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的天堂

7 第二章(2)


“你是我的人,以后这对膝盖要跪也是跪我。”
    清凉的声音响起,明明是轻柔的语气,却带着振聋发聩的力度。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羊绒短大衣,水洗牛仔裤,黑色鸭舌帽的帽檐压得很低,一头美丽的长卷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她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像一个最寻常的女大学生,可是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气势却在瞬间压倒了店里所有的人。
    叶希看着她,忽然鼻子一酸,心里涌现出一种陌生而又强大的安全感,她迅速地垂下眼帘,遮挡住眼里不受控制的泪光,恭顺地站到了她的身后。
    本来都落在那个喝咖啡女子身上的目光此刻都不自觉地被她吸引。并不是因为她的美丽,除了离得很近的叶希,其他人在刻意压低的帽檐下甚至连她的脸都看不见。
    她身上有一种黑洞般吞噬一切的力量,谜一般的气质。
    连宋曼曼都忘了哭泣,睁着朦胧的泪眼呆呆地看着她。
    “你又是老几?她们是你的人,那我们小姐的衣服你来赔喽?”
    凯瑞轻笑一声,朝那个一直坐在那里的女子走去。
    姜佑蓝面前的那杯咖啡已经快要冷掉,精致的杯沿上尚且残留着一抹暗红。凯瑞伸出右手轻轻地在杯沿上画着圈,一条银色的手链不经意地从袖口滑出,朴素到简陋的款式,像是胡乱地缠绕在一起的几根铁丝,接口处悬着一块小指盖般大小的铭牌,在她白皙的腕下晃来晃去,姜佑蓝看到眼睛都快流出泪来才看到上面刻着的字母:L&H。
    姜佑蓝的脸色惨白,大脑好像被人抽成了真空。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那只戴着手链的手端起桌上的咖啡毫不留情地泼到了她脸上。
    冰冷苦涩的液体顺着脖子一直滑进了衣服里,像爬进了一条条细细的毒蛇。
    那些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人迅速地将那个泼她咖啡的女子围了起来,单露更是尖叫着扑上来,被她一把推开。
    姜佑蓝死死地盯着那个戴着鸭舌帽的女子。
    “你是谁?”
    话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鸭舌帽的帽檐缓缓抬起一角。
    正在这时,咖啡店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沈易的视线在店里一转,极短暂地从那个戴鸭舌帽的身影上一掠而过,然后面不改色地走到姜佑蓝身边恭敬地俯下身,开口却是不卑不亢的声音。
    “少爷正在上面,想请姜小姐喝杯下午茶。
    在沈氏人人都知道,沈易就是沈南涧的另一张脸。沈南涧太高深莫测心思不可揆度,于是都从沈易身上下手,往往八九不离十。
    姜佑蓝不知道沈易追随沈南涧多久,只知道从上学的时候她认识沈南涧开始,沈易就已经在他身边形影不离。甚至两人单独约会的时候,他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有时候为了想试探自己在沈南涧心目中的地位,会去使唤他身边的人,可是唯独沈易不买她的帐。曾经有一度,姜佑蓝对他厌恶至极。
    刚才看到沈易的时候,姜佑蓝的一颗心差点跳了起来,她不自觉地往后张望,没有看到意料中的那张脸,失落之余却又欢喜起来。如果她记得没错,这是他第一次让沈易来请她。
    一直到走出咖啡厅,姜佑蓝依然疑惧不定地频频朝那个女子回头。她在自己刚才的位置坐下,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她暗中递了个眼色给单露,这才随着沈易离开。
    强烈的好奇已经让宋曼曼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她一个劲地捣鼓着叶希,想打听出一星半点的八卦关于眼前这个一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女子。可是叶希垂首站在那个女子身边,像小时候被老师罚站,对她的小动作压根视而不见。
    凯瑞目光沉沉地看着橱窗外的商场,距离她坐得地方五步远曾经有一株巨大的人造榕树,上面悬了很多缠着花藤的秋千。那一年她带着凯莉溜出家门,却只顾着自己贪玩在这里把她弄丢了。
    等到她一边大哭一边走遍了整个商场终于着找到凯莉的时候,发现她正坐在一架秋千上咯咯大笑,红扑扑的脸颊上犹挂着晶莹的泪珠,一位眉目如画的少年正弯下腰轻轻帮她拭去。
    那是她第一次遇见沈南涧,他穿着沈氏工作服温柔地哄着一个素不相识的迷路小姑娘,脸上没有半点不耐。那件遍及整个沈氏丑到掉渣的红色背心偏偏被他穿出了国际时装秀台的感觉。那也是她第一次有了这样的认知:人靠衣装只因长得还不够美,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类人,无论穿着龙袍还是麻袋,都不会对自身的魅力产生丝毫影响。
    他缓缓地转过头来,用那双温柔如麋鹿的眼睛看着她,嘴角还有金子般耀眼的笑容。
    所谓一眼万年不过如是。
    从那天以后,凯瑞几乎每天都会按时来这家咖啡店里蹲点。有时候这个靠窗的位子已经坐了其他人,她就半哀求半收买外加恐吓威胁,使出浑身解数,只为了能透过咖啡店的玻璃窗多看几眼他在商场里忙碌的身影。
    那时候凯瑞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家境困难,为了生计四处打工奔波的普通高中生,甚至偷偷地塞过钱给商场主管,求他多照顾他一点,少给他派些活。
    初到巴黎的时候,许无明还在国内被人四处追杀,她为了生计也去巴黎的商场酒店里打过黑工。搬运、洒扫、导购、迎宾,什么都干过。为了几欧元在寒冷的酒店门口一站七八个小时,然后哆嗦着接过钱在便利店买来干面包和热狗,缩在香榭丽舍大街冰冷的墙角就着夜风狼吞虎咽地吃完。
    那一刻她忽然就想起初次见到沈南涧的时候,她怎么就那么一厢情愿地以为他是为了生计在商场里忙碌。为生计所苦的人脸上又怎么会出现那种恬淡的甚至包容一切的笑容。
    可惜这些,她都明白地太晚。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