呆会儿。” 
  “咱们都在床上耗一天了,起来吧,我给你做饭吃。” 
  “吃什么呀,媳妇儿?” 
  “你想吃什么?” 
  “嗯……想吃你做的炸酱面。” 
  等炸酱的香味儿都钻出厨房的时候,我才从床上爬起身,穿好衣服跟到厨房里,从后面拦腰抱住沈月,轻轻地亲她的脸,直到她笑着用手挡住了我的嘴唇:“别闹啦,痒痒死了。水开了,去,帮我煮面。” 
  我把面条儿下到开水里,然后从冰箱里拿出黄瓜、萝卜、大白菜开始切菜码—我和沈月都喜欢吃炸酱面,每个礼拜我们都会吃上一两回,这套程序早就分工明确。结婚后的第一顿饭,没有比吃这个再合适的了。 
  “小月,咱们喝点儿什么酒?” 
  “还喝呀?” 
  “当然了,今天必须得喝点儿,就喝樊星送的那瓶西班牙干红怎么样?” 
  我们对坐在餐桌旁,相互微笑:“干杯。” 
  “说点儿什么吧。” 
  “说什么呀?”我端着杯子琢磨了一下,“打今儿起,咱们就算绑在一块儿了,后悔可不赶趟了。” 
  “说什么呐,讨厌死了。” 
  “你非让我说的。” 
  “那你不会说点儿好听的呀?” 
  “月儿,”我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盯住她的眼睛,她的面庞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楚楚动人,“我爱你,我保证以后都会对你好。” 
  2 
  “我爱你。”我看着面前白纱拖地的沈月,感觉到下面的一百多双眼睛都齐刷刷地盯在我身上,那一刻,我真的挺紧张。 
  “我爱你。”沈月鲜红欲滴的嘴唇轻轻翕动,声音细微却又清脆,那一刻,我看见她捧着鲜花的双手稍微有点儿发抖。 
  要不是因为那场人人都谈之变色的“非典”,我们的婚礼也不会足足拖上了小半年时间。本来,我和沈月早就商量好利用“五一”假期扯证办事儿,那正好也是我们认识整整两年的日子,可惜事与愿违,天灾一来,一切都不得不让位于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SARS病毒。直到盛夏来临我们才开始了马不停蹄地操办忙碌,好家伙,打一开始忙活,就一刻也没得闲:拍结婚照、选婚纱、挑礼服、收拾新房、订教堂、发请柬、置办酒席……总之,我们做得点滴不漏,样样不缺,要多俗套有多俗套。我知道这样显得事儿逼透顶—那又怎么了?一辈子不就这么一回嘛。起码,我们现在是这么打算的。 
  10月6号那天,阳光灿烂,晴朗无风,北京的秋天虽然短暂,可天气确实好得没挑。上午九点半,我穿着那身价格逼近“一方”的僵硬西服准时来到了王府井大教堂的门口,从那辆漆黑的加长“林肯”里面钻出来,感到面前灰暗的尖顶教堂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特别厚重压抑。我站在教堂门前的草坪上,不时和走过身边的亲朋好友打招呼握手,微笑寒暄,不知道为什么,却总隐约觉得自己处在一片奇怪的孤单当中,好像面前的人和事都与我毫无关系。 
  “怎么了你?”谢天搂过我的肩膀低声问我,今天他是我的伴郎。 
  “没事儿,可能是有点儿紧张。” 
  “噢,那没关系,等下次有了经验就好了。” 
  “抽你丫的啊。”我一把抢过了他嘴里的烟。 
  烟还没抽完,我听见身后的人群微微骚动,转头一瞧,果然是沈月的那辆白色花车徐徐驶来,停在了路边。我几步赶过去帮她打开车门,拉着她的手带她出来,她用手指使劲地勾住了我的手指,冲我微微一笑,高高耸起的闪亮头饰显得有点儿刺眼。 
  所有的人都自觉地排成两队,紧紧跟在我们身后,教堂的侧门分毫不差地“吱呀”开启—是时候了,我定了定神,拉起沈月的手,缓缓迈上台阶。跨进大门的一霎那,我心里微微一动,但马上又被自己制止,我知道,此时此刻,我不应该去想别的事情。 
  婚宴就订在路口的“天伦王朝”酒店,一共摆了十桌,坐得满满当当。从小到大,我从来也没吃过这么漫长的一顿午饭,直到下午五点,那一百多号人才终于陆续散去,只留下一桌桌杯盘狼藉、催人恶心的残羹剩饭。   
  我爱你(2)   
  “月儿,赶紧吃点吧。”忙活到现在,除了灌下一肚子各式各样的真酒假酒,我几乎粒米未沾;沈月更惨,一下午除了换衣服基本上就没干别的事儿,婚纱、旗袍、套装、休闲服,一应俱全,宛如模特走台。 
  “不饿,我还是陪你爸妈坐会儿吧。” 
  “谁爸妈?” 
  “咱……咱们爸妈。” 
  “这还差不多,去吧。”我拍了一下她的脸蛋儿,看着她走向我们两家亲戚围坐的酒桌,扯开箍在脖子上的领带,转头去寻找姚远和谢天。他们俩正坐在门外的沙发上聊着天,看到我走过来,姚远站起身当胸捶了我一拳:“你丫这身行头可真够骚的。”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