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深圳

第33章


买点水果,二老可要保重身体啊……” 
  老岳母眯缝着眼,脸上又挤出哭一般的笑容:“小寒那,快坐吧,你都瘦了。”然后她 打发郑眉给我泡茶,老岳父系上围裙,鼓足勇气似的说:“中午就在这吃一口吧,我给你煎刀鱼……” 
  我一动不动地坐着,看着郑眉。郑眉像害羞的小女生似的倒了杯茶水轻手轻脚放到我面前。她穿着身亮闪闪的睡衣,粉白的皮肤与这套名贵的睡衣是那样地般配,透着典雅与奢华、还有种令人冲动的性感。 
  我最后一次同郑眉她家共进了午餐,餐后,我说:“明天我就要回深圳了,请你们多保重。”郑眉送我到门外,说:“你回到深圳,我让财务把钱换成人民币存到你卡上。小寒,别再推辞了。这是我同彼德的一点心意……” 
  我盯着她的眼睛:“我收下了。谢谢你们!” 
  将白天的事同爸爸妈妈汇报完毕,妈妈满意地说:“好啦,接下来我该操心我的新儿媳妇啦。” 
  我将与冷婷见面到相恋的经过仔细讲了一遍。听得妈妈不住落泪,说:“多好的闺女啊。”爸爸听得一直点头,瓮声瓮气地说:“人家这姑娘独自一人,你可得对人家姑娘好啊。” 
  我睡觉时,突然感觉从未有过的轻松,宛如踩在一朵云上,四面是甜甜的清爽的风,还有冷婷咯咯的笑声……我好像长这么大头一次这样舒坦过,呼出口长气躺下来,拿起手机给冷婷打电话,她居然关机了!不知道她会怎么折磨那只猫。 
  在家里又整整陪妈妈待了一天,当天夜里我就坐上了回深圳的火车。 
  早上8点半,列车到站,我随人流走出站台,蹬上公交车便向家赶。在楼下按门铃没人接,我猜冷婷上班去了。便走上楼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房东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替我拿过包,嘴唇翕动着。我友好地冲他笑笑,他面色严肃,点点头。我打开门走进屋,果然看见一只五花猫愣愣地看我,我走上前去,小猫倏地钻到床下,露出半个小脑袋盯着我看。 
  房东跟进来,挺局促地看着我,说:“萧先生……您的太太……” 
  我猛地转头看他。 
  他咬咬嘴唇:“您太太出了车祸……现在在人民医院里……” 
  我慌了,只觉天旋地转,那房东在我眼里一会变大一会变小,我用力稳定了自己,喘着粗气问:“怎么回事,你丫儿别撒谎,稳当儿地同我说……” 
  房东一字一板,面色庄重地说:“前天下午在深南大道上的一个路口,您太太被一辆车给刮倒了,刮得好厉害,听说当时就不省人事,好像……好像……” 
  “好像啥呀!”我大吼。 
  那房东被我的喊声吓了一跳,说:“好像脑浆都流出来了,一直昏迷不醒……” 
  我摇晃着身体,喃喃地说:“你现在带我去人民医院,好吗?求求你!” 
  “快走快走!” 
     
  车祸的地点正是深南大道! 
  前天中午,也就是我在郑眉她家做客的那段时间,冷婷不知去深南大道附近的公司办什么事情,在顺着人行道横穿马路时,一辆房车风驰电掣地冲过来,冷婷的身体被倒车镜猛地刮得飞起来,头重重磕在地上。那辆车转瞬间无踪无影,巴士站的几位等车人,七手八脚将她抬上一辆好心的出租车司机的车上,送到人民医院。 
  深南大道,一直以来都可称为深圳的骄傲,宽阔平整的路面,可容纳十余辆车并肩通行,然而……在这条路上,据我所知不仅仅只有一个冷婷发生过车祸。 
  病房里的冷婷上半个头部被白纱布紧紧地包裹着,鼻孔里插着两根氧气管,嘴唇竟是那样的紫,衬着白白的脸……我身体僵硬地走到她床边,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这就是我深爱的姑娘啊! 
36、
  冷婷走了! 
  我始终未能看到冷婷临走前的全貌,只见到血污的插着氧气管的鼻子、鼻子两侧毫无血色的脸和两片紫得发黑的曾被我亲吻过的嘴唇。那个短暂的夜里我身上的血液似乎都变做泪水流淌干净了,我一整夜地握着她无知觉的冰凉的手。嗓子在我见到冷婷的那一时刻突然间哑掉了,我说不出话来,只好在心里疯狂呼喊她的名字。值班护士说在这期间我曾昏厥过几 次,她每次摇醒我时我都沙哑地喊一句:“婷婷咱回家吧!” 
  医生们曾进行过一次大规模的抢救。我还记得印有“手术室”三个血红大字的门和我用来支撑摇晃身体的走廊,耳朵里浅浅地回响着护士们“砰”地推开门的声音,我看见从里面推出来的载着冷婷遗体的手术车,惨白的布单盖住了她的脸…… 
  整个世界像一颗滴入深渊的雨珠,在我脑中消逝、迸裂、融化;又像一棵被炮弹轰炸了的植物,刹那间萎缩黯然;我仰天嗥叫,举头茫然、狂喑无声……那一瞬间,天与地在我的心中彻底地折断了、坍塌了、粉碎了! 
  我的眼睛突然像一本猛然合上了的书,什么也看不见…… 
  当我缓缓睁开眼睛,黄总、叶惠玲、曹雄飞和冯美好站在我身边,紧张地看我。我也是被抢救过来的。后来他们告诉我,我昏倒在医院走廊上,护士们将我推进急诊室里。 
  我挣扎着在曹雄飞的帮助下支起身体,试图向大家微笑,但喉咙里突然涌上来一团东西,我咔地将它咳出来,巨大的哭喊声旋即奔逃出我的口腔。我支撑不住身体猛地扑倒在床上野兽一般地哭嚎起来…… 
  “克制些萧寒!”是黄总的声音,我感觉他坐到我身边,搂住我肩膀轻轻摇晃,“毕竟你、我、我们这些人还要走很长的路。”他的声音颤颤的,“冷婷她……唉……” 
  “萧寒,”黄总说,“世上的事太难预料,我们每个人都得面对突如其来的生与死。我无法感知你现在的痛苦,我相信我遇到类似的事也会崩溃自己的。但是,萧寒,我们还要努力地活下去、生活下去……” 
  “我希望你坚强些,度过悲伤,让自己更好地活着,为了……为了冷婷,也为了自己……”黄总的声音在我耳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太空中传来的冷婷轻脆的笑声,那笑声像打在琴键上的雨珠,叮叮咚咚地响彻这个世界。 
  在医院里我住了两宿,身体渐渐恢复,能吃些东西了。谢过护士,离开医院,我到东门一家花店买了一枝红玫瑰,走向深南大道。 
  已入深秋,整个深圳正渐渐褪去懊苦的炎热,在高远的碧空中散布下来淡淡的清爽,太阳似乎也离得远了,连绵的寂静的云从它身下缓缓掠过,深圳时而映现在云朵们巨大的微暗的身影中…… 
  在我前方5米处的斑马线上,有一摊已经干涸的、轻易觉察不出的血痕……这是冷婷留下来的,数天前,这位可爱的、美丽的、善良的、成熟的女孩,这位就要对一个男子投入真正的生命之爱的年轻女孩,这位马上将与她真爱的未来的丈夫走入家乡的婚宴现场,向来宾频频敬酒的靓丽的新娘被一辆汽车刮倒了…… 
  那摊柔弱的血迹早被来来往往的车轮给湮灭——现在只有我才能看得清!这血迹与大道两旁茂盛的姚黄魏紫、长林丰草相衬相映,在我的眼中,渐渐蒙上一层鲜红颜色模糊了整个深圳! 
37、
  丰收保险公司将噩耗通知了冷婷的家人。 
  冷婷的父亲,一位退休的国家干部;她的母亲,是一位看起来极温和的老妇人;她的哥哥,原来竟是当地一位很有名气的律师。在此之前,她同我一概未谈起过她的家人,似乎,她很有条件和背景在家乡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但,也许是因为她原男友的原因,她选择了深圳。 
  她一家人住在国贸大厦旁边的丽都酒店,我规规矩矩地坐在他们面前做了自我介绍,刚介绍完,她母亲就一下子哭倒在她父亲的肩上,她的父亲热泪纵横,浑身颤抖。哥哥长得与冷婷有些相像,但毕竟还长我三四岁,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或许只有我才能发觉得出。 
  我说了一些安慰的话,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哥哥似乎看出来些什么,带着我来到二楼咖啡厅。 
  “这一段时间,谢谢你照顾我妹妹,实际上她有些任性的。”哥哥带着广西口音的普通话听起来显得软绵绵的。 
  我笑了:“她很好,我们……相处得也非常不错。你有一个好妹妹。” 
  他刻意止住欲流淌出来的泪水,但还是有些动容,他吁出口气:“或许,是因为她太毛手毛脚了,从小就这样,过马路不看左右……”他终于控制不住,捂住脸抽泣。 
  我伸手抚着他的肩膀:“唉,也许这就是命啊……”说到这,我突然间回想起曾做过的两个梦,那是两场何等相似的梦啊,车头前的一摊血,以及闪过的人影……这会是某种预兆吗?我突然深感恐惧。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哥哥将眼泪擦净,稳定下情绪,“实际上,冷婷的死与那个男孩子有关!” 
  “什么?”我几乎喊了起来,“她以前的那个男朋友吗?” 
  哥哥冷静地看着我,示意我平静下来,点点头说:“那个男孩子昨天给我打过电话——你能理解的——以前他曾去过我们的家我们早已熟识,他从我这里得到冷婷出车祸的消息……” 
  我全身剧烈颤抖,侧着脸竖起耳朵仔细去听哥哥嘴里的每一句话。 
  “这个男孩子准备与别人合伙做些小生意,他想托婷婷向我借笔钱作为运作资金,便约婷婷到他所在的公司去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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