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录

    校长的办公楼跟想象中的有些不大一样，要说如何形容的话，那就是整个办公楼的风格实在是太过普通，跟天宫那奢华到极致的布局完全相反，吕意从一楼走过，走廊中非常地干净，墙壁粉刷得洁白如雪，并且没有任何的装饰物。
    有些寒酸了，吕意这样想到。
    唯一的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就是在吕意上二楼的时候，发现这楼梯居然是完全木质的，并且非常地老旧，每一脚踩上去都能听见脚底木板“咯吱”的呻吟，那声音传入耳中，却让吕意忐忑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踩着这木质的楼梯，一步一步地朝着二楼走去，确实是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吕意还来不及仔细体会走在这木楼梯上的乐趣，却已经到了楼梯的尽头。
    一上二楼，在吕意面前的便是一个十分简约的会客室，四个沙发，一张方桌，两个茶几，除此以外再无他物。
    这时从一旁的房间中走出一个人。
    “吕先生，校长大人尚有事务正在处理，请您稍歇片刻。”
    吕意点点头，确实也十分累了，便径直走到沙发处坐了下来。
    那人随即沏了一杯茶放在了吕意手边的茶几上，再拉开了窗帘，让阳光从窗外投入，这让原本有些压抑的吕意轻松了不少。
    吕意这才抬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人，觉得有些奇怪。
    其一是肤色有些奇怪，那人的皮肤异常白皙，要说其他人的皮肤白那都是白里透红的白，而这人白像是脸上扑了一层厚厚的粉底，血管流的不是红色的血液而是浓郁的牛奶，仿佛血肉都是白色的。
    像是一头扎进面缸。这是吕意能想到最好的形容。
    不过虽然皮肤的颜色有些怪异，但整个人还是非常漂亮的，五官与常人有些不同，除了眼睛外都比正常的五官要小很多，单独拿出来都有些奇怪，但放在一起却有一种独特的美感，当得起一个美女的评价。
    其次让吕意感到奇怪的是这人的打扮，全身都被长袍罩住看不出身材来，并且头上还带着一个兜帽，将耳朵头发全部遮住，只露出一张精致的脸来。
    “您怎么称呼？”
    “我是校长大人的助理，中文名叫周邰，您可以叫我周助理。”周邰的声音非常好听，就像是清晨树上的鸟鸣，清新且悦耳。
    “周助理，您平时的工作是什么？”
    “负责协助校长大人，大多数时候是负责传达或是整理文件。”
    吕意迟疑了一下说道：“您知道校长大人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周邰安静地坐在了吕意对面的沙发上，说道：“校长大人说来的一百人，就只有吕先生他没有见过了，所以校长大人今天想见一见您。”
    这话蒙三岁小孩子都嫌幼稚，吕意当然不会信。
    吕意不再深追，话题一转道：“听说木下长风最近经常来？”
    “是的，不过校长大人不太想见木下部长。”周邰这时倒是没有拿什么校长大人身体抱恙来糊弄吕意，不想见就是不想见。
    “木下长风跟校长关系不好吗？”
    “这个......我不太清楚，以前木下先生倒是经常能见到校长大人。”
    吕意小声问道：“您担任校长大人的助理多长时间了？”
    “吕先生，这不是什么秘密。”周邰微微一笑道：“已经十一年了。”
    吕意又神秘兮兮地问道：“那......木下长风跟白清的关系，您知道吗？”
    “这......”周邰想了一想回答道：“可能是因为木下先生不是白先生的人吧。”
    “不，这个我当然知道。”吕意问道：“我想问的是，他为什么不是白清的人？”
    “您不知道？”
    “我知道就不会问你了。”
    周邰解释道：“因为白先生手下的四位部长一位主任，除了木下先生外，其他四人都是白先生一手发展起来的，而木下先生是前任的学管会主席任命的人，本身网络开发部是负责银十字学院所有对外界的通讯以及网络的连接，算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但白先生担任主席之后，将木下先生一步步架空，现在网络开发部已经名存实亡了。”
    前任？照这么说木下长风岂不是白清的前辈了？要说有一个资格比自己老，并且实力不比自己弱的人在自己手下，任谁都会有些忌惮。
    照这个说法白清担任主席后不断架空网络开发部的权力，以至于木下长风忍无可忍，最终冲突爆发，根据现在的情况来看，木下长风是输了。
    那木下长风对白清那谄媚的态度又怎么说？白清难道拿住木下长风什么把柄了？
    吕意发现自己身边的事情远比自己看到的要复杂得多。
    吕意半开玩笑地说道：“您跟我说这些不坏规矩吧？”
    “吕先生现在才问这个是不是有些晚了。”周邰也抿嘴一笑道：“不要因为一些见闻便揣摩校长大人，其实校长大人是十分开明的，他不会介意我们说这些。”
    吕意搓了搓手，有些兴奋道：“那就好办了，那我再问一个问题啊，校长大人现在究竟多少岁了？”
    周邰摇摇头。
    吕意大失所望道：“您是不知道，还是不敢说。”
    “知道也不敢说。”
    “这叫什么开明。”
    周邰说道：“校长大人不想别人知道，对此保密是对一位长者的尊重。”
    “行行，那我换一个问题。”吕意问道：“那......周助理，您也是S级的妖怪吗？”
    周邰又摇了摇头。
    “是不能说，还是不是。”
    这次周邰很爽快地回答道：“不是”
    还好，还好。
    吕意安心了，来到这里后看到的S级妖怪实在是太多了，这让吕意产生了一种S级妖怪已经烂大街的感觉，虽然S这个评级的妖怪在吕意的心目中早已褪下了那一轮神秘的光环，但要是校长身边随便一个助理都能是S级，这也有些太过分了。
    在吕意还在神游的时候，周邰说的下一句话让他更加不能接受：“我只是一个D级的。”
    吕意半张着嘴不知应该作何反应，要说S级的过分，这D级也是有些分了。
    周邰感受到了吕意异样的目光，心中苦笑，这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盯着了。
    吕意干咳了两声说道：“校长真的是很开明的。”
    两人现在都很尴尬。
    要说D级的妖怪在这个学院是什么地位？
    那简直是不配有地位。
    就是没地位。
    先不论天宫中的一百位天之骄子，其他来到这学校的都是家族中年轻一辈的翘楚，这里不仅仅是一个学校，更是各个家族结交盟友，展示实力的舞台，派来的人实力差丢的可是整个家族的脸面，要知道那些没实力的家族都是不敢派人到这里来的，要派到这里来的人自然是最能展示家族实力的，你们家族最优秀的人就是一个D级甚至更低等级的，你让其他人如何看待你这个家族？
    哪个家族要说是敢派一个D级的人来，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家族想打学校的脸，一种是这个家族想自己打自己的脸。
    周邰能成为校长的助理，自然不会是前者。
    吕意心中默默盘算着。
    周邰也不再开口。
    周邰遇到过很多类似今天的遭遇，那些人第一次见到自己无不极尽拉拢奉承，极个别的人那架势简直是想跪下来叫亲爸爸，但当那些人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之后，态度随即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虽然表面上因为自己是校长助理还客客气气，可那从骨子里透露出的傲慢，是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周邰曾以为自己有很多的朋友，但现在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已经不这么认为了，现在周邰在第一次与他人见面之时，都会把自己的等级告诉对方，这为周邰省去了很多麻烦，也带来了很多麻烦。
    今天周邰只是重复一遍这个过程而已。
    吕意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平时一定很辛苦吧。”
    周邰猛地抬头看着吕意，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厌恶或是轻视，也没有虚假的客套和与同情，能看到的是吕意深表理解的眼神，这大大出乎了周邰的意料。
    关于吕意的事情，周邰还是知道一些的，先不管他是不是从天宫来的，光是德古拉伯爵的女婿这一层关系，便能让他在银十字学院横着走了，不仅如此吕意还能与木下长风保持良好的关系，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那吕意将是德古拉与德雷克在上世纪撕破脸皮之后，第一个同时交好双方的人。
    这样的人会很高傲，这样的人肯定会很高傲。
    但从吕意进入会客厅开始，周邰没有从吕意的身上嗅到一丝他本该拥有的高高在上的态度，在周邰说出自己的等级之后，还是没有。
    周邰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吞吞吐吐地说道：“还......还好......”
    吕意摇摇头很真挚地看着周邰说道：“不，肯定很辛苦。”
    周邰双手捏着拳头，指甲已深入肌肤，无数的辛酸在一瞬间爆发了出来，漂亮的眼眸中泪光闪闪，周邰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的眼泪渗出，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吕先生，您......”
    吕意抬手阻止周邰继续说下去，他当然知道周邰想要说什么，吕意能想象得到周邰所经历的，他并没有作出跟其他人一样的反应，因为吕意自己清楚自己的分量，D级的妖怪弱？开玩笑，吕意几年前还被一个D级的妖怪打得满地找牙。
    吕意不光是同情周邰，同时也是感同身受，吕意和周邰的区别就是吕意的那一层窗户纸还没被捅破，要是那些人知道吕意真实的水平只是C级，自己的下场不会比周邰更好，丢了小命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吕意很理解，很同情，很难过，他不是很会安慰人，也不能说其实我跟你差不多，大家都是苦命人，此时无声胜有声便可以了。
    ......
    ......
    开门的吱呀声划破了这宁静。
    一群人从一旁的房间中鱼贯而出，这些人都穿着西装，大都是四十几岁的中年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但从他们难看的脸色能看出，刚刚发生的事情不是很愉快。
    周邰赶紧起身，送这些人离去。
    吕意也站起身来，接下来轮到自己了。
    周邰送完那些人后回来，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吕意。
    吕意朝着周邰笑了笑说道：“周助理，在我看来你不比天宫中那些家伙差。”
    周邰也笑着看着吕意问道：“你指那些方面。”
    “至少你比大部分人漂亮。”吕意比划道：“虽然没看到你的全貌，但如果你能把兜帽取下来，肯定更漂亮。”
    “吕先生......”周邰白皙的脸上居然透出略微的红晕。
    吕意郑重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恩？”
    “我是说......”周邰银牙一咬，下定决心道：“我是说，其实......我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