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怀念有限悲伤

第28章


 
     “得,那我先撤了,你们好好谈。”识趣是小西的一大优点,他绝对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男人。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90 
     丁蔓是那种小架势做足,才肯说事的小女子。我不急,漫漫长夜,无心睡眠,我急什么。她掏出烟,是细长的摩尔,我替她点上,她的做派有点“花样年华”的劲儿,很小资。她默默地吸,我默默地等,此时无声胜有声。 
     最后,还是她没有耗过我,她用夹着香烟的手掩住大半张脸,像自言自语似的地问:“知道我来找你干什么?” 
     本来,我想跟她逗贫,问她是不是――寡妇生孩子,需要男人帮忙?但后来一看她那状态,我就换了路子,我得用王家卫电影的路子对付丁蔓这种姑娘。 
     “你来找我一定是有理由的。”这种“说了等于没说”的废话很对丁蔓的口味。 
     “对,我是为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可以这么说。” 
     “谁?” 
     “朱芳华。” 
     石破天惊,我差一点从吧台的高凳上一头栽下去。 
     第四部分 
     今天我想起十七年前的那个下午,想起你的语气和神情,那种青春的庄重!你对我说,有一天你可以忘记我,可以忘记我对你的爱,但是你不可以忘记博尔赫斯,你不可以忘记他的诗。我想对你说,我从来就不知道谁是博尔赫斯,在你之前在你之后,我没有读过他写的任何一个字,但是我想对你说,我今天热泪盈眶,因为我忽然记起那个久违的名字――就像忽然记起一段久违的感情――只有你对我说过的名字,只有你念给我听过的诗句――我想对你说,无论你同意或不同意,我都要说,博尔赫斯对我无关紧要,我记住他是因为想起了你,想起了那些难以忘怀的事情――我是多么渴望说出它们啊,在日落之际,在流散的光前,我是多么渴望啊,但是谁肯听呢?谁会在意呢?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91 
     丁蔓的故事从奶茶艾伦开始。那个时候,她和青青住在一起,她什么都告诉青青,青青什么都不告诉她。她和奶茶艾伦一吵了架,就要请青青出马做艾伦的“劝降”工作,她觉得自己很幸运,有两个哄她的人――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男人是她的男朋友,女人是她的好朋友。直到有一天,她去找艾伦,在那儿看见了青青。那是丁蔓的“广岛日”――缓过神来,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什么――爱情、友谊、还有一个住的地方。再后来,青青跟她解释,说女人之间为一个男人没有必要;还说,我没想到你这么在乎这件事情;还说,如果你 
           喜欢,还给你好了;还说,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更好的…… 
     丁蔓什么都没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顺手把青青的全套化妆品以及一套卡地亚首饰装进自己的口袋。 
     奶茶艾伦不是丁蔓的初恋,丁蔓对于他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烦的时候找他做开心果;闷的时候拿他当出气筒。如果没有青青,丁蔓自己也会厌倦艾伦,甚至于她当时已经有点厌倦了。 
     真正让丁蔓不适应的是离开青青。 
     丁蔓在这个城市认识的大部分人都是通过青青介绍的,离开青青就意味着离开整整一个圈子。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92 
     有一年冬天,这个城市忽然降了一场大雪,雪从下午四点钟开始下,越下越大,一直下到半夜,地面结了冰,整个城市的交通陷入瘫痪。就在那天,一对陌生的男女在墓园相遇。男的来看自己的父母,他的父母不久前双双死于一场交通事故;女的来看自己的儿子,她的儿子两年前死于一次医疗事故。男的只有23岁,情绪萧索;女的26岁,欲哭无泪。那天整个墓园只有他们两个人――男的注意到了女的――女的穿得很单薄,手里捧着一束花,当时大概是下午3点左右,她在墓碑前站了很长时间,开始没有眼泪,慢慢的就开始哭了,她哭得特 
           别伤心,男的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他父母的墓碑正巧立在她儿子的后排――女的哭的样子让男的产生了想抱住她的愿望,男的想替她把眼泪擦擦,他受不了她这么一个人站在那里哭,既没有人劝也没有人安慰。 
     男的背着一个大包,他在这个城市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他打算看望过父母就永远离开这个让他伤心的城市。他是学计算机的,大学毕业以后一直在父母的公司做研发,公司所有的人都很尊敬他,因为他们知道有朝一日他会是他们的老板。出事故那天,他毫无精神准备,忽然接到电话,请他马上赶到交通队,他到了以后才知道爹妈已经不在了――他们开的车被一辆大卡车追尾,翻到河里。 
     公司宣布破产。 
     几乎一夜之间,他失去了父母、工作、爱情和所有的朋友! 
     他去墓园向父母做一个告别,他想换个环境,到南方或者任何一个地方。 
     他就在那里碰到了她,他看到她哭,他猜到墓地里的亲人一定是她的骨肉――这只要根据墓碑上刻的字就可以推理出来,孩子只活了两年。 
     后来,他看到她蹲下来把花摆好,可能是玫瑰的刺吧?她被扎了一下。这给他一个机会,他走过去,从背包里拿出创可贴。他本来是要离开北京的,所以他带着要远行的全套用品。 
     他们一起下山,感谢上帝,天降瑞雪。他们两个人谁也打不着车,她穿得少,冻得嘴唇发紫,幸亏他的背包里有厚衣服,他借给了她一件外套。雪越下越大,交通完全瘫痪,所有的路都变成了停车场,他们开始的时候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以为总会有警察来疏导交通,所以决定到沿途的酒馆去吃点什么。结果没有想到,街上的车越堵越多,两个人始终叫不到TAXI,索性横下心来,在街上狂奔。就是从那天开始,他发现她实际上是一个内心狂野的女人,他看得出来她很兴奋,与她在墓园的表现截然相反,她几乎是以一种疯疯癫癫的样子,一路跑,跑不动了,就在街边找一个咖啡馆茶餐厅什么的,一头扎进去,嘴里大呼小叫的‘好冷好冷’,他的情绪完全被她调动起来,根本没有和她讨论是不是要送她回家这些问题,就一路跟着她,她喝酒他也喝,她吃汉堡他也吃汉堡,她跑他也跑,她笑他也笑,所有的路,大路小路,全塞满了几乎不动的车,路过十字路口的时候,那里的车就像打了死结,横七竖八的穿插着,谁也别想过去。红绿灯完全没有作用,人们从车上下来,站在路边破口大骂。她对他说:“哈哈,叫他们有车,咱们没有车还可以走回去,他们可就完蛋了,估计要守着车在马路上过夜了。”那是一种特别天真的幸灾乐祸。他一路都没有问她要跑到哪里去,他们就这么一直跑跑停停,最后到她家门口。她开了门,他很自然就进去了。进门换了鞋,往沙发上一坐,说不出的温暖!自从父母去世以后,他一直没有家的感觉,他不喜欢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总想往外跑。可是那天他跑了一路,一进门他就再也不想走了。事实上,他还真就没有走。 
     再后来,他们坐在地毯上,屋子里暖气很热,两个人的脸都红彤彤的,他们穿得很少。她问他喜欢听什么,他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了一张他喜欢的碟――席琳・迪昂的专集,是他自己刻录的。她一面把碟放进音响一面问他为什么随身携带这么大一个包,他感动得差点哭了。他跟她说了自己的事情,她很安静的听,之后她跟他说了她的事情,她说得很简单,而且那次她说过以后,她再也没有跟他说过那些事。她说她在17岁的时候爱上一个男生,21岁那年嫁给了他,为此她的父母怒不可遏。一年以后,有一天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惊喜万分的跑到老公的办公室向他报喜,但是看见的却是自己的老公和自己最厌恶的女友衣冠不整面红耳赤。她跑开了,从此再也没有见那个男人,她不能原谅他。起初,她想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但是没有舍得。她说那个时候她贫穷、年轻、又有了身孕、父母是没有脸去见的,走投无路,她尝试着卖保险,挺着肚子一份一份地卖,终于孩子生了下来,她请了一个人帮忙,白天上班晚上带孩子,好容易工作上了路,收入稳定了,但是孩子死了,得了肺炎,她不懂,送医院又被误诊耽误了。那一年,她不到24岁。她跟他说,当时她以为自己活不下去了,可是慢慢的也过来了。“所以,人要坚强,你不能轻易地放弃自己。”她跟他说,届时窗外夜色浓重,大雪纷飞…… 
     这就是胡高和朱芳华的故事。 
     我从丁蔓那里听来的,再加上一点小想象――她和我竟然是有过孩子的,我连一点也不知道。 
     《无限怀念有限悲伤》93 
     我相信丁蔓是主动迷上自己的老板胡高的。这一点,从她跟我讲话的细节中,我就能察觉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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