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风雅

    这个夏天，京城感到无比燥热，人们常常在热得受不了时，真心期盼着老天爷来一场大雨，好让高温不断的天气能够凉快凉快。但对于生活在长江流域的人们来说，则希望老天爷千万别再下雨了。因为近入夏天后，长江的汛期加长，水位居高不下，洞庭湖、鄱阳湖连降暴雨，一时间洪水肆虐，无数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受到极大威胁。全国乃至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灾区。世界各国政府及国内各类机构开始组织为灾区捐款。去年刚回归中国的香港地区捐款6.8亿元，为世界之最。紧排其后是台湾地区，再其次是新加坡。世界华人血浓于水的亲情体现无疑。
    叶紫羽所在公司楼下也设立了一个募捐箱。每到午餐时间，写字楼里工作的人们外出午餐，经过时纷纷解囊，在募捐箱前排起了长队，其中有不少外国人。叶紫羽还曾去礼堂听过关于抗洪抢险的报告。他最为记忆深刻的，是防洪专家介绍的洪水爆发的经过。其中主要原因之一，是长江流域森林乱砍滥伐造成的水土流失，中下游围湖造田，乱占河道带来的直接后果。由于淤积、围垦等原因，长江中下游的湖泊面积减少，降低了长江中下游湖泊的调洪能力，湖泊的蓄洪容积逐年减少，众多通江的湖泊不再通江，江湖隔商，行洪的难地也不能行洪了，加上河道设障严重，致使河道过水断面缩窄，洪水出路变小，宣泄不畅，洪水行进缓慢，再加上天气的变化，终于酿成大灾。有一组数据表明，长江两岸有4亿人口居住，五十年代中期，长江上游森林覆盖率为22%，不断进行农地开垦和城市化后，两岸80%的森林被砍伐殆尽。四川省193个县中，森林覆盖面积超过30%以上的仅有12个县，一些县的森林覆盖面积下降至不到3%。
    为此，长江流域18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中，有20%发生水土流失，每年丧失表土24亿吨，每年从上游携带下来5亿吨以上的土砂顺着长江流入了东海。年复一年的土砂淤积，长江的河床从多年前开始就已高出了地面，成为继黄河之后的又一条“悬河”。长江的碧水早已荡然无存，其浑黄程度都可以和黄河媲美了。洞庭湖水域面积从1949年的4350平方公里缩减到2145平方公里，鄱阳湖在40年间缩小了1/5，还有数百个中小湖泊已经永远地从地图上消失了。这一切都是长江洪水泛滥的原因。
    听完报告后，连叶紫羽这样的门外汉都觉得，如今的生态环境已经危机四伏，它随时可能给人们带来新的巨大灾难。人类的科学技术虽然日益昌明，但大自然的规律，也不能妄意违背。
    好些天以来，公司的同事在午休时间，都纷纷关心议论着这场百年不遇的大洪水，关注着每天报纸上的最新消息。很快，一个与当红女明星江珊同名的灾区小女孩，成了人们关注的对象。那个恐怖的夜晚，电视台突然中断了正常的节目播出，播音员紧急通知：牌洲湾大堤出现了溃口，请群众迅速就近往高处转移。刹那间，小姑娘所在的村子爆发出一阵阵哭叫声，不一会儿电也停了，咆哮的洪水发出“轰隆隆”的声音由远及近。
    小姑娘的父亲在省城打工，她和奶奶、妈妈、两个姐姐、两个弟弟，借着夜色在田埂上东一脚、西一脚地乱跑。洪水很快就冲上来，水越涨越高。一个巨浪打来，把她的妈妈、大姐、两个弟弟卷走了。跟在奶奶身边的小姐妹俩只因奶奶拼命抓住了一棵白杨树，她们三人才没被卷走。几位武警战士游过来，把她们转移到两棵白杨树上，就去救其他人。奶奶和小姑娘抱着的树不大，幸亏小姑娘会踩水、爬树，洪水才没将她淹没。小姑娘有两个姐姐，她爸爸非常想要儿子，因此她自来到世上，就没有被父母看得有多金贵，很少关心她。她经常一个人在野地里玩耍，一玩就是一天，甚至连吃饭时都找不到她。她两岁时就开始在塘里玩水，练就了一身好水性。一到夏天，她便光着脚到处捉鱼、掏鸟蛋、拍蝴蝶，小脸蛋晒得黑黝黝的。一年四季她的脸上、手上、腿上都是小伤痕，她从来不怕，很少像别的孩子那样哇哇大哭，所以洪水并没把她吓懵。可是洪水越来越大，奶奶好不容易将她转移到一棵高一些的树上，刚刚将她顶上树桠，洪水就将奶奶卷走。她听见奶奶挣扎着告诉她：“等戴红五星的叔叔来救你……”
    村子不见了，奶奶不见了，四周只有无边的黑暗和咆哮的洪水。水流越来越急，把她和小树冲得左右摇晃，她没法不感到害怕了，平日里她爬很高的树，下很深的塘都没这样害怕过。她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水淹到脖子下，她又向上爬了爬。一个凶猛的浪头扑过来，树干承受不住断了，小姑娘没入水中，随着树干在汹涌的洪流中翻滚起伏。她精疲力竭时，猛然撞在了一棵树上，于是她连忙双手一个反扣，箍住了树干。水流把她向前猛一拽，手差点脱扣，她立刻一个翻身，双手抱住树，然后用脚缠住树身，再一把一把地往上爬，找到了一个树桠，把小脚踩在上面。小姑娘终于可以舒一口气，肚子却饿起来。她摘了两片树叶含在口里，树叶的味道涩涩的，喉咙像被堵住，她想叫出声音，却发觉自己嗓子全哑了。她十分疲倦，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但她不敢睡，就这样像蜗牛一样趴在树上，水涨一寸，她就往上爬一寸。次日凌晨，施救人员在冲锋舟上透过蒙蒙夜色，无意间隐约发现一棵树上好像栖着什么，驶近一看，才看清是个小孩趴在上面。孩子的大半个身体浸在水中，双眼微睁，奄奄一息。好在，她终于获救了。事后得知，在这次灾难的幸存者中，小姑娘是惟一的一个没有大人庇护，依靠自身能力与洪水搏斗后获救的儿童。
    叶紫羽看完报导，觉得他有必要在这个夏天教会黎欣游泳才对。黎欣长这么大还没游过泳呢，听叶紫羽一说，非常不好意思，推托不去。叶紫羽却说，你这么好的身材，有什么好怕的？他也没跟黎欣商量，就帮她买回泳衣，硬拉着她去了泳池。黎欣先前还不敢下水，后来在叶紫羽的护持下，逐渐变得胆大，开始在水里同叶紫羽嬉戏。
    尔后，黎欣竟喜欢上了游泳，每到周末，反而主动叫叶紫羽陪她去游泳。他们就这样度过了一个绚烂美丽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