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

第8章


他不能因为一个部门负责人的擅自离岗使工作出现脱节,从而丧失掉已经占领了的阵地。 
  谜底很快就揭开了。 
  有天上午,张仲平在市中院执行局局长鲁冰的办公室扯谈,互相交换了一下手机里面的新段子,又乘机扔了两包熊猫烟给鲁冰,眼看快到中午,便问他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便饭。鲁冰说已经有了安排,只能改日。他俩刚交换的段子,就有一个“改日”的荤段子,鲁冰现买现卖,说得两个人都笑了。张仲平正准备乘气氛融洽的时候告辞,鲁冰的电话响了,鲁冰已经把电话抓在手里,捂着话筒要张仲平等一下,这才开始接电话。电话里面的人也是请鲁冰吃饭的。张仲平听出来对方好像是个女律师,鲁冰就又“改日”了一次。 
  鲁冰打完了电话,说:“徐艺是你那儿的吧?干得怎么样?”张仲平说:“不错呀。”鲁冰说:“张总,怎么说呢?能不能把他给放了?小伙子想出来自己干,怕你不同意,硬要我当说客呢。我还批评了他,要他先向你好好学学。”张仲平说:“哪里,他很能干,是公司的一员大将。”鲁冰说:“是吗?”张仲平赶紧笑一笑,说:“从公司的角度来讲,我还真舍不得放。可是,他都求到您局长头上了,我怎么办?我还能不同意吗?”鲁冰说:“那我替他先谢你了。”张仲平说:“您跟他说,也就是看鲁局您的面子。” 
  当天晚上徐艺的电话就通了,是他主动打过来的。他谢了张仲平,然后问能不能请张总到廊桥驿站去喝茶。 
  张仲平说:“喝茶就算了,明天上午你要是方便就回公司一趟吧。” 
  第二天一上班,徐艺早早地就在公司等着他了,并抢在小叶前面为张仲平泡了一杯茶。谈完辞职的事,徐艺没怎么犹豫,又向张仲平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就是务必借一个拍卖师。张仲平不禁噢了一声。 
  徐艺赶紧更正说:“不是借人,是借证,工商注册的事一搞完,马上就还回来,我想过了,这对咱们公司没什么影响,而且,我可以按照市场价格付钱。另外……嗯……鲁局……” 
  张仲平赶紧摆摆手,他不想徐艺再把鲁冰给扯进来。他还不知道徐艺跟鲁冰的关系到底到了什么程度。鲁冰是从南区法院院长的位置上提到中院执行局的,是市中院的实权人物,他昨天替徐艺说的那些话,有点让张仲平心里一沉的份量。张仲平知道这可不全是他的敏感,南区法院的业务一直是徐艺在做,他跟鲁冰关系铁完全有理由。徐艺要离开公司,张仲平就得想办法修复跟南区法院和鲁冰的关系,因为关系是跟人走的,从这个意义来说,这个徐艺,还真有点捣蛋。 
  3D公司的业务做开以后,张仲平不可能事必躬亲。再说了,你用人,就得信人,否则,又怎么能把事业做大做强呢?问题是,你信别人,别人值不值得你信?   
  青瓷 第三章(2)   
  张仲平望着徐艺没有吭声,徐艺望了他一眼,马上把眼光错开了,说:“张总听说了吗,市拍卖行的那个谁,跟单位搞得挺僵的?” 
  徐艺说的那人那事,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想出来单干,单位不放,自己执意走了,单位在报上登了个启事,直接把他除名了。有来无往非礼也,被除了名的那个人则把在单位知道的一些内幕,全都抖了出来。 
  徐艺说这事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要暗示张仲平什么?张仲平把从内心里翻涌上来的一小股恶气压回去,克制着自己不能跟徐艺计较,他很快在心里惦量了一下,既然昨天已经答应了鲁冰,不如索性把好事做到底,免得徐艺说蠢话。 
  张仲平直望着徐艺说;“借三个月时间够不够?行,那就三个月吧。” 
  徐艺说:“那钱的事?” 
  张仲平说:“既然外面有行情,你恐怕就得付钱,否则,别的部门经理会有误解,还以为咱3D公司鼓励自立门户。” 
  唐雯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去上海拜访她准备报考的博士生导师,她怕张仲平照顾不好自己。张仲平说,拜访一下是很有必要的,如果别的考生都去了而你没去,等于输在了起跑线上。你就不用担心我了,几天时间,一下子就过了。 
  在外人看来,张仲平家庭和睦。唐雯不是那种刁蛮的人,她主内,张仲平主外,两个人也没有什么事需要争个是非高低。张仲平心里很清楚,自己的情感在那场疟疾一样的初恋中,激情燃烧过了也死翘翘了。后来他虽然有过一些女朋友,基本上是有性无爱,逐步地学会了怎样把感情和做爱分得比较清楚。用张仲平自己的话说,是进得去,出得来。偶尔碰到一两个特别对心思的,难免有点日久生情。但张仲平只要发现苗头不对,心里就打了退堂鼓。他怕自己操练不到家,或者运气不好,成为三种不幸男人之中的一种,采取的策略是见势不妙,拨腿就跑。按照社会上流传的段子,男人幸事有三,不幸之事也有三。三大幸事是升官发财老婆出差。三大不幸是炒楼成房东,炒股成股东,泡妞成老公。张仲平是学法律的,知道不可能同时给两个以上的女人当老公,就只有小心火烛注意安全了。所以,他跟唐雯的婚姻从来没有面临过什么真正的威胁。唐雯是大学副教授,一点也不小肚鸡肠,她认为张仲平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一般的人看不上眼,对他也非常放心。 
  在送唐雯去机场的路上,丛林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平时你要陪老婆,不好叫你,这几天好好放松放松。”唐雯抢过电话说:“丛林,你可别把我们家仲平带坏了。”丛林与唐雯很熟,平时开惯了玩笑,说:“教授怎么说话啦?谁带坏谁?”唐雯说:“我们家仲平是模范丈夫,你说谁带坏谁?”丛林说:“仲平是模范丈夫,难道我就是坏人了?如果教授认为我是坏人,就得好好巴结我,否则真把你家仲平带坏了,看你怎么办。”唐雯说:“我对仲平很有信心,带不坏的。”丛林说:“嘿,刚才还怕我带坏,转背就改口说带不坏,自相矛盾嘛。说到底还是没有自信心。”唐雯笑吟吟地说:“仲平他真要变坏早就变坏了,我严防死守也没有用。”丛林说:“教授到底不一样,思想境界蛮高的。”唐雯说:“你以为教授是白当的?”丛林说:“你那里有像你这种思想境界的学生没有?给我介绍一个。”唐雯说:“你还用我介绍?” 
  两个律师在鹏程酒店开了房,约丛林打麻将。丛林跟张仲平说:“要没事就来吧。”张仲平说:“算了吧,打业务牌太难受了。”丛林说:“谁叫你打业务牌,不要冤枉好人。” 
  丛林这次带的女朋友叫曹小米,是个幼师,刚学会打麻将,瘾特别大,围着丛林叽叽喳喳的指点江山。丛林也耐着性子,随她闹。两个律师左边一个,右边一个,看得出跟丛林很熟。右边那个姓鲍的律师,三十多岁,早早地谢了顶,光亮光亮的,像一只60W的电灯泡,手指头不停地在桌子边缘上弹拨,说:“邪门了,都说情场得意赌场失意,丛哥你是两手抓,两手都很硬,有什么诀窍没有?”丛林说:“都怪你名字取得好呀。”鲍律师给张仲平递过名片,叫鲍树棘。鲍树棘见丛林这么说,便很谦虚地笑了,又在没有了头发的脑袋瓜上挠了几下。正好左边的李律师刚给丛林放了一炮,说:“我呢?我的名字还不好?也输。”丛林说:“你的名字在帮人打官司的时候好,打牌的时候不好。”原来李律师的名字叫李赢。 
  鲍律师和李律师是合伙人,他们成立的律师事务所,各取了自己姓名中的一个字,叫鲍赢律师事务所,名字尽管很俗很直白,但业务做得也还不错。 
  张仲平采取的策略是游泳,宁愿不和,也尽量不放炮,除非是鲍律师或李律师放的炮。自摸是要和的,丛林放的小炮,偶尔也和他一、两把。鲍律师和李律师一个劲地给丛林放炮,对张仲平却盯得很紧。张仲平尽管打得很缜密,无奈那天手气不好,不多一会儿就输了三、四千。   
  青瓷 第三章(3)   
  张仲平的钱包里一般也就四、五千块钱的现金,怕再点个大炮没钱付账,面子上过不去,干脆掏出一千块钱搁在小抽屉里,然后对小曹说:“你来替我挑土,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小曹说:“你干嘛?”张仲平说:“我下去买点水果上来。”小曹说:“我去吧。”张仲平说:“算了,还是我去吧,你去丛林不放心,肯定会面不改色心乱跳,那还不输钱?赢了钱他会更紧张,还以为你在搞第二职业。”小曹嘴撇了撇,没有说什么,只是望着丛林。张仲平说:“怎么,还要丛林批准呀?”丛林笑了一下,拿胳膊肘碰了一下小曹:“张总让你上你就不要客气了,都是自家兄弟。”张仲平说:“就是就是,你就不要客气了,这个时候跟我客气就是跟人民币客气,因为我估计你会赢,不信咱们俩打赌。” 
  鹏程酒店大堂里有取款机,张仲平取了五千块钱,但并没有急着上房间。他在大堂的咖啡厅里要了一瓶矿泉水,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喝茶、喝咖啡的人不少,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大家七嘴八舌的,声音合在一块,就像是个养蜂场。钢琴时不时地响起,在嗡嗡的噪音里,像河流里飘浮的一片干净的树叶,沉沉浮浮,波光闪闪。 
  张仲平拨通了江小璐的电话,问她在家里还是在上班。江小璐说在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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