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风雅

    不经意间，夏天的燥热还没有完全褪去，秋天便伴随着几场秋雨悄悄来了，这样的雨让人欢喜。对于京城来说，最能展现秋天韵味的，当属西郊的香山红叶。开国元帅陈毅不有一首小诗专门赞扬过么，“西山红叶好，霜重色愈浓。革命亦如此，斗争见英雄。”不过西山红叶真正漫山遍野最好看的时候，是在晚秋。叶紫羽同黎欣早已约好，等国庆节放假就去香山及附近的卧佛寺一游。谁料，这天公司领导找到黎欣谈话，说公司刚在申城成立分部，需要招聘人员，考虑到黎欣的老家就离申城不远，所以问问她愿不愿意调去申城工作？黎欣听后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愿意的，可随即想到了叶紫羽，于是跟领导说，她想考虑一下。领导点头同意，让她两天后想好了回复。
    本来黎欣还没考虑过这个事情，毕竟他们好不容易才在京城稳定下来，原以为至少要工作生活一段时间后，再做未来的考虑。可她也知道，到申城发展也不容易，现在这个机会突出其来，如果错过的话，将来会有什么变化可就不好说了。而且，她的父母一定极其希望她去申城的，只是……
    下班后，叶紫羽接到黎欣，神情甚是高兴，居然还哼起了跑调的流行歌曲，要知道这家伙向来是五音不全的。黎欣知道他准有好事情要告诉她，于是她故意装作没看出与平时有什么不一样来，她知道叶紫羽性子直，藏不住话的，过不了一会儿，准忍不住告诉她原因。果然，叶紫羽见黎欣没啥反应，便满脸笑容的告诉她，他今天收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黎欣一惊，蓦然想到自己可以调去申城工作的事，难道？随即她便知道自己会错了意，叶紫羽怎么可能这么快知道她的事情。于是她问他：“什么好消息，说来听听。”
    叶紫羽开心的搂住她的肩膀告诉她，今天他得到了公司的表扬。黎欣一听这事，不由乐了，说表扬你一下就值得你这么高兴呀，你还真是个可爱的好孩子。叶紫羽昂昂头，说当然不止这些。原来，今天王总找他谈话了，告诉他明年开春，公司将选派人员去国外总部交流任职一年，选定了叶紫羽。叶紫羽一听，喜从天降，他心想：自己入职才刚过半年，难道就这么优秀了？王总仿佛看出他的心思，故意逗他似的说，因为公司现在的工作人员不但全来自国内顶尖的名牌大学，绝大多数都有了在国外工作学习过的背景，所以他们都不太情愿又去总部呢。而这次选派人员去国外工作，带有培养新人的性质，首先得考虑没有出过国的职员，所以选中了叶紫羽和另外两个毛头小子。
    王总话虽然这么说，叶紫羽心中仍然疯狂窃喜。出国是这个时代多少年轻人梦寐以求想要争取的机会啊。叶紫羽邻居家的孩子当年自费出国，据说挺悲催的，在纽约华尔街边上卖糖炒板栗呢，可仍然羡慕死了周围的邻居，那孩子的父母还自豪得不行。而他这可是公派出国工作学习！这简直、简直太那啥了，叶紫羽当时的心情简直无法形容了。王总叮嘱他，赶快准备好个人相关材料，抽时间去把护照办了。叶紫羽连连点头。
    黎欣听完，也不禁为他高兴。转念一想，即然叶紫羽要出国工作，那自己在京城也是孤单一人，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回申城工作啦。她顿时也兴奋起来，把领导想调她去申请工作的事情也说了出来，心中还想，好事都凑一块儿了。
    谁知叶紫羽听完，却是一愣。看着黎欣高兴的样子，问道：“你很想去申城？”
    黎欣说：“那当然，我爸妈早盼望我回去了呢。申城离我家多近啊。”
    叶紫羽又问：“那你什么时候会调过去？”
    黎欣说：“如果个人同意的话，下周就要去申城报到。”
    叶紫羽沉默了下，说道：“那就是说，我们下周就要分开了？”
    黎欣也想到这个问题，说：“那国庆节你就来申城玩吧，反正也快了。”
    叶紫羽突然觉得，出国工作的喜讯似乎无法再让他兴奋起来。他想了下问道：“可是你有想过吗，要是你去了申城，就不会再回京城了。而我要是出国一年，回来铁定还得在京城工作的。”
    黎欣说：“那还早呢，再说那时候你也可以来申城工作了啊。有了国外的工作经验，在申城机会更多。”
    叶紫羽说：“可我总不能一回国就离职吧，那成什么了？”
    黎欣想想也是。两人一时都觉得左右为难，不再说话了。
    第二天上班，黎欣又思考了一整天。午休期间，她到外面给父亲单位挂了个电话。恰巧她母亲沈润珍也在，一听女儿的声音，立刻嘘寒问暖，谆谆叮嘱。黎欣口头答应着，顺便提了下公司可能会调她去申城的事。谁知沈润珍一听，顿时欢喜得不得了，叫她无论如何要努力争取。黎欣无言，告诉母亲她会争取，然后挂了电话。回到办公室，她终于拿定主意，遂去了领导办公室表明态度。
    晚上，黎欣特意约了叶紫羽在一家咖啡馆用餐。她先到了后，点了一杯柠檬汁，一边想事情一边等着男友。直到叶紫羽来到跟前才惊觉。叶紫羽笑道：“你一个人在咖啡厅总是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以前在学校就这样。”
    黎欣笑笑，示意叶紫羽在她身边坐下。叶紫羽一时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本来他们都习惯了面对面坐着的，已经不好意思在公众场合这么亲密了。黎欣说：”你还记得校门外的咖啡厅吗？那时我要你坐我对面，可你总要跑来我这面跟我挤在一起。”
    叶紫羽不由乐了，挨着她坐下后说：“当然记得。”
    黎欣说：“那你还记得你在咖啡厅里背诵过的诗吗？”
    叶紫羽不答，看着黎欣，轻轻的吟道：
    “我们是在那家天蓝色的咖啡馆里认识的，
    所以我一直很喜欢那个地方。
    那时你总爱喝浓浓的咖啡；
    那时你总爱在强烈的音乐声中度过周末；
    那时你总爱靠在我的肩上嘲笑月亮；
    那时你总爱一遍又一遍地谈起故乡的白桦林。
    我们常常在周末走向那座蓝色的岛屿，
    T血衫裹紧我蓬勃的筯骨，
    连衣裙托出你坦率的曲线。
    我们在狂热的吉它声中憧憬又憧憬，
    仿佛每一立方米都是爱的空间。”
    这首诗，正是当年叶紫羽在学校咖啡厅背诵过的，事隔数年，他仍然倒背如流。黎欣知道，一旦在这样的环境下谈论起诗词，叶紫羽总会神采飞扬。她又说道：“你还记我们在学校看过周星驰演的《九品芝麻官》吗？”
    叶紫羽说：“当然记得。”
    黎欣说：“里面引用过的那首宋词呢？”
    叶紫羽笑了：“想考我？不就是秦少游写的《鹊桥仙》么。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金枫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黎欣叹喟道：“是啊！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亲爱的，我觉得，我还是应该调到申城去工作。你也应该抓住去国外深造的机会。虽然我们会分开几年，但跟一辈子长相厮守比起来，还是很短暂的，不是么？”
    叶紫羽猛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