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怀念有限悲伤

第8章


许多人根本不知道这一点,就匆匆忙忙跑去打官司,依我看简直是本末倒置。 
     “芳华,你是不是和你老公吵架了?”我的开场白像一个温厚的长辈。 
     “和你有什么相干?” 
     “你别有什么误会。我觉得你心情不好。” 
     “没有,挺好的。” 
     “你今天早些时候批评我,问我为什么不打听你这十年都干了什么,为什么要到我这儿来,我不是不关心这些事情,我是想等到你自己想说的时候,你自然会跟我说。我怕你不愿意说,我问了反而不好。”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说。” 
     “芳华,咱们做过夫妻,我对你多少还知道一点吧?” 
     “那你猜猜我为什么要上你这儿来?” 
     “你一定是躲什么人。” 
     “既然这样,我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勾引你?” 
     我尴尬了,我没有料到朱芳华能如此直截了当。 
     “也许,你是要报复你老公。”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理由。 
     “那么十年前,你和温秀玉在办公室通奸,也是为了报复我吗?” 
     “砰”的一声,我把洋酒瓶墩在茶几上。 
     我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而朱芳华却依然脸不变色心不跳,她微微侧过脸,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对我说:“SORRY,没想到过去了十年的事情,再说出来,你还会有这么大反应。我以为你早就百炼成钢,八风不动了呢!” 
     “芳华,有些事情是一百年也过不去的,我们为什么不能像其他的人似的,他们分了手,但还是朋友,有事还可以互相帮个忙,像王小西和他的前妻钱美丽,不就处得很好吗?” 
     “你是说小西和那个‘花痴王婆’?他们几时离的婚?” 
     “跟咱们前后脚。” 
     “那他们现在处得怎么好了?想睡一觉就睡一觉,不想睡就再见亦是朋友?” 
     “怎么什么事情让你一说就那么难听?” 
     “你说个好听的给我听听。” 
     “他们两个人在经过友好协商以后,达成离婚协议。但是他们一直在保持来往,还常常一起吃饭喝酒谈事儿,现在小西一天到晚张罗着拍电视拍电影,还不是因为他那个‘花痴王婆’在一个什么影视公司任总监?” 
     “他们打算拍什么?拿一个DV,就拍他们俩的那点‘破鞋’,足够剪成40集电视连续剧,十五人看半拉月没任何问题。” 
     “人家那叫生活。” 
     “那咱们的叫什么?”朱芳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攻击我的时机,好在我是做法律顾问这一行的,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就玩一个“有权保持沉默”。 
     那天一直到很晚,我们谁也没有再去开那瓶芝华士。她缺乏兴致,我没有勇气。 
     星期一上午,我一到办公室,翠西就跟我说已经有好几个电话找我。 
     “是一个男的,他打了好几遍,我让他留下他的电话和名字,他都不肯。他问你几点上班,在不在国内。” 
     “你说了实话?” 
     “您教导过我们,没必要撒谎的事情就应该实话实说。”小姑娘伶牙俐齿,她是一把好锥子,等着被一个好伯乐放到布袋子里去。 
     “要我给你端杯咖啡吗?”翠西离开前笑盈盈地问我。 
     “不用放糖,不用伴侣,浓一点。”我一边把公文包放下,一边说。 
     翠西出去了,轻轻的带上门。她是一个很职业的女孩子,很好的大学毕业,很好的风度,可惜大学上的是历史系,不好找工作,家境又不富裕,没什么背景,父母好像都是中学老师,所以只好明珠暗投到我们这里做个小秘书,不过我很欣赏她随遇而安处变不惊的态度。她不会像于连的女朋友,薄有几分姿色,就自己宝贝自己得不得了,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干什么都怕委屈了自己,总以为所有的上司,只要是男的就对她有企图,只要是女的就妒忌她,一天到晚跟一个娇宝贝似的。 
     翠西不这样,她原本的名字叫崔蕙,第一天来上班,查尔斯问她:“NAME?”查尔斯是香港人,中文名极其恶俗,好像是什么金贵之类,四十几岁还没结婚,女朋友走马灯似的换,极喜欢卖弄。我凭直觉就知道他对翠西这样的女孩子感兴趣。 
     “崔蕙。” 
     “哦,是‘惠而不费’的惠还是‘秀外慧中’的慧?”查尔斯开始卖弄,口气略带轻浮。 
     “是‘伤彼蕙兰花,含英扬光辉’的蕙。” 
     “哦,哦。”查尔斯开始支吾。我猜他根本就不知道中国字里还有这么一个“蕙”字。 
     “崔小姐,你到我们这样的公司做事,最好要有一个英文名,这样大家方便,而且称呼起来也比较国际化,你看怎么样?” 
     “您的意思是如果我有了英文名,就可以按国际薪酬标准给我发工资了?” 
     “哈哈,崔小姐好幽默啊!我给你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名字,叫翠西,你看怎么样?你的LAST NAME正好是崔,谐音呢。” 
     从此,崔蕙就被叫做翠西。没有人再征求她的意见,所以也无从知道她是否真心满意喜欢这个名字。不过,如果你要觉得她是一个任人摆布百依百顺的小姑娘,你就错了。她不过是不张扬,但绝不懦弱。她是有原则的,她既不想着投机取巧,也不会眼巴巴地等着天上掉给她一个大馅饼。总之,该做的事不论贵贱都努力做到最好,不该做的事你就是许她一座金山她也要三思而后行。比如,她对查尔斯的垂涎三尺总是能做到大大方方,既给对方保全脸面又让对方知难而退。 
     有一次,查尔斯走过翠西的办公桌,特意停下来说:“翠西,你笑得真好看,你自己知道吗?” 
     “您过奖了,也就是马马虎虎过得去。跟梅艳芳比差得远了。” 
     “梅艳芳?全世界有几个梅艳芳?” 
     “是呀是呀,所以人怕比啊。您还有什么事吗?” 
     “翠西,你为什么不笑了?” 
     “因为您觉得我笑得好,所以我要省着点。否则笑多了,不值钱。” 
     “翠西,做秘书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让老板高兴,这是你的职责。从这点上说,你觉得你是一个好秘书吗?” 
     “我是不是一个好秘书,这不由我说了算。” 
     “那由谁?” 
     “当然是由老板了。” 
     我得说我很钦佩翠西,在她之前,我们的办公环境完全被那个香港公驴搞得一塌糊涂。他是一只典型的吃窝边草的兔子,而且更让人厌恶的是,有那么多“窝边草”居然甘愿投怀送抱,拼命往他嘴里送。最可笑的是,这些“窝边草”之间还互相炫耀,你争我斗,真是眼界太浅了――你说你争的是康熙也行,不过就是一个生于香港中下阶级的打工仔。 
     “您找谁呀?”我听到翠西问。 
     “我找许一军先生。”是一个男的声音。 
     “您早上来过电话对吧?”翠西有一双好耳朵。 
     “哦,对。是您接的吧?”看来,那个男的耳朵也不坏。 
     “您在这里稍微等一下好吗?您贵姓?” 
     “许先生已经来了吧?” 
     “我们九点才上班,现在只有八点四十五分钟。”翠西的回答真是无懈可击,她没有说假话,但是也没有透露我到底来没有来。既给自己留了余地,也给别人留了台阶。我们以前那个秘书就没这点机灵劲,动不动就问人家:“你有预约吗?我们老板很忙的。”或者说“我看看他的SCHEDULE,对不起,您不在他的日程表上。”结果,经常耽误了人家重要的约会,搞得民怨沸腾的。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20 
     咖啡端上来了。 
     翠西小声跟我说:“有位姓胡的先生找您,就是一早打了好几个电话的那个男的。” 
     “让他进来吧。” 
     “需要不需要十五分钟后,我来通知您开会?” 
     “不用,不过记得20分钟后给我打个电话。” 
     这是我们的默契,如果有不喜欢的客人,翠西就会用喊我开会的方法来救我于水火。但这种策略对付于连他们这种狗男女就很失败。因为他们会说:“你开会吧,我们反正没什么事,就在你这里等等你。”有一次,把我搞得极其狼狈,只好自己到电梯口吸了一根烟又上了一趟厕所,然后谎称会开完了。所以,对不知道根底的客人,我一般让翠西给我打一个电话,如果不是不喜欢的客人,那么就说:“谢谢,知道了”;如果是特别难缠的对象,那么我就会说:“告诉他们,我5分钟之后给他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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