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笼录

    吕意擦着额头的汗水，心里默默想着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给银十字学院弄个公交车，每次都这么徒步走自己迟早走断腿。
    “还有多久？”吕意回头问道。
    宗溪饶是妖怪，此时的鼻尖上也渗出了些许汗珠，但体力还是比吕意好上不少，气息稳健道：“马上，大约十分钟。”
    十分钟，那还可以忍，再远的话自己也只能停下来歇一歇了。
    在这一路上通过跟宗溪的交谈，吕意总算对银十字学院的结构有了一个初步的了解。
    学院的甲，已，丙区是整个学院的主体，三个区都差不多大，形成了一个三角形，三个大区的中间是一片大湖泊，算得上是风景优美之地了，各大区互不相连，中间都有一片草地相隔，校长大人的办公室，就建在甲区与丙区之间的草地上。
    而吕意所在的内院，不在整个结构布局内，是另外单独划出来的一片区域，完全是独立于整个体系之外的，可见校长对内院的重视。
    令人玩味的是，如果把甲乙丙三区作为一个对称点的话，丁区刚好位于与内院对称的一个位置，也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体系。
    吕意现在正在走的，就是从内院到丁区的路程，算得上是整个学院最远的路了，是上次到校长办公室的一倍远。
    吕意心想要是让艾米来走的话是比杀了她还难受。
    “我们巡逻的话主要是要进行哪些工作？”吕意想着到底是要帮人干事了，还是先把情况摸清楚的好。
    “报告组长，是巡视。”宗溪纠正道：“主要是对该区域的治安，出勤，卫生，以及违禁品进行初步调查，然后做成报告上交。”
    这个学管会还真是管得宽，吕意好奇问道：“这个违禁品具体指的是哪些东西？”
    “主要针对毒品，枪械。”宗溪非常耐心地解答着吕意的问题：“这些东西我们有一个手册，您现在还来不及看，回去之后我会让人给您送一本过来。”
    “麻烦了。”
    “言重。”
    ......
    ......
    众人又走了一会儿，差不多已经进入丁区的范围了，吕意原本应该放松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而且越来越难看。
    吕意对丁区的情况是已经有心理准备的，在那些家族的打压之下，丁区的日子想必不会太好过，但实际的情况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映入吕意眼帘的不是像其他几个大区那样的建筑区，而是......一大片窝棚。
    吕意与袁旱戏称把豪华无比的宿舍过出了窝棚的感觉，但那只是自嘲而已，正真的窝棚此时就摆在了吕意的面前，而且亲眼看到的，远比想象中的要糟糕得多。
    眼前的这一片姑且称之为建筑物的东西，完全就是一片贫民区，大多数窝棚都是由木板撑起，将之作为墙壁，但这些立起来的木板并不能发挥墙壁的作用，木板间手指头大小的缝隙，完全遮不住窝棚外的风雨，吕意即使不特意去关注，只是扫过几眼，便能看见棚内那些简陋的布置。
    很难想象处处透露着奢华的银十字学院，自诩为妖怪中的联合国的银十字学院，居然有如此不堪的一隅。
    此时窝棚中的人注意到了吕意一行人，纷纷走了出来，带着畏惧和憧憬的目光看着这群穿着蓝色制服的人。
    吕意看着这些丁区的人，沉重的心情稍微缓解了些，看来丁区的人还不至于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这些人虽然精神不是很好，但没有营养不良的样子，身上的衣服虽然大都很陈旧，有的还带着补丁，但其实还算干净。
    吕意不知道这些人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看着自己这群衣冠楚楚的人，但他从这些丁区人的眼神中看得到各种不同的情绪，唯独看不到他最想看到的那种。
    那种带着反抗与不屈的眼神，相信也是校长大人最想看到的。
    吕意从来没有居上位者的心态，他生活在大叔身边，最常体验到的，是从大叔交给自己的任务中的无限凶险，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他对那些妖怪大家族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他反而对这些生活在底层的流浪妖们很是同情。
    “宗溪。”
    “组长，我在。”
    吕意不再去看那些丁区人的目光，向着宗溪安排道：“要调查的项目应该不少，这样效率太低了，你把工作向他们安排一下，你留下来不要去。”
    宗溪罕见地迟疑了一下，随即应道：“是！”
    ......
    ......
    “恩？”趁着宗溪向众人布置安排的时间，吕意四处查看了一下那些窝棚，一名男子不知道是因为好奇还是什么原因，居然走到离吕意很近的距离看着他。
    吕意转身几步走到了一个丁区人的面前，这名丁区男子没想到吕意就这么直接走了过来，眼睛瞪着直接愣住了。
    吕意看着面前这名微微发抖，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子，尽可能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和善，想要开口询问：“你......”
    男子未等吕意开口，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地说道：“大人......大人，您......您有什么吩咐。”
    吕意收敛了笑容，一把扶住了男子，喝道：“站起来。”
    男子还是有些懵：“啊？”
    吕意扶着男子的胳膊，再次喝道：“站起来！”
    不料吕意话音刚落，这名男子直接吓得瘫坐在了地上，放声嚎啕，涕泪横流。
    吕意松开了扶着男子的手，看着那男子毫无尊严地哭着，陷入了沉默。
    此时宗溪已经快速地安排完了工作，看到了这边的变故，小步跑了过来，看到了男子瘫在吕意跟前失声大哭的一幕。
    宗溪的表情微变了一下，又恢复了原状，问道：“组长，您这是......”
    瘫在地上的男子看到了宗溪，好像是认识他，语气含糊地叫道：“宗大人......呜......宗大人......”
    宗溪面色冷厉，沉声喝道：“你如何冒犯到组长大人了！”
    “宗大人，宗大人......我.......”
    瘫在地上的男子想要说话，宗溪却重重一脚踢在了他的面门，地上的男子被这一脚踢得鼻梁破裂，满脸鲜血。
    宗溪回过头带着歉意对吕意说道：“组长大人您第一次来这里，让这里的人冒犯到您，是属下失职，您就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了。”
    吕意没有说话，扭头就走。
    宗溪见状赶紧追了上去。
    ......
    ......
    吕意面无表情快步走着，周围丁区人都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幕，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只看见这个学管会的人对那男子说了句话，那男子便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然后另一名学管会的人过来，像是这个人的手下，狠狠踹了那男子一脚。
    他们不需要知道太多的东西，每个人都能根据刚才发生的事情得出自己的判断，所以现在吕意所经之处，所有人都退避三舍，偷偷打量吕意的目光愈加畏惧。
    吕意脸上没有表情，但却每一次呼吸都十分沉重，没有人能看出，吕意此时是愤怒到了极点。
    “组长大人，组长大人！您慢点，您要去哪。”宗溪很是惶恐地跟在吕意身后，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终于，在经过无数窝棚之后，两幢三层楼的建筑出现在了吕意的视野中，吕意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吕意声音毫无感情地问道：“那是哪里。”
    宗溪站在身后，轻声解释道：“一幢是丁区的教学楼，一幢是丁区的宿舍。”
    吕意又问道：“为什么只有两幢。”
    “因为......丁区在建立的时候本来就只打算招这么多学生。”
    “那现在多出来的这些学生呢？”吕意指着那一眼望不见边的窝棚说道：“学校就让他们住这个？”
    “组长大人......”宗溪低头小声道：“那些不是学生。”
    “不是学生？”
    “是这样的，您可能还不太了解。”宗溪靠近了吕意的耳边说道：“只有楼里的人才是丁区正式的学生，这些住在外面的人大都是自发聚集在这里的。”
    “自发聚集？”吕意奇道：“这里有什么东西能让他们自发聚集？”
    “这里校长大人每天会免费为这些人提供少许食物，而且那些......大家族的人，有时候会来到这里，从这些人里面挑选一些仆人或是......奴隶，这些人聚在这里就是在等着这个机会。”
    吕意沉重地呼吸着，以他的见闻完全不能理解住在这窝棚中的人的想法，像这样俯首乞怜，放弃所有尊严地活着，仅仅是为了成为一个下人，成为一名奴隶？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些大家族的人要将丁区称之为垃圾回收厂了，这样的一片地方，完全成为了那些人的奴隶市场。
    想到这些人终有一天会欣喜若狂地戴上镣铐，吕意有些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从来不是什么慈善家，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眼前的这一切对自己世界观的强烈冲击使他不得不产生一些想法。
    这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感觉，原来如此。
    “丁区的人对这是什么态度？”
    “丁区的人巴不得这些人多聚一些。”
    吕意眯起了眼睛，看着那两幢建筑，心中寒意大作，大步朝着丁区唯一的两幢楼房走去。
    “组长！您不......三思而行！”宗溪原本想说不要乱来，但随即改口；丁区的人虽然普遍很弱，但蚁多咬死象，吕意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别说部长了，估计主席会亲自来杀自己。
    吕意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放心，我不惹事，只是好事。”
    今天我就替白清当这一会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