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风雅

    领工资的时候，他又见到了孟乔。虽说他当时到杂志社来是因为孟乔介绍的，但他和孟乔没在一个业务组，每天大家都各跑各的路线，所以一直没见上面。今天发工资，大家都回到社里，才碰了头。
    孟乔看见叶紫羽手里捏着扁扁的工资信封，再看看叶紫羽的神情，就知道他这个月没拉到业务。不过他自己比叶紫羽也好不到哪去。
    叶紫羽虽然心头哀伤，挺发愁下个月生活费的，但他看到孟乔，想起上月孟乔请他吃了碗面条的事儿，觉得今天发工资，不管多少，他也得请回来才是。是于他招呼孟乔，下班后硬邀他去了个小饭馆，点了两个菜，要了两支啤酒对饮。啤酒有点凉，几口喝完。孟乔觉得还不过瘾，说这都冬天了，得喝二锅头，这可是京城名酒，又不贵。于是二人又一人上了一支小瓶装的二锅头。
    这个酒的度数高，有56度。喝下肚后，感觉身子暖和了，脑子也灵活了。孟乔说：“眼瞅着圣诞节要到了，不如我们批发些玫瑰花到双安商场附近去卖卖？那里娱乐场所多，高校也多，好歹能赚几个钱贴补贴补。”
    叶紫羽一想也行，问孟乔：“你知道上哪儿批发？”
    孟乔一拍胸脯，说：“这当然，我好歹在京城呆三年了，上东门蓝岛附近的鲜花批发市场采购去，那儿便宜。”
    就这样，两人约定好了，星期天下午去采购玫瑰花回来卖，本钱一人一半，利润平分。
    到了那天，两人在约好的地点汇合，一同上了公交车去鲜花批发市场。孟乔在一个摊位上同老板娘讲好价，选了40朵玫瑰，其中红色的20朵，黄色的20朵，本来一元一朵，孟乔硬是缠着卖花的老板娘又让了一元，一共付了39元。回去后，天夜已晚，孟乔叫着叶紫羽一起，把玫瑰枝上的刺先掰去，然后说：“在水盆里放一晚，明天花会开得更鲜艳，我们叫价五元一朵，给四元也卖。”
    叶紫羽犹豫着问：“这样就行，也不弄个塑料纸做包装？”
    孟乔摇头道：“不用，就这么卖吧，别再增加成本了。”
    京城已经下过第一场雪，夜晚的寒风变得刺骨。第二天，两人下班后，一人捧了20朵原生态的玫瑰，就到商场门口的过街天桥上站着去了。
    想象总是很美好，现实总是很残酷。叶紫羽捧着花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才发现自己真的不是这块料。他根本无法拦住行人兜售。估计很多人见他捧着玫瑰站在桥上，还以为他在等女朋友呢。而他自己，那一句“先生你好，买朵花吧，或小姐你好，买朵花吧”在嗓子眼儿转了无数次，就是无法吐出去。那时，他觉得自个儿跟《三毛流浪记》里的三毛似的，四处灯红酒绿，唯他一筹莫展。
    叶紫羽在桥上晃悠了40分钟，一朵没买出去。他这进冷得不行，跑下桥去找孟乔。刚才两人分两个地段卖花。他找了半天，才看到孟乔在商场的帘子后面倚着，一脸垂头丧气。叶紫羽过去叫住他，孟乔无奈的对他说，看来昨天他的判断失误了。本来有几个人要买他的花的，却嫌他没有包装，最后都没有成交。
    本来叶紫羽在桥上挺难受，一看孟乔也这样，他的心情倒好了。两人一合计，孟乔又想到，中苑宾馆那好像有个歌咏比赛，不如再过去试试。于是两人又骑车赶往中苑宾馆。可不知是孟乔的消息有误，还是他们到得太晚，比赛早已散场。总之他俩赶到目的地后，人影也没见着几个，宾馆大门静悄悄的。这一折腾，两人完全泄了气，天又冷得邪乎，一咬牙，也别卖了，干脆回去洗洗睡吧。就这样，一朵花也没卖出，白白损失39元投资，加上俩人去蓝岛的车费1元，共40元。
    往回走的时候，孟乔连花都不想拿了，他问叶紫羽：“你有没有跟人送过花？”
    叶紫羽一愣，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想了一想，自己还真没给人送过花呢，便摇摇头。
    孟乔笑道：“这花要再放两晚，也没法卖了。干脆，你全拿去送黎欣得了，肯定能让她高兴高兴。”
    叶紫羽一想也是，正好前面不远就到学校。于是他同孟乔告别后，便去了黎欣宿舍。当他捧着40朵鲜艳的玫瑰走进校门后，一路就受到了不少人的关注。人们估计他是捧着鲜花来向哪位女生表白的，只有他自己有苦难言。
    来到黎欣寝室门口，他想起去年从南方追来的那一出戏，自己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从那以后，这寝室的女生们都把他当情圣了。其实，他还真不是那样的人。不过这次还好，他敲开门后，发现只有黎欣一人在寝室里。
    黎欣被捧着大把玫瑰的叶紫羽惊呆了，今天也不是什么重要日子，他买这么大捧玫瑰来做什么？这以前他可是从没买过花送她的？叶紫羽倒老实，直接把他去卖花，结果一朵也没卖出去的事讲给了黎欣听。
    黎欣听了，先是没有作声。突然淡淡一笑，对叶紫羽说：“这些花你也别送我了，我全买来下罢。”
    叶紫羽一愣，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却见黎欣转身走到自己床前，从枕头下拿出五百元钱递给叶紫羽，说她兼职的公司今天发薪水了，这些钱，让叶紫羽拿着先用。因为她还在上学，父母有寄生活费给她，她也用不上。
    叶紫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接过了钱，顺势把黎欣也搂在了怀中。当他搂住她时，感觉到黎欣的身体轻轻的颤了一颤。叶紫羽想，哪个女孩子不爱美呢，这是黎欣第一次自己挣到的钱，她应该去给自己买件衣服或是一瓶香水才是。可是她却把钱都给了他。唉，等自己有钱了，一定要对她好才是。
    这次卖花，算是叶紫羽第一次与别人合伙做生意，以完全失败告终。
    孟乔对这事耿耿于怀。他那段时间手头也挺紧，这次卖花陪了20元本钱，虽不多，但让他很没面子。他一直在叶紫羽面前自诩为老京城，做的事情也不见得多靠谱。过了差不多一周时间，孟乔又来找到叶紫羽，说他这次联系了个好活儿，一起去。
    叶紫羽问他做什么？孟乔说他前天在街头看到有人做问卷调查，他就主动跑去找带队的督导询问。那督导是个约摸二十七八岁的女子，姓朱。她告诉孟乔，他们是央视下属的一家调研公司，经常有很多项目要向消费者做调查，按次给酬劳。如果孟乔有兴趣，可以留个联系方式，有业务的时候通知他。
    结果，才过了一天，姓朱的女子就来电话了，说有个日用品系列的调研，三天后开始进行，他们若有意愿，先来做培训。孟乔自然一口答应。叶紫羽想想这比卖花强多了，也答应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