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明末夹缝中

    坐落在山岗上的赫图阿拉，像黑暗中一堆篝火，微弱却绵长。
    夜晚，山间寒风起，天上繁星闪。
    一万人自山脚安营扎寨，短暂休整。
    自萨尔浒至赫图阿拉城，女真不断派出骑兵沿途袭扰游走不断，多次攻击新军侧翼，与之前的速度相比，原本的一日路途被拉长了一半。
    傍晚，新军兵临城下。
    唐溪东预想到女真沿途带来的阻力，但还是小觑了对方的顽强。
    不断袭扰不断拖延，奇怪的是出没的女真骑兵数量并不是太多，不然，一万人孤军深入，也许唐溪东早就被对方直接包围在赫图阿拉城外很多的地方。
    没有登上山顶的时候，你永远不知道山的那一边会是什么？
    没有抵达赫图阿拉，唐溪东预想过很多次这是什么样的城池，但所有所有一切的猜想在站在山脚下抬头的那一刹那像泡沫一般被狠狠击碎。
    唐溪东心一凉，而后死了心。
    他知道靠着一万新军，靠着手中再犀利的火器也攻不破眼前的这座城池。
    城立山岗之上，三面环水而绕，悬崖陡峭，虽有大路却陡峭南行。
    唐溪东没有把握将赫图阿拉一举攻下。
    这是一座不战自胜的城池，一切的一切都由他的地理位置所决定。
    即便是当年万历朝的十余万明军未折损萨尔浒，一样对于眼前的城池束手无策。
    长久的行军令一万新军疲惫不堪，夜晚山脚，做好防备攻势之后，安营扎寨进行休整。
    唐溪东并不知道，此刻的赫图阿拉城兵力薄弱，人心惶惶，因为莽古尔泰带着手下的正蓝旗倾巢而出。
    此时，其实是最佳攻取时间，但显然唐溪东不是仙人，也不是算命先生，能掐会算，他选择了明日再战。
    而这一夜。
    岳托带着镶红旗万人北上赫图阿拉救援，更远的地方，莽古尔泰丢下硕托，带着正蓝旗也正一路前来。
    夜幕下，唐溪东久站大帐前，抬头便是山岗上一座城池。
    最初的赫图阿拉内径不过五里，随着后金在努尔哈赤的南征北战下愈发强大，原先的五里城池难以支撑女真人居住，于是再次扩充出十里外城。
    内城供女真贵族居住，外城除了女真部族还有最早归附后金的蒙古部族以及大量奴役的汉奴。
    城池因为依山而建，故城墙并不算高。
    这样的城池没有十万新军，难以攻破。
    唐溪东开始考虑何时收兵。
    至少要坚持两日，才足够给张夏海减轻女真大军所带来的压力。
    在数百公里之外，铁岭卫。
    分配城防之后，张夏海终于能够得到短暂休息。
    城外向盛京方向派出大量斥候。
    根据时间判断，盛京若第一时间增援军队，必然于今夜随时可达。
    所以四万新军紧绷心神，等待女真大军兵临城下。
    而此时的大明一片风雨交加，血腥肆虐在京师周边以及反军袭扰的豫、陕、湖广、四川、南京多地。
    大明实际上已经设下包围圈，一步步向着皇太极率领的女真军队包裹而去。
    崇祯在放弃了对反军决定胜负的威逼之后，心中的打算已经再明显不过，那就是重击皇太极。
    对于大明来讲，在山西损兵折将而逃的皇太极，正是一次一网打尽的大好机会。
    首辅周延儒坐镇十万明军中军，辽东边军也纷纷调派而回支援，曹文诏北上，辽东总兵吴襄也率军回援。
    各个边关皆收到紧守关隘的圣命，看上去崇祯确实想一劳永逸，解决皇太极这头折了腿的老虎。
    而此时的李自成已经率领数十万反军开始自湖广北上，向着南京地界进发。
    他的舅父死了。
    死在了明军手中，作为新立闯王，李自成自公自私都需要作出相应的行动，来收拢人心，来为舅父报仇。
    这一次，李自成的目光投向了大明朱家的祖坟所在——凤阳。
    而在崇祯一心想要把皇太极捂死在自己设下的套子里之时。
    明军对反军的进攻忽然间就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开始形势败坏。
    首先是，李自成逃脱了卢象升的围困，开始转移。
    卢象升在曹文诏带兵北上勤王之后，精兵顿失半数，虽有心追击，又担心被反军转身包围。
    在河南，大明已经彻底对反军没了办法，整个河南境内全是肆虐的反军，作为人口众多的布政司，河南在反军攻陷全境之后，境内百姓彻底沦为流民，多半人被迫为反军裹挟成了一名造反小兵，拖家带口、流离失所。
    在四川，本来被川军和白杆军打得四处躲藏的张献忠也开始出山发威，不断攻城掠地，忽然之间似乎整个四川都没了能与之一战的明军力量，最根本的原因在于白杆军北上勤王，川军大将邓玘忽然间就窝囊的跳城死了。
    进入崇祯七年一来，川军不断出入川地内外进攻反军，自四川打到河南，自河南又打回四川。
    长久的作战死伤众多，有功有苦却没朝政派发的粮饷。
    于是终于在长久的积压之后，川军哗变炸营，
    邓玘被手下左右副将逼迫，因当时城中大乱，原本的川军兵卒开始四处烧杀劫掠，邓玘无奈在城头纵身一跃。
    他是不想死的，武艺在身，跳个城墙还是能保住性命的，可惜慌乱之中没有分辨清城下状况，作为大明明末历史上有名的悍勇大将之一的邓玘，这一跳正好跳进城下熊熊燃烧的火堆中，就此被生生烧死。
    确实死的窝囊。
    邓玘死后，川军彻底无主。
    张献忠趁此出山四处进攻，一番南征北战之后，竟然收拢不少川军主力为其所用，其实也可以理解，他张献忠本就是个大明边关逃兵。
    于是四川被反军攻陷，原先被打压的多年前造反失败的土司也开始支持张献忠在四川征战，短短一个月内，四川彻底沦陷。
    看上去，整个崇祯七年，大明两次围剿反军，都取得了看得见摸得着的大胜，却又两次与彻底围剿反军擦肩而过。
    似乎是上天在警示，大明的灭亡是注定难以逃脱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