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复生记

第331章 棒槌


    孙一宣布的反人类罪已经被满洲达海接受。不过,达海更愿意称之为阿巴海“不行人道”。
    因为这时侯的满、蒙、汉都有屠城的传统。
    攻城方久攻不下,攻下城池以后屠城泄愤,似乎是一种可以被接受的行为。
    隆庆议和之前,不仅蒙古屠中原,中原军队“搜套”的时候也屠蒙古,尤其会大肆屠杀没有军队保护的蒙古妇孺。
    著名的“扬州十日”,扬州城就是先被南明的高杰屠了城外,再被满洲国的朵朵屠了城内。
    明朝的时候,人命如草。
    但是,阿巴海先受降再屠杀的行为违反了满、蒙、汉所有人的道义底线。这样的人不配做人,更不配做大汗。
    能和阿巴海先受降再屠杀相媲美的,也许只有大明陕西的三边总督洪承畴。
    洪承畴同样受到了所有流民的唾骂。
    这也许就是洪承畴升任三边总督之后,久久再升不上去的原因。
    “朵朵领着镶白旗来了”,孙一向达海通报。
    达海眼露惊喜:“镶白旗在哪里?我要去镶白旗!”
    “不急”,孙一道,“镶白旗突然停止前进了。等镶白旗离得近了,我派人送你过去。”
    孙一问达海:“博士,朵朵是个什么样的人?”
    达海略略思索一下回答:“朵朵聪明、读过许多书、明白很多道理;他年幼的时候衣食无忧,少年的时候被两位兄长照顾,所以胸无大志,能听得进去别人的谏言。实不相瞒,几位台吉想立朵朵为汗。”
    孙一略略有些吃惊:“满洲汗难道不应当选择一个意志坚定的人吗?”
    达海摇头:“老汗王有谕,大汗不能选太强的人,要选能纳谏的人。”
    “可是”,孙一道,“我听说朵朵的性格有些乖张?”
    “朵朵心里一直怨恨阿巴海,他处处针对阿巴海,正是因为他心性单纯。其实也正是因为如此,阿巴海才能容得下他。”
    孙一回忆一遍有关朵朵的史料,认定达海所言不虚,
    史载,崇祯六年(1633年),阿巴海安排多铎迎娶科尔沁大妃之女。朵朵嫌弃她体胖肤黑貌丑,坚决不从。阿巴海发话,反正女子生了孩子就会发胖,丑有什么关系!遂令娶。
    崇祯十一年(1638年),朵儿红和岳托奉命两路征明,阿巴海率诸王大臣送行,朵朵借口避痘不去相送,反而在家中携妓欢歌,批戏衣涂脂抹粉地唱戏。
    崇祯十六年(1643年),阿巴海前脚刚死,朵朵后脚就向阿巴海生前最为看重的红人——大学士范文程发难,要谋夺范文程之妻。事发,朵朵被被罚银一千两,夺去十五牛录。
    朵朵的这些轶事都说明,他是一个率性而为不计后果的人。这样性格的人,绝不适合带兵。
    想到范文程,孙一心里猛地一动。
    孙一将一包东西交给达海:“博士,你身体渐好,我这里有一个去虫的药方:早晨空腹吃南瓜子,一个时辰后用槟榔水熬水喝,再一个时辰后服用润肠丹。当虫子排出时,千万不要用手拉,以免将虫子拉断。如果虫子不能一次排出,可用温水坐浴,使虫子慢慢排出体外。切记,切记。”
    孙一匆匆回到自己的小院,打开手机查阅范文程的资料,立刻有了结论。
    原来是清史张冠李戴。
    朵朵南下灭大顺灭南明的赫赫功劳,其实全是出自范文程!
    朵朵于统军之道,完全是个棒槌。
    怪不得朵朵此战之后再无建树。
    史载,1644年春天,李自成从山西进军北京的同时,朵儿红三兄弟倾满清全力也在南下山海关抢占北京。
    一个贼,一个虏,这次都一反常态,全部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摆出仁义之师的形象。
    发生了什么事呢?清史没有具体记载,只有如下记录:
    崇祯十七年(1644年)四月初四,此时,崇祯帝已于16天前吊死于煤山,李自成已高踞太和殿,然而满清尚不知晓。这一天,大学士范文程上奏摄政王朵儿红:
    “乃者有明,流寇踞于西土,水陆诸寇,环于南服,兵民煽乱于北陲,我师燮伐其东鄙,四面受敌,其君若臣,安能相保耶。顾虽天数使然,良由我先皇帝尤勤启造,诸王大臣,祗承先帝成业,夹辅冲主,忠孝格于苍穹,上帝潜为启佐,此正欲摄政诸王,建功立业之会也。
    “窃惟沉丕业以垂休万禩者此时,失机会而贻悔,将来者亦此时。何以言之,中原百姓蹇罹丧乱,荼苦已极,黔首无依,思择令主,以图乐业,虽间有一二婴城负固者,不过自为身家计,非为君效死也,是则明之受病种种,已不可治,河北一带,定属他人。其土地人民,不患不得,患得而不为我有耳。盖明之劲敌,唯在我国,而流寇复蹂躏中原,正如秦失其鹿,楚汉逐之。
    “我国虽与明争天下,实与流寇角也。为今日计,我当任贤以抚众,使近悦远来,蠢兹流孽,亦将进而臣属于我,披明之君,知我规模非复往昔,言归于好,亦未可知。当不此之务,是徒劳我国之力,反为流寇驱民也,夫举已成之局而置之,后乃与流寇争非长策矣,曩者弃遵化,屠永平,两经深入而返披地官民,必以我为无大志,纵来归附,未必抚恤,因怀搞贰,盖有之矣,然而有已服者,有未服宜抚者,是当申严纪律,秋毫勿犯,复宣谕以昔日不守内地之由,及今进取中原之意,而官仍其职,民复其业,录其贤能,恤其无告,将见密迩者绥辑,逖听者风声,自翕然而向顺矣。
    “夫如是,则大河以北,可传檄而定也。河北一定,可令各城官吏,移其妻子,避患于我军,因以为质,又拔其德举素著者,置之班行,俾各朝夕献纳,以资辅翼,王于众论中,择善酌行,则闻见可广,而政事有时措之宜矣,此行或直趋燕京,或相机攻取,要当于入边之后,山海长城以西,择一坚城,屯兵而守,以为门户,我师往来,斯为甚便,唯摄政诸王察之。”
    总结一下范文程的启文,主要讲了三个问题。
    第一,明朝病入膏肓,机不可失,必须抓住这一千载难逢的良机。
    第二,满清的主要对手,已非明朝政府,而是农民军。
    第三,改变以往克城不守的袭掠作风。严肃纪律,秋毫无犯,宣示满清入主中原的决心,官仍其职,民复其业,大河以北,传檄而定。
    四月初九,摄政王朵儿红统领诸王大臣以及大军十余万,南下攻明。
    四月十三日,大军在辽河地方驻营。此时清军方知崇祯自缢,李自成进了京城。满清曾三次光临北京城下,都不能将北京城奈何。朵儿红开始犹豫,是否还要继续南下。朵儿红咨询农民军问题专家洪承畴,洪承畴表示农民军不堪一击,打!坚决入关!
    从四月初四到四月十三,满清着急慌忙地去迎接胜利,认定河北和北京唾手可得,从来没有把老对手大明朝放在考虑范围内,反而对农民军有所顾忌。
    这说明什么?
    合逻辑的推断,只能是大明朝已经完了。
    ——瘟疫已经击垮了北京,李自成和朵儿红纷纷摆出王者之师的风范去摘桃子。
    那么,清史为什么不如实记录北京的瘟疫呢?
    ——答案还是因为范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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