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面人的不归路

    吕四方来回踱着方步，观察着山形地势。
    隐马山国际生态旅游度假区即将营业，陈董事长特意请吕四方来看看风水。
    “大师，你看这地儿怎么样？”
    “这地儿是好地儿，可惜，可惜呀……”
    “大师，哪里可惜？”
    “可惜你不懂阴阳，不懂五行，不懂风水，好地儿都让你给糟蹋了。”
    “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你看！”吕四方指着山顶的浮云，“乌云密布，云缠雾绕，不祥之兆！”
    “啊？！大师，如何化解？”
    “这简单，在山顶建一座庙观就可以了。”
    “庙观？是寺庙还是道观？”
    “你问得太没水平了！”吕四方直摇头。
    “嗯？这……”陈董事长一脸茫然。
    吕四方举目凝视远方，若有所思。
    “大师，这庙观怎么建？”
    “这观要建在东边，门朝东开，听说过紫气东来吗？这庙要建在南边，门朝南开，南无阿弥陀佛。前朱雀、后玄武、左青龙、右白虎，都是很有讲究的。”
    “噢，有道理，有道理。原来是建一个寺庙和一个道观。”
    “错了，错了，是一个，必须连在一块儿。”
    “怎么连在一块儿？一个佛教的，一个道教的，连在一块儿有点不伦不类啊！”
    “你懂什么？佛就是道，道就是佛，佛佛道道，道道佛佛，谁又能说得清楚呢？佛道本一家，那些俗人怎么搞得清楚呢？”
    “噢，原来如此，谢谢大师指点！”
    齐天大酒店豪华包间里，祝成、李仁磊、白长秋、王炆良等人绕桌而坐。酒过三巡，场面甚为热烈。
    秦广川因为有事，晚到了一步。一桌人敬过他酒后，他晃了晃空杯子说：“下面，说点正事。上级发布了新的规定，希望今后大家都要注意。”
    白长秋眼珠子一翻，“什么规定不规定的，还不得由咱们来执行。你说我查谁，谁愿意啊。老李，我查你，你愿意吗？”
    李仁磊笑着说道：“我又没违反规定，你查我干嘛啊？”
    白长秋用手一指李仁磊，“你看看，不愿意吧，你说我查哪个区长、局长、镇长，他能愿意啊？兄弟们抬头不见低头见，干嘛把关系搞僵呢，这得罪人的事儿，我可不干！”
    祝成注意到秦广川的不悦，忙道：“老白，你可不能交白卷啊，那些实在不像话的，也要查一查。”
    秦广川转头问王炆良：“炆良，你怎么看啊？”
    王炆良说道：“我吗？搞企业的，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大家会意一笑。
    秦广川的脸越发的冷峻，“跟大家共事这么多年，我早已经把各位当成自己人。像今天这样的饭局，以前呢，也没觉得怎么着，已经觉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刚才我去看了一下账单，今天晚上这顿饭，一共是3237块钱，以往是签单冲账，没人觉得心疼。可是，我们胶河市的平均工资是3126块钱，普通工人上个班，一个月也就二三千块钱，我们一顿饭就要吃掉工人一个月的工资！现在，我倒是觉得这顿饭吃得不安啊！依我个人之见，新规定既是为了群众着想，也是为了干部着想。我本人就有胃下垂和酒精肝，你们几个人，也都是一身毛病吧，我们这些干部管不住自己的嘴，现在中央来管，难道我们还要逆天吗？这是我最后一次参加这样的饭局，今天这顿饭，就由我来买单吧。”秦广川说罢，放下酒杯，起身离席。
    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不明白秦广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王炆良出来为秦广川送行。秦广川劝道：“亲家，以后别跟这些人混在一起了。虽然工作中离不开这些人，但是走得太近，早晚要遭殃。这些年，不正之风蔓延很快，多年的从政经验告诉我，头发长了就要理一理，指甲长了就要剪一剪，风气歪了就要抓一抓。中央对形势的观察洞若观火，绝不会允许腐败之风蔓延下去。这次，中央是下了决心的，你也千万要注意，不要在关键时刻犯错误！”王炆良连连点头。
    王炆良回到包间。祝成问他：“秦书记今天好像有点反常？”
    王炆良说道：“我哪里知道呢？”
    白长秋说道：“我看啊，秦书记是快要退休了，想平稳着陆，不想再惹出什么是非。现在变得疑神疑鬼，这也未免太神经兮兮了吧？吃点喝点，这不很正常吗？也用不着这么上纲上线啊！”
    李仁磊说道：“秦书记还是很有政治觉悟的，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咱们以后还是少出来吃饭吧。”
    王炆良突然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众人不解，忙问其故。王炆良说道：“秦书记说得有道理，你们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这里有个万全之策，既能消解秦书记心头之忧虑，又能不误诸位舌尖之口福。大家想不想听啊？”
    李仁磊说道：“愿闻其详。”
    众人都竖起了耳朵。
    “你们都是官员，花的是人民的血汗钱，大吃大喝，影响肯定不好，上面的领导也不会坐视不管。我呢，搞企业，花的是自己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以后，就由我来请你们。这不就两全其美了吗？”
    “对啊！这不就解决了，不过以后得让你破费了。”白长秋一脸惊喜。
    “哪儿的话，不过，我们企业以后还要大家多多关照。”王炆良说道。
    “那自然是。你们企业是胶河的龙头企业，优惠政策还会继续向你们倾斜。”祝成说道。
    大家举杯换盏，觥筹交错，不胜言欢。
    一辆汽车悄悄驶进吕宅，大门随即紧闭。
    白长秋摘下帽子和墨镜，端详着这座幽静的大宅子。除了独幢别墅之外，还有假山和喷泉，还有竹林和林荫小径，车库里停着七八辆豪车。有的小伙计在慢悠悠地打扫庭院，有的小伙计在摆弄布置案台。大师的住宅果然不同凡响。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吕四方不知何时立在门阶上。
    “啊！大师！久仰！久仰！”白长秋弯腰作揖。
    吕四方还礼，并邀白长秋入屋。童子端上茶水来。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施主是为何事而来？”
    “大师所言极是。我最近眼皮一直在跳，腿经常抽筋，而且半夜老做噩梦。大师，这是不是凶兆啊？”
    “做的都是什么梦？”
    “做的都是同一个梦，就是有人叫我如实交代问题。”
    “噢，这个简单。”吕四方从抽屉里拿出一柄木剑，“睡觉的时候，把它放在枕头底下，能帮你驱邪赶魔。每天晚上默念100遍心经，记住，一定要心诚，心不诚，就不灵了。”
    “哦，多谢大师！”白长秋起身作揖，正要拜别。
    “别急！这只是帮你压压惊，治标不治本。”
    “哦，那如何能够治本？”
    “我看你印堂发黑，面露凶兆，最近恐怕有大难！”
    “啊？！大师，那……那该如何化解？”
    吕四方走向里屋，不一会儿便取出来一个盒子，打开盖来，原来是一块奇石。
    “大师，这是……”
    “不瞒你说，我是吕洞宾第40代传人，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传家宝，这叫转运石。”
    “噢，宝贝啊！”
    吕四方抽出一把刀，猛地在自己胳膊上一划，顿时血流如注。
    白长秋一惊，“大师，你这是……”
    吕四方微微一笑，取出奇石在伤口上轻轻一蘸，伤口顿时完好如初。再看那块奇石，吸血之后变成红色，只用了几分钟工夫，又恢复成了墨青色。
    “宝贝！宝贝！大师，我是真的开眼了！”
    “今天也就是你来，一般人来，我是不会给他看的。它能消除血光之灾。”
    “大师，这宝贝……您卖不？要不，您开个价！”
    “祖传宝贝本无价，更不能卖。但老祖宗早就传下话来，这宝贝在吕家只能传40代。到了我这一代，算是传到头了，宝贝儿都有灵性的，想强留那是留不住的。人和宝贝儿，也要讲缘分。”
    白长秋接过来宝贝，上下左右仔细端详着，“我觉得和这宝贝有缘，大师，您就开个价吧！”
    吕四方伸出一根手指头。
    “一万？”白长秋问。
    吕四方摇摇头。
    “10万？”
    吕四方又摇摇头。
    “100万？”白长秋有点惊讶。
    吕四方笑而不语。
    “这……这是不是有点儿贵？”白长秋一皱眉头。
    “一套房子一两百万，俗人觉得值；一个能让你时来运转的宝贝，一百万就有人嫌贵，看来你们之间没有这个缘分。”吕四方哀叹一声，拿回奇石。
    “大师，大师，我买，我买！”
    “选个良辰吉日，沐浴更衣，扯一匹红绸缎来把宝物取走。”
    “好，好，多谢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