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之寻-一直寻找的真爱

第23章


 
  “我从……”这是米米的故事,可我把她从这个场所景中硬生生地删除了。“嗯,记不得了,可能是从一本书上吧。嗨!你不要打岔,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她抬起眼,眼中流过一道决毅的光芒。我惊惧起来,我接受不了拒绝,还有大把的时间,不是吗? 
  “好了好了,你什么都不用回答,有权保持沉默,不过必须弥补我半天的假期。” 
  她眼神温柔,像看着一个赖皮的孩子,最终点了头。 
  我们去了中山公园,行至落虹桥时,她跑上前抚摸着桥栏上的虬枝,有些惊讶地问:“这是真树枝吗?”我忍不住笑起来,她脸红地白了我一眼,那一眼再度令我怦然心跳。我上前牵住她的手,她一任我紧紧地握着。这种难得的亲密,令我在恍忽中想起菊花。 
  村口的榕树古老得忘记了年代,树冠舒展,枝繁叶茂,千丝万缕的气根缠绕在粗壮的躯干上,弯弯曲曲成了巨藤,也成了我和菊花的乐园。那些随风摇曳的树藤错综交织,柔韧地载着菊花荡向半空,鹳鸟就在那时扑刷惊飞。菊花清脆如黄鹂的笑声清晰地越过时空击破我的耳膜,烙进了我的脑海。 
  穿过错落有致的棋盘山,我们走在蜿蜒的小树林里,空气中飘来树木的清香,那清香像久违的童年时光。我们不约而同地为之感动,而后安静无语,紧紧相握。   
  蜘蛛之寻(二十二)(3)   
  在游乐园,别淡林竟嚷着要坐翻山车。面对这翻来覆去的高空玩意,我竟然腿脚发软。她在半空中咯咯地笑,开心地笑。我的牙齿却在打颤,头在犯晕。 
  “害怕吗?”她大声问。 
  “你不怕吗?”我反问。 
  “怕,怕得要死,正因为怕我才坚持要坐。” 
  “为什么?” 
  “为了克服,克服不敢面对的。” 
  风将她的话吹进我的耳朵里,我沉默了,看到她在阳光下灿烂的笑脸,忽然觉出自己的阴暗与渺小。于是那段遥不可及的距离又滋生出来,滋生得令我在翻山车上更觉恐惧。好容易艰难地熬到结束,她又嚷着要坐“云中飞毯”。 
  我终于了解,男人在面对“勇敢者游戏”时,无法对女人说“不”的原因了。总之,我被折腾得七荤八素,也只能把苦往肚子里咽。 
  在我的N个理由后,总算离开了恐怖的游乐场,信步逛到西北湖。天空晴朗,碧波荡漾的湖面清风和熙。广场上有许多人在放风筝。多脚的蜈蚣,缤纷的蝴蝶,翻飞的鹞子,拿线的多是孩子,他们快活地笑着叫着,满场地飞跑。 
  “放过风筝吗?”她仰望着天。 
  “放过,很久以前。竹篾扎的,很笨重。” 
  我想起菊花反复地从山上拖着风筝冲下来,因为我的拙劣手工,令她跑得满脸通红鼻尖冒汗。回忆起这些,笑意浮上了嘴角。 
  “是小时候放的吗?”她盯着我出神的样子。 
  “是的。小时候的事了。” 
  “能记得童年的事真是走运。”她幽幽地说。 
  “谁能忘得掉呢?” 
  她低低地说:“我忘记过,因为得过健忘症。” 
  “真的吗?”我一惊。 
  “是的。”她无奈地笑了。“很小的时候,现在都不记得那时发生了什么事。” 
  她望着湖上飞落的水鸟,额前的发丝在风中轻舞,她的脸白净无瑕,丝毫看不出有过什么病症侵扰过的痕迹。我凝视着她,在脑中曾无数次勾勒过她的家庭,贫苦的努力的挣扎的,和我一样,拥有必须忘怀的过去。可她竟忘了自己的过去,蓦然一阵疼惜。人若真忘记过去,生命中的断层又该如何修复呢? 
  “怎么得的健忘症?” 
  “我也忘了。”她忽然昂起光洁的脸,“不过,我从现在起不再耿耿于怀了。因为你。” 
  “因为我?” 
  “是的。”她欢欣起来。“是的,安道!我现在明白,失去的就让它失去。” 
  “你在暗示我得不到的不强求吗?” 
  她幽幽地看了我一眼,语气缓慢温柔。 
  “安道,有时候,你真让人心动。” 
  “我……” 
  “不,什么也别说了。”她阻制我。“去吃冰淇淋。” 
  她拉着我跑到对面的新世界百货中心,在超市买了巧克力圆筒。随后悠哉地逛新世界,路过珠宝柜,我硬拖着她的手,让她帮我看看哪种戒指漂亮。她不肯,我径自选了一款精巧的铂金钻戒,周边镶了七颗碎钻,钻石在灯光下璀璨夺目。 
  “你总这么固执已见吗?” 她蹙眉拒绝。 
  “试试,不一定真买,我只想看看你佩带得好不好看?” 
  每次说服别淡林,都不知觉中掺杂了无奈、讨好的成份。我害怕被她拒绝,每一个要求都自动退守底线,这不像一贯的自己。她勉强套上指环,她的手指纤长白皙,令指环黯然失色,毫无疑问,这个戒指与她丝毫不相称。 
  忽然我感到脊背发凉,一种本能。每当深夜我独自行走在大街,如遇后面的行人挨得太近,便会有针芒刺背的感觉。现在,就是这样。我猛然回头,大厅里没人离我很近,也没有熟人。我转回头时,眼角瞥见一抹黑色身影,似曾相识。再次张望,商场的门,正在缓慢地合上。 
  “走吧!” 
  别淡林已褪下戒指,我也无心再坚持。出了商场大门,刚刚融洽的气氛再度消失,像每次的相聚一样。   
  蜘蛛之寻(二十二)(4)   
  也许默契本就可遇不可求,像燃放的烟火,盛时极为灿烂,熄时如死灰冰冷。别淡林,别淡林,她本应是我生命里最亮的珍珠,却因不知如何安置,使得她在我心里竟找不到收藏的地方。   
  蜘蛛之寻(二十三)(1)   
  米米回来了。 
  厨房里冷火无烟。没有菜肴,没有饭香。 
  她穿着黑色的套裙坐在窗台前的藤椅上,缓缓地摇,对我的归来视而不见。我把钥匙扔在桌上,清脆的响声令自己一阵心惊。米米依然没有动静。我有些不悦地走到她面前。 
  她的脸暴露在夕阳下,暖暖的黄色,没有化妆,铅华净洗。我发现米米的眉毛竟如一弧弯月,相较平日显出了几分柔弱。她是单眼皮,秀气挺直的鼻梁和一张轮廓分明的嘴。她似乎睡着了,但摇椅还在摇。她面庞宁静祥和,犹如寺庙里的庄严宝相。多么陌生的一张脸孔! 
  在我细细打量时,她忽然睁开眼睛,一道锐利的光芒从眼中掠过。这才是我熟悉的米米。 
  她看到我,定定的。嘴角一弯,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得很灿烂。这个笑容很奇怪,也许是因为微笑并没有驱散她眼里的光芒。 
  “我买了肯德鸡和可乐,就吃这个吧!” 
  我皱着眉,这可不是我喜欢吃的东西。她光着脚跑到冰箱旁,拖出大包的塑料袋,打开红色的盒子,逐一放进微波炉。微波的红光透过炉门射出来,房间一下充满了暖气。米米在厨房里捣腾,玻璃杯叮叮咣咣地响,水笼头流出哗哗的热水,热气萦绕到屋子半空。 
  我吁了口气,心情渐渐松弛。回到熟悉的生活里,嗅着熟悉的味道,我有了一种安全感。我把自己放在藤椅中,嘴里咬着米米递过来的香辣鸡翅,冰凉的可乐从喉咙流到焦躁的胸口,说不出的舒爽。 
  米米倚在窗台,眼神晶亮地盯着我,一眨也不眨。我有些不自在。我不喜欢米米这种眼光,透人肺腑,无处遁形。 
  “看什么?”我有些粗鲁。 
  她似笑非笑,也没挪开眼神。 
  “看你吃东西的样子,多么好的胃口!” 
  “饿了自然有胃口。你没有吗?” 
  “我?我现在看到什么都觉得恶心。”她一本正经。 
  “你什么意思?”我坐起来,她没头没脑的话令我警觉。 
  “没胃口呗!你这么多心干嘛?”她一脸无辜。 
  是我多心还是心虚?这两者有着本质的区别。 
  “米米,前几天,你不是说有话要说吗?” 
  “你呢?不是也有话对我说吗?” 
  我瞪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阵退缩。 
  “改天吧!” 
  “是改天再说,还是不打算说?”米米固执地问。 
  “有什么区别吗?”我有些发恼。 
  “当然。你不觉得有区别吗?” 
  “别跟我玩文字游戏,我累了!” 
  我摆手让她走开。 
  “我的匙扣呢?” 
  我蓦然想起情人草匙扣被她补起来的事,心软了许多。 
  “在钥匙包里。” 
  她二话没说,取出钥匙包上的匙扣,一甩手扔进了垃圾桶。 
  “你干什么?” 
  “它已经断了。”米米淡淡地回答。 
  “可……” 
  我把话咽了下去。不知为什么,丢弃匙扣竟让感到一阵心痛。米米扭头进了房间,剩下我独自呆在客厅里。我走到垃圾桶前,弯腰将匙扣拾起来,悄悄地挂回钥匙包上。 
  屋子里静悄悄的,我想起这个十月假期过后的竟标。我得把精力集中回来,这段日子,实在感到太疲乏。米米在我身后收拾残桌,听着她细微的脚步声,听着电视里音乐频道,我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朦胧中,听到米米的手机响了。她的声音低沉疲惫。电话似乎打了很久,米米在坚持什么,又在推拒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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