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深圳

第20章


 
  “他是玩具公司的客户,那时我们几乎是天天打交道。有一天与客户吃完饭,晚上他送我回布吉,在半路上,车出了毛病。我们在等拖车时,他在车上就把我…… 
  “我当时激烈反抗,但是不行。后来,他每天都接我上下班,直到你来深圳。他很爱我,甚至有一次想为我自杀。在你未来深圳之前,我曾经在他家里住过几次。后来,你来了,我想彻底离开他。真的,就想那样毅然决然地再不理他。可是你不知道,曾经有好几个夜里他都是开车到咱们家的楼下过夜。我渐渐发觉自己已经同他有了那种感情,似乎,我也离不开他。 
  “可是,可是,我同你才是真正的夫妻啊,那时我经常在梦里哭醒,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你和面对他。我很自责,对不起我的老公。其实在你没到深圳的1个月前我就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我一直不相信怀孕这件事,你来深圳之后的两个月间,是我反应最强烈的时候。我想打掉孩子,但我怕做完手术会让你发觉,你知道我的身体很虚弱。彼德坚决不让我打掉孩子,(郑眉笑了一下)他不惜再次以死相逼。最后,我屈从了。 
  “当你找到工作那天,我决意要离开你,和彼德生活。但,我怕你提出过高的赔偿要求。彼德当时也只能拿出1万美元来解决我与你之间的事。他利用回国机会买了台笔记本电脑让我先送给你聊表歉意,我赚得很少当然不能用钱来安慰你,况且,对于你我已经是十恶不赦了。我想补偿你更多,想一次性结算我与你之间的事,至少想给你再多一笔钱让你忘了我,所以我尽量推辞与你见面的时间……” 
  郑眉从坤包里拿出一张卡,说:“这里面是5万美元,是这段时间以来我们给你准备的。”她将卡推给我,我斜眼看着那张卡,一动未动。 
  我干涩地说:“你给我留下的9000多元钱我没有动,准备还给你。” 
  她眼中闪过一阵惊讶,又笑了一下:“我和彼德继承了他叔叔的这家公司,目前,公司运营状态良好,应该说,挺赚钱的。” 
  我继续说:“讲讲你突然离开我后去哪儿了?” 
  “美国。我同彼德去了洛杉矶他父母家,准备生下那个孩子,可是……”她的眼泪终于无法控制,猛然间激烈地涌出来,“可是我们去医院检查,医生说那是个已经死掉了的胎儿……” 
  我们沉默许久…… 
  终于,我再也忍不住了,猛地吼起来:“你他妈的坑我坑得好苦!”声音之大震得我自己都听不见什么了。侍应生走过来,面露微笑地说:“对不起先生,请小点声音讲话,这里还有其他的客人。” 
  我看见郑眉一瞬间吓坏了的脸和眼神。 
  我咬住嘴唇,双拳紧握,左右转头怒火冲天地望向周围。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我尽量压抑音量,“既然你早早地和那个假鬼佬有一腿,干吗还一个劲儿地催我来深圳?” 
  郑眉泪流满面,她摇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样补偿你。你是我的老公,我们毕竟还是夫妻啊。” 
  “是啊,毕竟还是夫妻。我们结婚4年多了,好像你根本不了解我萧寒是怎样的一个人,起码的信任你也达不到!5万美元?就一笔勾销了我们4年的夫妻生活?好哇郑眉,你不觉得自己的心肠不大热乎吗?” 
  我站起身,喊侍应生买单,将200块钱递过去。接着说:“我现在一个人过得挺好的,我不需要钱。你和什么彼萨还是彼德的请收好这笔钱,投资到你们的公司去建造属于你们自己的黄粱美梦吧!” 
  我扬首阔胸迈出咖啡馆大门。 
21、
  “你傻逼呀,那么多的钱不要?”曹雄飞呱啦呱啦地说,急得脸都红了,“40几万人民币哪。唉呀傻逼傻逼。你呀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这是深圳哪,不是让你玩洒脱玩深沉的地方,山高水远地来深圳,不就是为了多赚几个钱吗?” 
  冯美好在一旁看着曹雄飞一边咯咯地笑,她也说:“萧寒不要小看40几万,就是你1个月赚1万也得赚4年哩。” 
  我们在蔡屋围附近的一家潮洲菜馆,要了几样我说不出名字的潮洲小菜,是曹雄飞他们俩请我。我喝了半瓶酒有些头晕,静静地听曹雄飞在一边为我哭天抢地地惋惜那笔钱。 
  曹雄飞同冯美好已经开始同居了,他们发展得很顺利。应该说曹雄飞自从我们在这里上班时起就开始明目张胆地追求冯美好,他的卡通画画得很棒,可以说信手拈来。他每天上班坚持画上一幅冯美好各种姿态的造型,画得曼妙旖旎,有时在旁边还配上几句诗。四川美女冯美好大学毕业后独自闯深圳,正是无依无靠时。她应该说是一位标准的有些传统气息却又充满现代感的女大学生,在她身上矜持和开放是两个十分要命的矛盾体,她的思想或行为向任何一个方向倾斜一点儿,那么她就是极端的那一类人。好在曹雄飞的画开化也挽救了她,每天上班她都被曹雄飞偷偷放在她隔板中的画所感动。她有些争强好胜,曹雄飞便用自己的各种追求方式满足了她,弄得她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是白雪公主。 
  她们是未婚的年轻人,有着与我不同的生活概念和生存意向,也许爱情对他俩来说是驱赶寂寞的一种方式,但这种感情至少是真实的。相应再来看我,我和郑眉从前的感情及生活充满形式感,那种缺一不可看似完美的各个程序。我们像上楼梯似的逐级走过,但到头来呢,到头来脚下竟是一深渊,直摔得我一佛出世,晕头转向…… 
  我像疯了似的想找人倾诉。昨天夜里与郑眉分开我牛气十足地从酒吧里出来,走到巴士站点就控制不住了,眼泪像阀门坏了的水龙头里喷出来的水,肆无忌惮。我靠着站牌躲避着行人和等车人的目光,手捂着脸,像个逃犯。身体抽搐着,干巴巴的嗓子直想不要命地嚎上几声。 
  我甚至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董方或肖晓,但上了巴士坐下来后觉得不妥,都是家乡人,平时并不算熟,告知他们郑眉失踪的事时我都有些后悔。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丢了老婆是男人的一大耻辱,在东北,邻居间是很在意这些的。如果黄涛在这儿就好了,我可以毫不避讳地伏在他肩膀上像个刚刚解救出来的被拐卖少女那样号啕大哭,就是哭昏过去也没事儿…… 
  回到住处失眠一夜。脑子里交替出现从前的郑眉和现在的她两种截然不同的形象,两种形象后来走马灯似的在我眼前旋转,越转越快,直转得我不得不睁开眼睛盯住天花板。 
  结婚4年,我们生活得极为平静,记者和教师组成的家庭充满雅致与浪漫,邻居大妈每每见到我俩上下楼都禁不住竖起大拇指:“看这小两口儿,多好!”听得我俩虚荣得像两只骄傲的大蝴蝶。那时在我们耳中出现的婚外恋、包二奶什么的是遥之又遥的事情,像非洲又饿死了多少人似的与我们没关系。电视里演的那些搞破鞋的肥皂剧我们很少看完整的,即便是看也是充满鄙视地看。每天上班下班买菜做饭、洗脸刷牙看电视,整个儿一曲流畅而又祥和的城市民谣啊。 
  搂着她窄小的肩膀在家乡的大街上闲逛时,我根本想不到这个身体瘦弱、简单如水的女人会在数年后的深圳玩出这套让我哑巴吃黄连的把戏。所谓女人善变,变得让你抓耳挠腮让你瞬间窒息! 
  我找不到可以倾诉的人! 
  第二天上班一整天默默无语,齐仓过来要烟我就直接把包给他甩过去;叶惠玲好像看出我的脸色不好——这段日子我脸色一直不好——很知趣地没有惹我。倒是傍晚回住处时遇见了准备去吃潮洲菜的曹雄飞、冯美好小两口儿。 
  人可能受不得同情,我们坐下来冯美好问了一句:“萧寒怎么最近老是好忧郁的样子?”这一句话再次勾出我的大把浊泪。 
  我终于忍不住同他俩讲了我与郑眉的故事。还没讲到一半曹雄飞就哈哈乐个不停:“你哪里是东北佬?你是客家女啊!磨磨唧唧的,她走她的,正好你玩你的。男人三十一朵花呀,深圳男女比例一比七你晓得吧,这边美女成灾,随随便便就能抓上一大把的。 
  冯美好捅他一下,杏目圆睁。曹雄飞夸张地大喊大叫,把冯美好又逗笑了。 
  他们俩搞这一出,弄得我倒哭笑不得,对我来说有如天塌地陷的悲剧,到他俩那儿像小孩儿过家家一般简单。 
  “好了好了,听萧哥继续,讲呀讲呀,后来呢?”见曹雄飞面色缓缓端正过来。我又接着讲了昨天的咖啡馆故事。 
  听得冯美好唏嘘不已,赞叹郑眉“好有福气耶!”曹雄飞像丢了钱似的哆哆嗦嗦指着我:“你为什么不要那张卡?为什么不要那笔钱?你你你……” 
  我低下头玩着手里的酒杯。曹雄飞急得差一点掀了桌子:“老大!那是……那是……一笔财呀。我都不瞒你,毕业到现在三四年了我才积攒十来万块钱,这笔钱是你进步的阶梯啊我的傻逼大佬!” 
  两个人极力劝我把那张卡要回来。“你要是没时间我替你去要,少给我点提成就可以了。”曹雄飞搓着手说。 
  “你敢!”我厉声道,“东北人没有吃回头草的道理。我既然不要她的钱自然有我的原则。” 
  “咳咳,狗日的原则。” 
  冯美好一个劲儿地使眼色给曹雄飞,大概她看出我的脸色越发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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