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天骄

正文 (三十二)兴州之战(中)


    又是一年春来到,兴州的三月更有春的暖意,山上由冰雪融化汇成的小溪流,沿着岩壁石缝流入了黎江,江水在不知不觉中缓缓上涨……
    正午的阳光不太强烈,晒得人暖暖的,玲花坐在自己的小院中品茗看书,闲散自在。忽然身前被一片阴影遮盖,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在这看书不怕太阳晃了眼睛。”
    玲花放下书,到了一杯茶递给他:“怎么回来了,训练不是很紧吗?”
    “上吊也得喘口气啊,最主要是因为——”曾毅含笑,拖长了音。
    “因为什么?”玲花配合地问。
    “因为今天天气不错!”
    “天气不错?”玲花抬头看看天空,点了点头:“是不错。”
    “所以我们出去走走吧。”
    玲花莫名其妙地跟着曾毅出了门,不乘马车,不骑马,也没有带随从,真像曾毅说的一样只是两个人走走。沿着河道旁的青石板小路,感受着和煦的微风,岸边的垂柳轻盈舞动,空中纷飞着洁白的柳絮,耳边摇橹的欸乃声让人的心渐渐安定……
    玲花深深吸了一口,看着忙碌的百姓叹道:“要是能永远这样该多好。”
    “什么?”曾毅有些心不在焉。
    “没有战争,永远安定。”
    “你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是从来没有喜欢过。”
    “你——想要怎样的生活?”曾毅停下,转头看着玲花道。
    “我有的选择吗?”玲花感到无奈。
    曾毅欲言又止,两人一时无语,曾毅轻叹一声,抬手拂去玲花发梢上的柳絮,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脸颊,透着凝滑的凉意。“冷吗?”
    玲花低头,抬手挽起一侧的碎发,微微红了脸。
    一条乌篷船在两人脚边的石阶旁停下,艄公撑着篙脸带笑意的问:“客官,坐船吗?现在游河,风景最好。”
    “我们坐船吧。”不等曾毅回答,玲花就已提着裙摆,走下了台阶。
    她不好意思了,曾毅摇头轻笑,看着她玩闹着跳下台阶的背影却同感无奈:玲花,你可以选择的,只不过我不知道能不能陪你到你可以选择的时候,所以我还不能给你承诺……
    小船慢悠悠地穿行在河道中,艄公一边摇橹一边哼着小调:
    清风拂柳小桥弯弯呦喂——
    明月照山江水迢迢呦喂——
    岸边谁家女子浣溪沙哎——
    船上多情郎君为你痴哎——
    摇着我的船儿带汝归哎——
    莫要害羞君已急白头哎——
    轻松欢快,情意绵绵的江南小调让人的心情为之舒畅,玲花也不知不觉地跟着一起哼唱起来……
    船在临近城门处转了一个弯,城门前鼎沸的人声盖过了艄公的歌声,曾毅站起身看到许多人正拖家带口,背着行李包裹地朝城外走去。
    “是躲避战乱的吗?”玲花有些担忧地问道。
    “不是。”曾毅肯定地回答。
    “为什么?”玲花有些错愕。
    曾毅笑道:“你有见过离开家乡还这么笑容满面的吗?”
    玲花仔细逡巡了一圈,发现所走之人都面带笑容,不像是离开家乡,倒像是准备回家。
    “兴州人是最留恋家的,当年兴州武官被押解回来时,他们完全有能力逃走,兴州水军还是听他们的,可谁都没走,宁愿死在兴州。”曾毅颇为感慨。
    “哈哈……这位公子很了解兴州人啊。我们宁愿死在这片土地上,也不会离开的。”艄公放慢了船速,笑道。
    “老翁,您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吗?”玲花有些好奇。
    “他们都是乌蒙国人,当年乌蒙投降之后,国内一片混乱,许多人都背井离乡去别国谋生了,我家隔壁就住着一户乌蒙人。”
    “他们这是去哪?”
    “回乌蒙啊,听我隔壁的人说,他们国家的新一任国师回来了,他们就有希望了。这不,都赶着回去呢。”
    玲花:“他们的国师到挺受人尊敬。”
    艄公:“是啊,听说他们的国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医相星卜无一不精,可厉害啦!”
    玲花笑道:“是吗?有机会真想见识一下。”
    曾毅神秘地一笑:“会有机会的。”
    月上柳梢,岸旁的花灯照得河水七彩斑斓,船在烟雨楼前停了下来。
    “饿了吧?尝尝兴州最有名的菜。”曾毅领着玲花朝烟雨楼走去。
    玲花看着人满为患的烟雨楼,皱了皱眉:“这么多人,还有位子吗?”
    “放心吧。”
    刚进了店门,掌柜就亲自迎了上来:“曾公子来了,这位就是尊夫人吧?小的都准备好了,公子楼上请。”
    进了三楼的雅间,周围立刻安静了下来,窗外临江,正好看到蜿蜒的小河和一艘艘精致红粉的画舫,屋内桌上已摆了几道精美的菜肴。
    “你今天是有备而来啊,我说你怎么一时兴起拉我出来玩呢。”玲花嗔怪道,脸上却看不住一丝埋怨,“为了什么?”
    “你先吃东西,菜冷了就不好吃了。”曾毅边说边往玲花的碗里夹菜。
    玲花吃着东西,心里却是满满的疑惑。见玲花吃的差不多了,曾毅从胸口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送你的。”
    玲花接过,疑虑地打开,里面是一条天青色的丝巾,角落上绣着一只鸾鸟,还用隶书绣着“羽凰”二字,“是锦缘斋的丝巾?”
    “我记得我还欠你一条丝巾。”曾毅侧着头,意味深长地道。
    玲花想起了赏荷会,咏荷苑,以及咏荷苑外的一幕:“怎么想起送我礼物?”
    “你真得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玲花想了会,还是摇了摇头。
    曾毅挫败地叹了口气:“今天是你的生辰。”
    生辰?是啊,今天是我的生辰,父王,母妃走了,青鸾不在身边,连自己都忘了自己的生辰,却还有一个人记得。玲花抬头看着曾毅,熟悉却透着陌生,亲近却有着隔阂,他会是我一辈子的良人吗?
    曾毅见玲花久久没有言语,正想开口,门外却传来了漫骂声:“你这做的什么菜,还好意思称兴州第一。你看看这狮子头都散了架了,白果青鱼丸还带着苦味,糖酱肚的汁勾得太稀,你叫我怎么吃啊?”
    “公子息怒,公子息怒,我马上吩咐厨房重做。”掌柜连声道歉。
    “没事找事。”旁边的小二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敢说本公子没事找事,你活得不耐烦啦?”骂人者的怒气陡然提升。
    掌柜踹了小二一脚,陪着笑脸:“他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本公子今天还就跟他见识了,说,你是自己掌嘴还是让本公子亲自动手?你还敢瞪我?”说着便作势要打。
    曾毅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朝门外飞去,筷子穿过门纸,打在了骂人者的手腕上,后者吃痛,骂道:“谁,谁敢暗算小爷,给我站出来!”
    曾毅并未起身,对着门外道:“掌柜的,你们先下去吧。不知门外的小爷有没有胆量进来坐坐?”
    “小爷走南闯北,什么龙潭虎穴没去过,还怕你这么个破房间。”话音未落便推门而入。只见来者约莫十七八,面如冠玉,细眉凤眼,身材瘦弱,一身绿衣甚是抢眼,“小爷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说完便伸手攻向曾毅的门面。
    曾毅含笑向后一闪避开他的攻击,单手钳住他的双手向后一折将他压在桌子上:“还打吗?”
    “小爷我……”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曾毅手上一使劲,他马上呼痛,求饶道:“毅哥哥,毅哥哥,你快放手,我不玩了,痛死我了!”
    曾毅松开手,他连忙跳起来,拼命揉着自己的胳膊。
    “她是……”曾毅正开口,玲花便接到:“女孩。”
    曾毅笑道:“昆州王的掌上明珠,绿萝。”
    绿萝郁闷地看着玲花:“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我装的不像吗?”
    玲花指指耳朵:“下次可以戴帽子或者用垂发遮住耳洞。”
    曾毅:“她是……”
    绿萝马上打断曾毅的话:“我知道她是谁,不就是你老婆嘛!我们见过的,你记得吗?”
    玲花捏了捏手中的丝巾,咏荷苑,依然是咏荷苑外,那个绿衣女孩?
    “你们两口子还真有闲情逸致。”绿萝不客气地在桌前坐下,一只脚架在凳子上,拿起筷子大朵快颐。
    曾毅一巴掌把她的脚拍了下去:“你不是嫌它难吃嘛,现在吃这么欢?”
    “不花钱,不吃白不吃。”嘴里说着话,手上也没停。
    玲花好笑地看着她,还不忘给她倒杯茶。
    曾毅略感无奈:“你怎么来这了,你父王知道吗?”
    “别跟我提那个老头子,整天就知道敲着木鱼念啊念的,他这么喜欢敲怎么不去做和尚啊!”
    “你怎么出来的?没有昆州王的手谕,守城将士会放你出来?”
    绿萝停下手中的筷子,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出城的人特别多,我就是混在他们中间出来的。”
    玲花:“可能也是乌蒙国人吧。”
    曾毅:“我……”
    “哎……”绿萝拿着筷子指着曾毅:“别跟我说你要送我回去。”
    “我只想问你,你住哪?”
    “住哪?当然住你家。”绿萝将筷子一扔,抱住曾毅的胳膊,撒娇道:“毅哥哥,我知道你最好了,我来就是为了找你,你怎么忍心让我流落街头呢?想我孤单单的一个小女子万一碰到坏人怎么办?”
    “坏人应该想他该怎么办。”曾毅小声地道。
    “你说什么?”绿萝又瞬间变成了母夜叉。
    “我说我家都住满了,没空房。”曾毅立马改口。
    “骗谁呢,你堂堂一个郡王家里没空房。走,回去!”绿萝拽着曾毅就往外走,玲花看看一片狼藉的桌子轻叹一声。
    回到府中,得知曾毅手底下的将军们都住在这里,的确没有空房,绿萝还是不信硬拉着曾毅要把每一个房间看一遍。玲花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他们应该认识很久了吧,两人之间的说话,动作都是那样的自然。今天的心情还真是大起大落,原本曾毅给自己庆祝生辰的惊喜荡然无存。
    走到自己居住的小院,正想回房,突然玲花发现书房中亮着灯,这时候除了曾毅应该没有人会在书房,可曾毅现在正领着绿萝看房间。玲花悄悄走近书房,刚走上台阶,房中的灯就熄了,玲花一闪身,躲在了回廊的柱子后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人探头探脑地向外张望了一下,见没人,轻轻合上房门,快速离去。
    是她?玲花倒吸一口冷气,她在里面做什么,她跟着自己的目的到底为何,真如她自己说的一样吗?看来,得好好重新审视自己身边的人了。
    玲花回过神,刚回到房中便听到绿萝的声音远远传来:“姑奶奶还真不信了,一间空房都没有。”
    曾毅:“你自己不都看见了嘛。”
    “那间房是什么?”
    “我的书房。”
    “书房?里面有床吗?”
    “有。”
    “那不就结了,姑奶奶就住这。”绿萝丢下曾毅朝书房跑去。
    “哎,那我在哪睡……呃……在哪看书?”
    回应曾毅的是“嘭”的一声关门声和绿萝嘹亮的嗓音:“书在哪不能看,回你自己房间看去!”
    曾毅看看两间紧闭的房门,自嘲地摸摸鼻子:看来只有回军营睡了。刚转身,便听到身后的一扇门打开了,回身,玲花站在门口看着他,背对着光,模糊不清,更添几分明艳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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