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道皆休

    凝眉吻秋雨，俯身看朝夕。
    多情不敢老，天涯无归期。
    岁月多诗酒，山海皆不平。
    梦醒需千年，醉入桃花溪。
    ——南空辰《苍恒·归去》
    院里虬松遮碧瓦，门前满地梧桐黄，一所精致的别院，静静的坐落在深山中。
    当年，与玄破等人一别后，未暴露身份的灵月回到盛安京，变卖家产，抹去行踪，同时用秘法暗中控制了几位官员，作为潜伏的眼线，之后便与守在城外的苍恒汇合，两人潜入山中，收购了这间雅致的小别院，静静的等待着。
    岁月从不肯为谁停留，一晃之间，又是深秋，略带寒意的阳光越过轻窗，斜落在苍恒的脸上。
    睫毛微微颤动，万休一睁开了眼睛，璀璨的星光自双眸中一闪即逝，他坐起身，晃了晃混乱的脑袋，语气带着不解：“苍恒..万休一....我到底是谁？”
    门外银铃声响起，灵月清脆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恒恒..起床了哦。太阳晒屁股了~”接着，房门被推开，灵月端着早膳走进屋内。
    “哎呀~今天竟然自己醒了，真稀奇~”放下早膳的灵月，看见已经起身的“苍恒”，捂嘴轻笑，眼中尽是宠溺。
    “恒恒...？是叫我嘛？”万休一茫然的转过脑袋，有些不确定。
    灵月笑容一僵，走到床前坐下，右手轻轻抚摸着万休一的脸颊，略微有点担忧：“苍恒师兄..哪里不舒服嘛？还是睡糊涂啦？”
    对，我是苍恒，剑道天才..苍恒。但是万休一又是谁，此人为何如此的熟悉，虽然心中这么想，但是万休一还是对灵月露出了微笑：“骗你的~今天吃什么呀？”
    “哼..不给你，我自己吃！”灵月小嘴一撅，详怒着扭过脑袋，柔顺的发丝飞扬在空中，香风阵阵。
    “别呀~月儿，早上要是吃不到月儿做的佳肴，那这一整天都了然无味啊。”万休一握住灵月白皙纤细的小手，温柔的说着。
    听着“苍恒”的话语，灵月开心的眯起了眼睛：“呜...好吧，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就让给你了。不过.....”话风一转，灵月微微歪了歪脑袋，略带疑惑的看着万休一，说到：“感觉今天苍恒师兄有些不一样呢。”
    万休一微微一愣，伸手揉了揉灵月的脑袋：“哪里不一样啊~？”
    灵月略作思考，开口说到：“感觉更开朗更温柔，就像太阳一样，散发着暖暖的阳光，这样的苍恒师兄，很久没见到了呢....”说罢，她的小脑袋低了下去，神情带着失落。
    原来，从那时开始，就有些忽略灵月的感受了，整日想着报仇和变强的自己，在不经意间，已经伤害了最相信最深爱自己的人。
    万休一心中感到深深的后悔和自责。他伸出双手，将灵月拉倒在怀中，下巴轻轻蹭着灵月的额头，带着歉意和心疼：“月儿..对不起，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不会不会，没有的事。恒恒心有不甘，月儿也是一样的。那些恶人必定会付出代价，只是需要时间。所以...恒恒，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毕竟不如以前了。”灵月搂着“苍恒”的腰肢，心中欢喜，眼里爱意正浓。
    “是啊..我们需要时间。”万休一看着灵月秀发中的几缕白发，神色落寞，时间不多了啊。
    斯人不拨少年弦，岁月生生不停息，流失的时间，终究还是在苍恒和灵月的身上刻下了痕迹。虽然两人的容貌，至死也不会再衰老，但是白发的出现，也预示着两人的寿命，最多只剩下百年。
    百年的时间，日渐虚弱的自己，心中的仇恨，令万休一如鲠在喉，也没有心思再温存下去，他拍了拍灵月的背，微笑着：“我肚子饿啦，我们起来吧。”
    “嗯..”灵月起身，在“苍恒”脸上轻轻一吻，随后走到桌前，为他舀粥。
    万休一下床，快速洗漱穿戴，然后在桌子旁坐下，闻着香气诱人的粥羹，眼中笑意盈盈：“突然想到了之前，月儿的茶煮青鱼汤，那滋味让我记忆犹新。”
    闻言，灵月俏脸泛起红晕，白了“苍恒”一眼，嘴角坏坏的翘起：“既然恒恒如此怀念，月儿改日再露一手，为你做一份茶~煮~青~鱼~汤！”
    “咳咳..不急不急，改日再说。先让我尝尝月儿今天的手艺。”万休一一缩脖子，乖乖的接过灵月递来的粥羹，仰头便喝。
    灵月抿嘴坏笑，日常逗弄“苍恒”，是她最喜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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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罢早膳，灵月开始收拾碗筷，而苍恒则取下挂着墙上无锋剑，来到院子中，开始了每天的早功。
    静意凝神，屏气收声，万休一缓缓从剑鞘中拔出没有锋刃的铁剑。然后他快速出剑，剑身没有丝毫抖动，挥舞中无声无息，就像斩断了空气，抹杀了声音，剑光闪动间，日光渐寒，虫鸟息声。
    但是，万休一越练越不自在，这精准.冷静，如月光一般的剑法，不是他的剑法！
    他收剑静立，一息之后，再次出剑，这一次，他剑势迅猛，声势浩荡，似九霄神雷坠入凡世，滚滚雷音间一往无前，突然剑招再变，手中剑影幻化万千，如洒落地面的阳光般，无所不在，亘古永存，然而一切并没有结束，一套套截然不同的剑势从万休一手里展开，有些如风如水，有些如火如岩，有的甚至如猛兽，毒蛇吐信，猛虎下山。
    最后的最后，剑招尽去，剑势全消，万千剑法，万千剑意，皆融为一招，那是一招简单的直刺，这直刺不见浩荡声势，也不见无匹的速度，只是..一旦刺出，你便会死。
    万休一将此剑招反复演练后，收剑伫立，闭眼不语，从早晨站到了月起，方才睁开眼睛，此时...一切都已了然于胸。
    “哈哈哈，恭喜师兄！天人悟道，剑法大进，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久候多时的灵月，见“苍恒”醒来，顿时蹦跳着来到万休一身边，开心的说着玩笑话。
    “你这丫头..”万休一苦笑不已，拉着灵月回到屋内，虽然剑法大进让他十分开心，但是心中亦是十分不解。
    他练剑时，脑海中出现的什么独孤剑圣的剑道五境，什么独孤九剑，什么万剑归宗，等等，诸如此类的记忆虽然让他剑法大进，但也让他怀疑自己是否失忆过。
    就在万休一思绪万千时，灵月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对了..盛安京那边有消息了，我还没看。”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递给万休一。
    万休一接过信件，拆开查看，突然眼中暴起凶光，一股杀意弥漫开来。
    灵月见“苍恒”这般反应，脸色微沉：“师兄....难道...他回来了？”
    “没错...那个叛徒，后日便会抵达盛安京。”万休一挥手将信件抖成碎屑，语气中流露着深深的恨意和怒火，因为...苍真，回盛安京了。
    苍真从内部破坏了苍灵剑派的护宗法阵，导致了苍灵剑派的没落，可以说苍真才是众恶之首，也是苍恒与灵月的必杀之人。
    白莲宗和胜古魔宗等大派，仅凭苍恒与灵月两人，根本无法撼动，但是苍真不一样，虽然苍真归顺了白莲宗，但他并没有受到白莲宗的重视，地位不高不低，而且由于玄破等人借着佛血钉爆发的威力，生生拼死了金莲宗和胜古魔宗诸多高手，也导致了苍真直接被边缘化。
    虽然不知是何原因，让被发配边界的苍真回到盛安京，但万休一知道，如果错失这次机会，下一次不知要等多久，只剩百年的寿命，他等不起。
    在杀意和愤怒将要占领万休一的大脑时，脑海中突然出现一道声音，它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终于有机会手刃仇敌。但是.....你真的决定要去么，也许你现在安静.舒适的生活将不复存在，一切的一切，都将改变，你确定..要去么？”
    突然出现的声音，竟然没有让万休一感到惊讶，他只是愤怒的在脑海中回答：“当然..不杀了那个畜生，我心难安！”
    那声音没有回话，只剩一片沉寂。
    “恒恒...发什么呆呢？...你决定怎么办呀？”灵月见“苍恒”突然怔怔出神不说话，伸出右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了一句。
    万休一猛然间回过神，带着歉意看向灵月：“明日我便动身前往盛安京，这几日...月儿你好好待在家里，等我回来。”
    “恩...我知道了。”灵月微笑着回答，然后低下头，眼中的落寞没有让万休一看到。她支持他的任何决定，她相信他的任何选择，哪怕....心中不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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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整装待发的万休一跨坐在马上，灵月站在一旁，牵着马绳。
    “恒恒...万事小心，如果事不可为，切记不要蛮干。你回来，我们一起想办法。”灵月口中絮絮叨叨的说着，手中的马绳，久久没有松开。
    “放心吧..我一定会注意安全，谁也留不下我，因为....我的月儿还在等我回来。”他笑着，知道灵月的不舍，并没有催促，只是温柔的望着她，让她放心。
    见天色不早，略一犹豫，灵月松开了手里的绳子，转身回到院门前，示意万休一可以走了。
    深深望了一眼灵月，万休一策马扬鞭，疾驰而去，卷起一地梧桐黄叶。
    灵月见“苍恒”远去，眼中藏着的泪水终究滑落，落在斑驳的泥土里，留下深深的痕迹。
    “虽然我也心有不甘，但是....我最想的还是和你一起，无忧无虑的生活，种花养鱼，煮饭洗衣，每天逗逗你。唉，世事难料。.....恒恒，这次.....月儿有些任性了呢。”喃喃的话语无人听见，灵月转身回到了屋内，院门吱呀着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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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安京，黄樽楼，天品包厢内。
    一群衣着华丽，言语轻浮的年轻男子互相推杯换盏，嬉笑玩乐，苍真..身在其列。
    一名身穿紫色华服的男子，端起酒杯像苍真遥遥一敬，说到：“苍兄..许久不见，没想到你丝毫未变，依旧如此倜傥风流，羡煞旁人啊！”
    苍真擦去嘴角的酒液，肆意的笑着：“五皇子的话让人如沐春风，...在坐的也没有外人，那我也实话实说了，如今，我在白莲宗的地位是日益攀升，支持你竞争皇位，毫无问题，只是需要你支援我一点.........哈哈哈，你我懂就行，喝酒喝酒。”
    “对对对...喝酒喝酒。”被称为“五皇子”的紫衣男子也是跟着哈哈大笑，只是眼中闪过弄弄的不屑和鄙视。
    狡诈的苍真，又怎会不知众人的心思，但是他如今，手中无权，实力也低，除了扯起白莲宗的大旗，又能有何作为。
    苍真给自己倒满了酒，一口喝下，他想醉，但是修仙者的体质又岂是凡酒能灌醉的。但是他不理，一杯接着一杯，来者不拒，肆意狂饮，直到周围的凡人都趴在了桌上，他才放下手里的酒杯，走到阳台，凭栏望月。
    “我错了么....不！我没错，那腐朽的门派，灭了也罢。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苍真呢喃着，像是要说服自己的内心，也像是抱怨世道的不公。
    “呵...看来，只杀你一次不够呢....”一道声音传入苍真的耳中，声色如月光般清冽，语气却如岩浆般焦灼，滚滚杀气，涤荡全身。
    “！！！，谁在那.....”苍真猛然转身。
    一段寒光四射的剑尖，抵在了苍真的咽喉之上，止住了他接下里的话语。
    “苍真，死神..来找你了。”俊逸的脸庞，映入苍真眼中，令他..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