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恋爱的季节

第38章


 
  “贴谱儿吗?” 
  “没问题。明天春游,定了啊这事儿。” 
  16 
  我们从春光明媚的空旷街道上飞驰而过,天很蓝,树很绿,空气也显得挺新鲜,我们的心情大好,把那些无处不在的要命病毒全然抛在了脑后,去他妈的吧。 
  北京平日的堵塞早已影踪不见,我们从家开到后海只用了不到十分钟。把车停好,我们沿着什刹海岸边拉着手慢慢前行,一直走到了银锭桥。狭窄的小道两边早已被群群闲人和车辆占满,越往深处走越热闹,一派欣欣向荣的休闲景象。没人再带着憋气的大口罩,也没人再遮遮掩掩地和其他人保持着距离—这才叫正路子,置身其中,真有点儿告别炼狱重回人间的意思。 
  我们好不容易在靠着河边的围栏旁找到了两个座位,点了两瓶“喜力”和一篮儿爆米花坐下,看着近在咫尺波纹荡漾的青绿河水,悠闲地享受着这午后的温和春光。 
  “月儿,出来放放风好吧?” 
  “嗯。”她抿了一小口啤酒,从包里掏出墨镜戴在脸上,左顾右盼,“好象全北京的人都来这儿集合了。” 
  “要不我给小谢他们打个电话,大伙儿一块儿出来聚聚?” 
  “不,今天不叫别人,就咱们俩。” 
  “天天都是咱俩,大眼瞪小眼的。” 
  “我就知道你烦了。”透过墨镜也能瞧出她在朝我瞪着眼睛,“最没良心了你!” 
  “你瞧你瞧,又急了。”我拍拍她的手,“就咱们俩,就咱们俩,一会儿咱们去划船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租到船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我们在天边余晖的映照下慢慢把船划到了河中央,收起了浆,任小船茫然在水上漂浮。阵阵温柔的晚风吹过,我们看着岸边星星点点亮起的路灯和远处酒吧暧昧的灯光,沉溺在一片舒适安详的气氛里,除了身边偶尔经过一条飘荡着丝竹鼓乐声响的大船,谁也不能把我们从这片宁静中拉出来。 
  “凌晨。” 
  “什么?” 
  “你说咱们‘十一’结婚的时候不会再出什么事儿吧?” 
  “不会的,放心吧。” 
  “我可真怕再有什么问题。” 
  “别瞎担心,月儿,只要咱们之间好好的,再出什么事儿也不用害怕。” 
  “你?”她冲我挑了挑眉毛,“能让我放心吗?” 
  “我,”我也朝她撇了撇嘴,“就那么不让你放心?” 
  她盯着我思考了一秒钟,然后轻轻捏了捏我的下巴,露出一个笑容:“你还行。” 
  我把她有点儿冰凉的手握在手里:“月儿,我愿意永远和你这么好好地一起生活,真的,相信我。”   
  我爱你(17)   
  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柔和得就像我们四周沉静的河水:“我信,我当然信。” 
  “等结了婚,明年春节我拿到年终奖金,咱们去西班牙度个蜜月怎么样?” 
  “太好了,我还一直没机会去呢。” 
  “咱们去巴塞罗那好好玩上几天,亲眼看看高迪的那些建筑—圣家教堂、米拉宫、还有那个到处都是漂亮瓷砖的大公园,叫什么来着?” 
  “桂尔公园。” 
  “对对,桂尔公园。里面还有一特炫的彩色大蛤蟆呢是吧?” 
  “什么呀,那是用瓷砖拼出来的蜥蜴。” 
  “我瞧着都差不多。对了,你把我那本儿高迪的画册藏哪儿去了?从头一次给你你就再没还过我。” 
  “就不给你,我收起来了。让我那么费劲地翻译了半天,还说要急着用,你这个大骗子!” 
  “这、这能怪我吗?那时候想和你说句话都难,我要不琢磨出来这么一辙你能理我?—我容易嘛。” 
  她的嘴角挂起了笑容,静静地看着我,过了一会儿,又把我拉到她的身边,斜靠在我怀里喃喃地自言自语:“唉,真希望日子能过得再快一点儿,一转眼就到了‘十一’,再一转眼就到了明年……” 
  17 
  无论怎么希望,时间也总会一刻不停地流淌过去,等你猛然回头,才发觉早已飞快路过了曾以为还很遥远的将来。转眼间,2003年又要走到了尽头,我和沈月结婚也有两个多月了。 
  婚后的日子其实和以前没什么区别,我们搬进了家里准备的新房,依旧忙碌奔波在公司、学校和家之间,每天应对着柴米油盐、打炮儿睡觉的平淡日子,我们有时甜蜜,有时争吵,有时高兴,有时烦恼,总之,和生活在每一座城市中的每一户人家一样琐碎和平凡。 
  我站在沙坑边上抬头看着淡蓝色的天空,阳光苍白,浮云厚重,凛冽的硬风不时吹过我的脸庞,让我感觉着北京冬天的干涩与寒冷。我从起跳踏板沿着跑道一步一步慢慢往回走……三十九、四十,停下脚步,用脚尖在地上划出一条线当作起跑标记,然后放松全身,重新系紧鞋带,准备下一次的起跳。我在心里重复着加速助跑—踏板起跳—跃向空中—再落回沙坑那整个过程中的痛快和舒畅,期待着烦乱焦躁的情绪渐渐平静放松。 
  —我们又吵架了。老是这么没完没了,我无可奈何,却又必须去不停地面对,真他妈的要命! 
  要说事情本身实在微不足道:上个月我们院新分来一个刚毕业的绘图员,小女孩儿由于初来乍到,业务生疏,平时没事儿就爱找我来讨教两招,有时候加班晚了我也顺手带她到附近的饭馆儿去吃顿便饭,一来二去,彼此就慢慢熟悉起来。怎料此人工作热情出乎意料的高涨,常常深更半夜还不知疲倦地给我打来电话请教问题,碍于同事面子,我也不得不和颜悦色地给她一一讲解,说实话,那些问题十有八九都够弱智的。昨天晚上她再次和我连通电话咨询热线,正赶上我洗澡没听见,哪知此女竟一条道走到黑,锲而不舍地继续连播数次,终于被沈月不耐烦地接起,一听对方声音,顿起疑心,等我一出浴室,大战立马开始。 
  “刚才有一女的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 
  “谁呀?”我上床换了睡衣,拿遥控器打开电视,BTV-6正播着亨德利和马克·威廉姆斯的斯诺克比赛。 
  “说是你同事,听声音挺年轻的,还挺甜。” 
  “可能是孙婷婷,没事儿。”我漫不经心地告诉她,继续盯着电视,我喜欢的亨德利宝刀见老,不争气地节节败退,又被敌人拿下了一局。 
  “是吗?你还是赶紧给人家打回去问问吧。” 
  “一会儿再说。” 
  “别呀,要不人家该着急了,是不是我在这儿不方便啊?” 
  我听出话茬儿不对,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脸色,一望即知此人的疑心病已经再度发作。 
  “你什么意思?” 
  “我想问问你什么意思?” 
  “又想找茬儿是不是?” 
  “对了,我今天就找茬了。你给我说清楚—那个孙婷婷跟你到底什么关系?干吗这么晚了还没完没了地给你打电话?” 
  我面无表情地瞪着她,一言不发。老是因为这种没边没沿的破事儿吵架,我真的烦了,烦透了!以前我就对她一再忍让,都结婚了此人竟还不知道稍稍收敛,依旧保持着怀疑一切的本色,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你不说话也没用,不说清楚了咱们今天谁也别睡!” 
  “随你便。”我冷笑着挪到沙发里坐下,点上根儿烟,继续看电视。屏幕中亨德利已经投杆认输,镜头一换,那个面如河马的主持人闪到眼前,眉飞色舞地点评着刚才的比赛。 
  “我让你不理我。”沈月抢过我手中的遥控器“啪”的一声关掉了电视,紧紧咬住嘴唇,一脸凶狠,“我让你不理我!” 
  “你还有完没完了?”我一下站起身来,感觉怒气正在一节一节地飞速上升,终于跨越了极限,“不理你你还来劲了?你瞧瞧你那样儿,像个大学老师吗?—整个一他妈泼妇!”   
  我爱你(18)   
  “你敢骂人!”她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你敢骂我,你混蛋!” 
  “是,我混蛋,我他妈见一个爱一个,我认识的女的全都跟我有一腿,你满意了吧?” 
  “你说的是人话吗?结了婚你就这么对我,以前和我说过的那些话都是放屁!” 
  “告诉你,打今天开始,你再胡搅蛮缠我就对你这态度。” 
  “你太欺负人了。” 她窝在沙发的一角哭得气喘吁吁,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弯过去,“太……欺负……人了,我算……看清楚你了。” 
  我有点儿心疼,真想抱过她拍拍她的后背,让她不再哭泣,可我强努着硬起心肠没让自己这么做。我知道,稍一松懈,就会前功尽弃,她的多疑毛病以后会越发的变本加厉,不可抑制。昏暗的卧室里缭绕着我吐出的烟雾,把我面前的沈月遮掩得模糊不清,只能听见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还萦绕耳边,让我越发烦躁。我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一咬牙,从床上抱起被子枕头,头也不回地冲出卧室,关掉所有的灯,把自己埋藏在一片黑暗之中,也不知道胡思乱想了多长时间,终于沉闷睡去。 
  这是结婚后我们第一次没睡在一起。 
  直到第二天早晨出门上班我们都坚持着脸色阴沉互不理睬,为了显出更胜一筹,沈月没等我开车送她就摔门而去,把我孤零零地剩在房中,不知所措,憋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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