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的辩护

    许夏希的脑袋受到了二次撞击，就算是软软的沙发，也让她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而且这回李馨不再是像之前那两次撑在她身上，而是让整个身体重重地压在了她身上，险些没有把她压得岔气。
    真是……
    许夏希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不至于真的被丢脸的压死。
    这回她和李佳明都不敢再‘暴力执法’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很有默契地安静不动。
    李馨也不动，仿佛她的目标就是要压着许夏希，现在实现了，就满足了。
    三人坚持了足足有十分钟。
    许夏希感觉自己肺里的呼吸都快支持不下去了，终于忍不住低声喊了一句：“馨馨？”
    李馨只是将脑袋埋在她的肩膀上，安静不动，夏希只感觉到一阵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脖颈处，让她混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许夏希下意识地抖了抖，实在有些挨不住，再次伸手扶住了李馨的双肩。
    还不敢用力，静静地等了一下，见对方没有反抗才敢再加了一点力道。
    缓慢地把人推开，自己顺势坐了起来。
    这回，李馨倒是很乖，任由许夏希把她推得跪坐在沙发上，不反抗也不离开。
    就和先前在桐湖公园时的情形一模一样。
    许夏希再次抬头看向李佳明，根本不明白李馨这一系列诡异的举动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的李佳明也紧紧蹙眉，目光紧紧盯着李馨，似乎在思考什么。
    认真严肃的模样，倒让许夏希不忍打扰。
    许夏希在心中叫苦连天，暗道这都什么事啊！
    早知道会演变成现在这个诡异的场景，她说什么也不跟着这两人回家了。
    “李、李医生……”许夏希弱弱地喊了一句，欲哭无泪。
    她现在手背还在渗血好么！
    李佳明猛地回过神来，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赶忙歉声说道：“对不起、真是抱歉，刚才是我疏忽了。我已经拿来药箱，我替你包扎一下吧！”
    说完，他又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站着的张婶，温和说道：“张婶，今天馨馨肯定受到了惊吓，你先扶她回房间休息一下吧！”
    张婶点点头，快步走上来，握住李馨的手。
    李馨又开始挣扎起来，但是在张婶‘咦咦啊啊’说了一长串根本听不懂的音符后，李馨竟然意外地安静下来，乖乖被张婶牵着进了最左边的房间。
    许夏希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惊奇万分——李馨竟然真的听得懂张婶的意思？这也太玄了点吧？
    等她回过神来，那两人已经进去把房门关上了，一闪而过的画面也只是黑漆漆的一片，夏希根本没能看清房间里的画面。
    李佳明已经站到了面前，满脸歉意，“真是不好意思，今天让你受委屈了！今天这事儿要是被小颖知道，她肯定不会放过我！”
    许夏希忙说：“只是一个意外而已，李医生不用太介意了。肖女士只会高兴我能够帮得上您的忙，又怎么会怪您呢！”
    至于她手背上的伤，她根本没打算对肖女士实话实说。
    李佳明沉默不语地替许夏希处理着手背的伤口，原本高大的男人维持着低头垂目，默默不言的样子，让夏希的心也跟着郁闷起来。
    这都什么事啊！
    许夏希在心中叫苦不迭，明明她才是伤者，现在反而她还觉得尴尬是怎么回事啊？
    “呃……李医生，小馨她是怎么回事？”许夏希绞尽脑汁，也只能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可刚问出来，许夏希就有点后悔——怎么能够去揭人家的伤疤呢！
    不过李佳明倒没觉得许夏希的问题有什么过分之处——毕竟李馨的反常摆在那里，正常人肯定都会觉得不对劲。
    他对许夏希笑了笑，神情温和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见。
    最终只是轻声解释道：“小时候我忙于工作，没有照顾好馨馨，让她生了一场大病，后来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是什么病？有去看过医生吗？能不能治得好？”许夏希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急迫而关切。
    她有点可怜李馨的遭遇，只觉得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小女孩就要遭逢这样的困难，未免有些太残忍了。
    然而，李佳明没能给她带来好消息，“这些年我带馨馨求助了很多医生，各种顶级专家，但是他们都告诉我馨馨的损伤是不可逆的，现在已经是馨馨最好的状态了。”
    许夏希抽抽嘴角，怎么也想不通李馨现在这种状态也能算好？
    李佳明无奈一笑：“你是没有见过馨馨以前时候的样子，那时候她整日整夜地躲在角落里，除了张婶，谁也不让靠近，就连我也不行，还不肯吃不肯喝。
    有几次，我甚至只能在她饿晕过去的时候把她抱到医院吊针，等她稍微好了一点，有力气折腾了，又死都不肯留在医院，我只好再把她重新带回来。”
    李佳明被这段过往的记忆刺痛，一直淡然平和的脸上流露出那种深重的悲戚，看得许夏希也忍不住情绪低落起来。
    “李医生……”
    许夏希抿着唇，直觉是自己说错话，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补救。
    “我没事。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都已经习惯了。”李佳明已经先一步调整好情绪，重新对她露出笑容，只是这个笑脸看起来要多勉强就有多勉强。
    许夏希体贴地没有揭穿李佳明的伪装，只是关心地问：“你说馨馨这些年已经慢慢好起来了，可是为什么她今天会一个人跑到外头去？”
    这也是许夏希一直没有弄明白的事情。
    她刚才特地研究过一楼的安全锁和大门锁，这两个锁都属于那种高科技，按常理来说，像李馨这样智力有问题的人根本不可能轻松打开啊？
    李佳明皱起眉，朝房间那边看了一眼，有意压低声音，“大概是张婶出门买菜的时候忘记把门锁好，馨馨才一个人溜出去的。”
    “这样么？”许夏希也觉得这是唯一说得过去的解释了。
    但是如果这样的话，未免也太危险了吧？
    李佳明像是看出了许夏希的顾虑，无奈苦笑，“张婶年纪大了，记性也越来越不好了。我不是没有想过另外给馨馨再请一个保姆。
    但我能不能放下心来还是次要的，馨馨根本不能接受陌生人的接近，一有陌生人靠近她，她的情绪就会变得很激动，甚至还有可能出手伤人。”
    许夏希再次沉默下来，看向李佳明的眼中明白写着：你确定？
    那今天李馨和她的互动又算怎么样？
    诚然，李馨确实有那么一会儿情绪激动地咬伤了她，但是在这之前和在这之后，李馨的表现怎么也不像是恐惧她这个‘陌生人’。
    谁想，李佳明也正色打量了她好一阵子，目光沉沉地说道：“这也是我感觉奇怪的地方。馨馨对你似乎和对待其他陌生人很不一样。”
    许夏希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那个……如果没什么事了的话，我想回去了。肖女士这时候可能已经回家了。”许夏希搬出肖女士的大名，想要开溜。
    不知不觉，她都在这里耗了将近两个小时。
    既然她帮不上什么忙，她也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李佳明收敛了打量的目光，低头沉默。
    许夏希也不能说走就走，只能等着主人家的话。
    就在她快要坐不住的时候，李佳明忽然说：“你为什么要知道红蓝疗养院的情况？”
    许夏希心中一动，立即就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机遇。
    想了想，她还是答道：“因为我有个朋友的家人曾经在这家疗养院里住过，之后却不知所踪，而且就在他家人失踪后的不久，疗养院竟然被大火烧毁。我答应过要帮他找到家人，所以我必须先了解一下疗养院的情况……”
    说到这里，许夏希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着李佳明，问：“李医生，您是不是可以给我提供一点线索？”
    李佳明从许夏希开口时，脸上就渐渐凝重起来。
    一言不发，直到许夏希都问完好一会儿，他才像是猛然惊醒，随后朝许夏希露出一个愧疚的笑容，“抱歉，这个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
    许夏希虽然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心中却仍不免有些失望，恹恹地回答：“不，没关系。”
    “不过，你刚刚才帮了我一个大忙，如果不能为你做点什么，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李佳明继续说着。
    严肃的脸上出现一丝凝重，似乎在做一个重大的决定，过了会儿，他才一咬牙，说道：“这样吧，关于红蓝疗养院的情况，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我知道的都会跟你说！”
    “真的吗？”许夏希双眼一亮，猛地看向李佳明。
    李佳明认真地点点头，“嗯，不过我也是后期才介入红蓝疗养院的心理咨询，关于那里的情况我知道的也不多，不一定能够帮得上你的忙。”
    “这样就够了！”许夏希赶忙说。
    她可不会觉得李佳明在敷衍她，相反，她很清楚李佳明的这番许诺是经过多少心里斗争后才作出来的。
    这甚至关乎了一个心理咨询师的身份认同。
    许夏希赶忙表示：“李医生，您放心，我真的只是想要帮我朋友找到他的家人，就算我从您这里知道了任何关于病人的隐私，我也绝对会守口如瓶，不会对外泄露半句的。”
    李佳明脸上的笑容这时候才稍微轻松了一些，“你问吧！”
    许夏希的第一个问题，单刀直入：“在那场火灾后，您的心理疏导名单上是否有麦惠芬和向玲这两个名字？”
    李佳明浑身一颤，看向许夏希的目光骤然一缩。
    许夏希见状更加激动，忙追问道：“李医生听过这两个名字是不是？您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吗？她们就是我朋友的家人，如果您知道任何关于她们的情况，您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小希，你先等等！”李佳明轻声道，“我刚才说了我会把我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你，你先别急。”
    许夏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发。
    这个案子中她和傅厉宸几乎一直在受挫，现在好不容把握住一点线索，她一时没忍住问话的速度了。
    夏希深吸了两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才再次开口问道：“您知道麦惠芬和向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