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的辩护

    许夏希听得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一时间，书房里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压抑的气氛在空气中弥漫。
    好半晌，还是肖女士淡淡说道：“明天我会去找师兄问一下情况。你们要跟我一起去吗？”
    许夏希求之不得，“可以吗？”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说起来，师兄博士生也是认知心理学方面的专家，我之前还想让你跟着他读博。”
    肖女士说得随意，许夏希却听得有些脸热。
    当初她读完研究生取得硕士学位，本校就有直升博士的机会，但她不想再留在国外，给肖女士的理由便是想要回国读博。
    只是她四月份回国，国内基本上都已经完成了当年的博士生招生，她偷得余闲，结果就被傅厉宸‘骗进’了万宗律师事务所，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她哪里知道，她随便一句借口就被肖女士放在心上。
    肖女士表面上不说，但私下却一声不响地帮她打点好一切。
    许夏希知道，如果她不一意孤行地跟着傅厉宸干，现在说不定正悠悠闲闲地跟着教授继续学习认知心理学。
    “妈妈……”许夏希欲言又止地看着肖女士，心中愧疚不已。
    她并不是不喜欢认知心理学这个专业，不然她也难以独身一人在意大利坚持了三年。
    肖女士瞥了她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行了，别给我露出这表情。真愧疚了，改过来继续读博怎么样？”
    许夏希一瞬间把愧疚都收了回去，抿唇答道：“那还是算了。”
    肖女士早知道这结果，刚才也只是调侃许夏希一阵。
    傅厉宸这时候却说：“明天我不跟你们一起了。”
    两位女士同时转头看向傅厉宸，神情是如出一辙的疑惑。
    傅厉宸解释道：“明天我约了同学，看能不能再了解一下麦惠芬和向玲那个案子的细节情况。”
    许夏希反应过来，登时大喜。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既然公安机关已经立案侦查了，那肯定会有线索——不足以定罪也没关系，只要有线索就是一个突破口。
    许夏希立即就想反悔跟傅厉宸一起去调查向毅阳妻女的案子了，但是她见肖女士正看向他们这边，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只轻声跟傅厉宸说：“那你有什么情况一定要通知我。”
    夏希也说不清自己到底什么心情，明明之前被向毅阳绑架，不管她许下什么承诺都只是权宜之计，之后不遵守也不会有人指谪她，但她总感觉自己好像亏欠了向毅阳的。
    她不能救向毅阳，起码要帮对方找到心心念念的妻子和女儿才行。
    傅厉宸点头答应下来，“好。”
    第二天，三人分开行动。
    许夏希跟着肖女士去到京市海城区中心一家心理诊所。
    这家心理诊所位于闹市街角，交通十分便利，人来人往，但门庭干净，又有闹中取静的感觉。
    一楼大厅里有前台，有一个年轻女孩坐在里头，正旁若无人地低头玩手机，直到她们走近才回神，赶紧放下手机站起身，脸上露出客套的笑容，“请问两位女士有预约吗？我们诊所只接受预约，如果您想要进行心理咨询，可以先跟我说说您的情况，我们再另定一个时间心理咨询时间。”
    许夏希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么大一个门面，里头却没有前来心理咨询的客人，原来是搞预约制度。
    这无疑把很大一部分临时起意的客人拒之门外，但她听说国内具有专业资历的心理咨询师供不应求，这样反而能把资源留给一些真正需要心理咨询的客人了。
    许夏希暗暗点头，就听肖女士对女孩说：“我叫肖颖，和你们李医生约好了。”
    年轻女孩一听到肖女士自报家门，脸上立即露出慌乱的神情，结结巴巴地说：“是、是肖女士吗？抱歉，刚才是我失礼……”
    她匆匆从前台跑出来，歉声道：“李医生早跟我说过您了，请您跟我来吧，李医生正在办公室等您。”
    肖女士略颔首，跟着年轻女孩进了电梯，一路到第八层，穿过走廊，走到最里面才停下来。
    女孩敲敲房门，等里面发话了才开门，小心翼翼地说：“李医生，肖女士来了。”
    里头的人原本正坐在办公桌后头翻阅书籍，闻言便起身绕过书桌，大步走来，“小颖，你来了。”
    肖女士伸手和对方握了一下，“师兄。”
    这位被肖女士称谓师兄的男人正是李佳明，是肖女士博士生时的学长，两人曾经合作过同一个课题，这才相识并渐渐成为好朋友。
    李佳明先让年轻女孩离开，关上房门才对肖女士笑道：“平时你忙得都见不着人，每次路过你们医院，不是说你手术就是在外开会，真是想见一面都难，怎么今天有空来找我闲谈了？”
    话语里少不了调侃，肖女士很清楚自家师兄爱开玩笑的性子，便也没在意，直接说明来意：“是关于你之前做过的一个心理咨询的案子，我有点情况想要问一下你。”
    “啧啧，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李佳明故意叹了口气，一副伤心的模样。
    只可惜肖女士早清楚他的性格，根本不会被他的表象所骗，就看着他不说话。
    李佳明演不下去了，撇撇嘴，“越来越不可爱了！”
    许夏希在一旁听了，终于忍不住憋笑出声。
    她和肖女士相处的时间不多，更无从得知肖女士年轻时的生活，在她所有的印象中，肖女士一直是高冷的，根本与可爱搭不上边。
    现在突然听李佳明提起，顿时觉得新奇又好笑。
    李佳明转头看向许夏希，眼中亮光闪烁，“哟？这位可爱的小女孩是谁？”
    许夏希主动伸手，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李医生您好，我叫许夏希，是肖女士的女儿。这次主要还是我的案子有些问题需要向您咨询。”
    “原来是小小颖啊！别说，你长得还真像小颖年轻的时候，真可爱，不像现在的她，整天板着脸，一点都不好玩了！”李佳明和夏希握了握手。
    他对着许夏希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许夏希面上保持微笑，心中却忍不住吐槽：‘小小颖’是什么梗嘛！？
    李佳明也不知道性格外向多话，还是真的心情那么好，劈里啪啦说个不停：“既然是小小颖找我帮忙，那我当然是义不容辞的。你们有什么事就说吧！”
    许夏希心中一喜，正要开口，就见李佳明忽然敛了笑容，淡淡接着说道：“不过先说好，涉及客户隐私、职业禁止的事情，我可是不会说的。”
    许夏希：“……”
    她应该夸对方一句很有职业操守么！
    开始吹得天花乱坠，突然来这么一句，即便许夏希并不是要探究当事人隐私，听了也有点蛋疼。
    肖女士却早料到了李佳明会说这样的话，脸上一片平静，只淡淡答道：“夏希就是想跟你了解一下半年前红蓝疗养院失火的事情。火灾过后，政府的人不是请了你给那些幸存者做心理疏导吗？我们想问问失火案的一些细节问题。”
    一听到‘红蓝疗养院’的名字，原本满脸笑容的李佳明不仅没笑了，两道浓眉也紧紧皱起，一副为难的样子。
    许夏希看了心中都跟着紧张起来，忙说：“李医生，我们并不是想知道您和幸存者心理疏导的内容，我们只是想要了解一下的那场火灾，这样也不能说吗？”
    李佳明被许夏希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这么直直望着，哪里说得出拒绝的话。
    沉默半晌，终于叹了口气，沉声道：“那个案子牵连很大，十分敏感，也是近期才好不容易把舆论压下去的，也就是小颖你来问，换作其他人我肯定什么都不会说的。”
    肖女士嘴角露出一点微笑，温声轻语：“谢谢师兄。”
    李佳明感慨道：“想听你一句感谢可真不容易啊！哎！好在这个案子并没有被定为保密，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我能帮得上忙的都会尽量跟您们说的。”
    许夏希问出第一个问题：“疗养院失火的起因是什么？”
    李佳明微微一愣，没想到许夏希竟然还会关心这个，无奈叹气，“我刚才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来应付你们的提问，尽量让你们满意，没想到你们竟然先问起这个了，我倒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才道：“说真的，这个案子别的一些情况我或许还挺了解的，但关于起火原因，我不是专业人员，还真不太了解，只是听说有个病人偷偷溜进了厨房，随后厨房发生了爆炸，火势控制不住就烧了起来，酿成灾难。
    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我可说不好，不过从后来疗养院一批高管甚至连管理这一块的政府工作人员都被问责应该也能窥探一二吧？”
    李佳明最后说得含糊又暧昧，一个四十多人的大男人了，还调皮地对许夏希眨眨眼，竟然完全没有违和感。
    许夏希听出李佳明的言外之意，李佳明似乎什么都说了，然而却并没有解答许夏希的疑惑。
    夏希只好换了一个更加重要的问题：“那您知道死在那场火灾里的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