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天骄

正文 (三十七)细作(下)


    天空万里无云,骄阳似火,没有一丝风,树叶打着卷儿,耷拉着头,知了的叫声一阵高过一阵……
    落雪坐在床边打着瞌睡,头一点,醒了过来,拿起扇子替床上熟睡的人儿扇了几下。落雪探了探头,见玲花没醒,又兀自发起了呆。
    最近,落雪觉得很是纳闷,郡主不知怎么了,一天到晚都想睡觉,刚起床就犯困,连去骑马都提不起她的兴趣。也许跟这炎热的天气有关,过了这一阵可能会好些。落雪叹了口气,说起马,可让她郁闷了好长一段时间。当玲花牵着马回来时,最兴奋的就属她,围着白马啧啧称奇,说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马,央着玲花给它取一个好听的名字。玲花转了转眼珠,笑道:“就叫踏雪吧,跟你正好一对。”
    落雪撅着嘴,不满道:“郡主,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
    玲花:“你看它通体雪白,虽不是雪尤甚雪,嫁给了踏风,自然要从夫姓,叫踏雪岂不最妙?”
    落雪想想觉得很有道理,点了点头。站在一旁的齐战无奈的摇摇头,看着玲花忽悠人的模样真是像极了某人。
    落雪轻笑出声,但马上捂上了嘴,看看床上,生怕吵醒了玲花。
    玲花不知是否听到了动静,翻了个身,掀掀眼帘,懒洋洋地道:“你怎么还在这,惜月呢?”
    “惜月在忙着缝制嫁衣呢,这几日还是让奴婢伺候您吧。”
    “不是让人替她准备了吗?”
    “她说嫁衣一定要自己缝制才够诚心,老天爷才会保佑她的婚姻幸福美满。”
    “是吗?”玲花闭上眼睛,不知是否又睡了过去。
    落雪轻摇着扇子,秀眉微蹙,玲花寻回踏风的第二日,就请相士择了两个黄道吉日,一个八月初,一个十月中旬。落雪以为玲花会问问她的意见,结果玲花只说,惜月八月初嫁与康正,而她十月中旬嫁与齐战。落雪很是诧异,她诧异的不是玲花的决定而是惜月的反应,她一直知道惜月心仪的是郡马爷,对于这个决定她会反抗,甚至一哭,二闹,三上吊。可她没有,她一直都很平静,平静的落雪心慌,现在她竟还有心情亲自缝制嫁衣。落雪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玲花,觉不觉的惜月很反常,玲花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太阳收起了些许威力,有了一丝丝风,天边出现了一圈圈红色的光晕。齐战站在窗口,朝落雪点了点头。
    落雪蹑手蹑脚地出去,轻轻带上门,“有事吗?”
    “飓风快来了,我们要去码头看看船有没有都入港,家中若有事,就派人去码头找我们。”
    “恩,你也小心点。”
    “好好照顾郡王妃。”
    “知道了,啰嗦。”落雪推着齐战下台阶,含笑看他走出院子,抬起头,天边的红晕更浓了些,像是被血染般……
    夜幕四合,起了大风,刮得院中的树木东倒西歪,随即下起了大雨,雨点砸在人的脸上,生疼……
    曾毅,齐战等人都在起风前回了家,外面再大的风雨都不影响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的热闹。
    忽然,大门口传来一声惊呼:“谁啊?”随即便看到管家急急地跑进来:“郡王,您快去看看,是……是绿萝郡主。”管家不知看到何事,竟吓得结巴起来。
    众人起身,正想出门,却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身影踉踉跄跄地从雨中走来,身上早已湿透,落魄失神的样子犹如鬼魅。近到门口,瘫软了下去,曾毅眼疾手快地接住她,抱到花厅中,玲花拿了一条毯子将她裹了。
    “绿萝,出什么事了?”曾毅给她灌了杯热茶。
    绿萝原本失焦的眼神慢慢有了些光彩,看到曾毅时竟激动起来,抓住他的手不停地重复:“毅哥哥,求求你,救救我父王,救救我父王……”
    曾毅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转身跑入了雨幕中,齐战不敢耽搁,也跟了出去。
    铁海重重叹了一口气:“暴风雨就要来了!”
    杨昭不解地挠挠头:“暴风雨不是已经来了吗?”
    铁海拍了拍他的肩膀:“都回去休息吧。”
    玲花,落雪,惜月帮着绿萝沐浴更衣,泡在热气氤氲的水中,绿萝冰冷的身体渐渐有了温度,情绪也慢慢平复。
    穿好衣服,玲花让落雪,惜月下去休息,自己帮绿萝梳理着头发。绿萝一向是吵闹,咋呼的,看着她现在安静的样子,玲花竟觉得有点心痛。
    “到底出了什么事?”
    绿萝转身,将脸埋进玲花的怀中:“父王得到消息,皇上……皇上要杀他。钦差大臣已经在路上了。”
    玲花有些惊愕:“为什么?”
    “他们说我父王通敌卖国,是他将云苍军放进来的。他们有证据证明有一部分云苍军是从昆州进入兴州地界的。”
    玲花猛然想起她在云苍军军帐外听到的话,他们的确是乔装成乌蒙人从昆州过来,可他们回不去,光这一点就能证明昆州王是冤枉的,最多查他一个防查不严之罪,但罪不至死。
    “我父王不可能通敌卖国的,绝不可能。”
    “你父王怎么说?”
    “他只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知道是何人上奏的吗?”
    “不知,只说通敌的书信是在云苍军军营中发现的。”绿萝似乎想到了什么,静默不语。
    “我”玲花本想说出她听到的事情,可猛然发现她仍不知曾毅在其中扮演的是何角色,“你饿了吧?我去拿些吃的。”玲花咽回了话,匆匆离开房间。
    书信肯定是伪造的,去过云苍军军营的人也不多,难道是?玲花忽然想到一种可能,她急急跑回房间,想向绿萝求证。可烛光摇曳的房中空无一人,梳妆台上压着一张纸笺:
    羽凰姊:
    因担心父王,已回。勿念!保重!
    绿萝留
    玲花合上纸笺,看着外面的狂风暴雨,心中微寒,不知他现在如何?
    暴雨不止,雷声阵阵,一道闪电横劈而下,照亮了整个夜空……
    雨幕中,两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身影骑马疾驰而过,马蹄声被风雨声淹没,践踏起的水花与雨重合在一起,又落回地上……
    曾毅抬头看了一眼正门大开的昆州王府,斗笠上落下的水帘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下马走进府中,未闻人声,四周一片黑暗。跨过前厅,大堂中亮着微弱的烛火,曾毅示意齐战留在门口,自己独自走进了大堂。
    昆州王身着藩王蟒袍,头戴金色琉璃冠,闭着眼在王位上正襟危坐,听到脚步声,眼微睁,浑厚淡然的声音飘来:“你来啦。”
    曾毅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在台阶前停下,微昂首,直视昆州王。
    昆州王嘴角微扬:“就是这个眼神,第一次见你时,你就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充满恨意。”他的眼前变成了一片白茫茫,周围都是雪,天地已被雪覆盖,可雪还在下……
    一个瘦弱的黑色身影站在雪中,看着他,眼中燃烧着恨意,他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孩童为何对他充满敌意。当他再一次把孩子扔在雪中,爬不起来时,冷冷地扔下了一句:“把你眼中的恨意隐藏起来,在你有能力打倒我之前!”
    转身离去,身后传来孩子更为冷漠的声音:“我一定会杀了你。”
    昆州王:“你做到了,只是没想到你会用这种方法。”
    “方法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哈哈哈……”昆州王摇头苦笑:“你和你父亲一样,喜欢把责任担在自己身上。可你们从没想过,这样会害苦自己身边的人。”
    “我和他不一样。”语气坚决。
    昆州王眼神迷离:“你和他真像。”抬起头,叹道:“你……母亲好吗?”
    曾毅咬紧牙关,腮边的肌肉微微颤动。
    “临死前,能否满足我一个心愿?”
    “说!”
    “把我葬在惠宁山脚下,这样,我就可以永远守着你母亲。”
    曾毅握紧拳头,沉默……
    昆州王从袖口拿出一封书信:“你的目的不仅仅是杀我这么简单,你有更远大的抱负,这封信就当作是交换的条件。答应我,你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我在信中留下的记号只有皇上能懂。”边说边将信高举在一旁的烛火上。
    “你不怕我反悔?”
    “宁硕郡王的承诺没有人可以改变。”昆州王自信地笑道。
    “好,我答应你。”
    昆州王缓缓地收回手,忽然眉峰紧蹙,喉头一甜,一口黑血喷涌而出,在信封上落下点点血迹。
    “你?”曾毅想上前却又止住了脚步,“这是何苦?”
    “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何必再问。”昆州王捂着胸口坐直身子:“皇上要诛我九族,可我已无九族,家仆我已遣散。至于绿萝,告诉她,让她改回原本的姓氏,皇上念她功臣之后,定会放她一马。”
    昆州王抬起执信的手递给曾毅,曾毅上前去接,刚触到信封,那满是血迹的手猛然垂下。
    曾毅伸着手僵在原地。
    “父王!”带着哭腔的呼声从门口传来,绿萝跌跌撞撞地跑进大堂,“扑通”一声跪在昆州王脚边,埋首膝上,失声痛哭。可昆州王已不会像以往那样,轻抚她的头顶。
    曾毅抽出那封信放入怀中,转身出了大堂。
    “大少……”齐战从阴影中走出,欲言又止,“你真的要把他葬在惠宁山脚?”
    “他为了我母亲一生未娶。”
    齐战了然。
    屋中哭声渐止,曾毅有些担心,正想进去看看,便见绿萝红着双眼出来:“毅哥哥,我要送我父王一程。”
    “好。”
    “你肯定知道是谁陷害我父王的,告诉我。”绿萝声音冰冷,如同她的心。
    “知道又能如何?”
    “我要报仇。”
    “我不会告诉你。”
    “我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绿萝转身,迈出一步,回头,带着凄美的笑:“这是我最后喊你一声,毅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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