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皓和他的学生们

    听了宋律师的话，父子俩都沉默了。
    明皓走到窗前，豆大的雨滴“噼噼啪啪”地打在窗户玻璃上，他没敢开窗。而是看着着蒙眬一片的窗外，用手机放起了音乐：“亲爱的孩子——，愿你睡得香！暮色深沉沉，愿你睡得甜！白头山上，有一颗彗星放光芒，守卫着你——亲爱的孩子……”
    董立行听到这段音乐，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明皓身边，说：“儿子，这首老歌……你——怎么知道？”
    “这是朝鲜电影《金姬和银姬的命运》的插曲。是影片里一位音乐家临终前写给他的孩子的一首歌。我妈说，当年我母亲生下我后，每次抱着我，都唱……这首歌……”明皓哽咽了！
    董立行在从单位办公室收拾回来的纸箱中，拿出一本相册递给明皓。
    “这就是我妹妹的相册？您——一直放在办公室里？”明皓打开相册，见第一页夹着一个叠得板板整整的手帕。打开手帕，里面是一撮又细又软的毛发，“是我妹妹的头发？”
    董立行忍不住老泪纵横：“孩子！这——是你的头发啊！这么多年，我都不敢让你妈看到啊！——就在你妹妹走了之后，你妈妈的精神就崩溃了！常常是一手拿着你的头发，一手拿着你妹妹的照片，整天地发呆，有时几天都不说一句话！后来，我带她去北京安定医院看病。当时，正赶上朝鲜艺术团访华演出，为了能让你妈妈开心，我托北京的朋友好不容易弄到两张演唱会的门票！可是，没想到——你妈就是听到你刚才放的这首歌，突然狂躁大发……！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首歌在你妈妈的心里意味着什么！”
    “我……应该……早点回来！”
    “我要是知道你明家父母早就想让你相认，我也不会等这么久啊！”
    董立行、明皓两个铁骨铮铮的硬汉，此时竟抱头痛哭！
    宋春雨律师在一旁也看得心酸难过，他擦擦流出来的眼泪，说：“我刚才所说的是最坏的可能。但是，那些证据我们也不能完全相信，我们也要进行核实啊！——现在范军在逃，有些事情本身还说不清！
    ……
    ……
    明皓的手机响了，是陈川打来的。
    “找到了？——太好了！……怎么会在公安局？……还出这事了？”
    听明皓接电话的话语，董立行感觉不太对劲，就问：“出了什么事？”
    原来家宝离开家，并没有真正的去处。张奶奶家的房子已经卖掉了！艾老师在家，那里也住不得。即使艾老师不在家，他能够留在哪儿，可是上回明皓就是在那里找到自己的，这次还能再去吗？
    他不知该去哪里！就到火车站看看，正好赶上下午开往长春的火车要进站了，于是，就坐上了这趟列车。
    在长春投奔哪儿呢？——他不知道。
    夜幕笼罩着整个天空，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停，在路灯下，家宝百无聊赖地观察着路灯下清晰的雨丝。他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漫无目的走着，和周边行色匆匆的人构成了极大的反差。
    是啊！那些人都是急着回家吧？家，的确是极具吸引力的地方！他何尝不渴求有个安稳、祥和的家呢？可是，自己的家到底在哪儿？第一次亲子鉴定，——张雷不是他爸爸！这第二次亲子鉴定，——陈川又不是他的爸爸！那么，谁才是他的爸爸呢？
    “兄弟，没地儿去吧？下着雨呢！进来玩会儿？”家宝抬头看看，这是一家网吧。
    家宝说：“我还没吃饭呢！先找地方吃饭！”
    “兄弟，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在咱这里，还愁没饭吃？你说想吃什么？我们给你点！要是吃面，我们可以现给你煮！——保证吃喝不愁！”
    还能干什么呢？就进去玩玩吧！——看你，都浇湿了！就当进来避避雨！”
    ……
    不知不觉，天已大亮。
    家宝站起来活动一下身体，旁边的一个小伙子也站起来，看看表，说：“都这时候了？——差点耽误大事！”
    做了一夜的邻居，彼此也算熟悉了，家宝问：“该上班了吧？”
    “上班？上班就好了！——是去应聘！”那小伙子说。
    “应聘？什么单位啊？”
    “是一家‘量子科技有限公司’！”
    家宝感慨道：“好‘高大上’啊！——你是大学毕业生吧？”
    “是啊！在家待一年了！大学都毕业了，还在家靠父母养着，心里真不是个滋味！恰好我同学在这儿工作，他推荐的，说工资待遇都不错，我就来试试。”小伙子瞅瞅家宝，“你也没事干吧？不如你跟我一起去试试？”
    “我？——我不行！我高中还没毕业呢！哪懂什么‘量子科技’——？开玩笑呢！”家宝推辞着。
    “你不是也没别的事吗？就陪我去看看，给我壮壮胆，也当长长见识呗？”小伙子恳切地说。
    家宝一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见识一下也不错！
    他拿出手机，打开，说：“你先等一会儿，我看看信息……”
    “先别看了！我都要迟到了！——公司就在这附近，我面试的时候，你不有的是时间玩手机？”
    家宝想想，也对呀！
    ……
    可谁料想，这一进来，就出不去了！——这是一个传销窝点。
    自己的一切物品都被收走了！接下来就是洗脑！看着那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的学员，每天上课都瞪着血红的眼睛振臂高呼：“我要拼！我要赢！坚持就是财富！——我要拼！我要赢！坚持就是财富！”
    家宝犹如进入了一个囚笼，连楼都下不去，更不要说逃了！
    这回，他是真想家了！
    他想张家的奶奶！奶奶在知道了他身世之后，还是那么一往情深地爱着他！
    他想陈家的爷爷、奶奶，爸爸，嘉怡以及路阿姨，他们对自己关怀是那样的无微不至！
    他也想妈妈！自己这一走，妈妈该是多么焦虑和心疼啊！
    血缘和亲情比起来，真的那么重要吗？
    可是——，事到如今，悔之晚矣！
    ……
    旁边房间，突然响起一阵嘈杂声：
    “让我出去——！你们放我出去——！”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几个男人的吆喝和拉扯声：“想跳楼？你他妈不想活了，别他妈连累老子！——把她捆起来！”
    这一阵声音，听得家宝是毛骨悚然！跳楼？——这五楼跳下去，还活得了吗？该是怎样的绝望才会宁可选择死亡啊？——我怎么办？
    “兄弟，还没想明白呢？”强哥——就是那个在网吧把家宝拉进来的小伙子劝道，“你怎么就不开窍呢？你的下线的任务，你都有提成。你如果多发展几个下线，你就可以在家坐着数钱！哪还用那么辛辛苦苦的四处奔波呀？”
    ……
    此时，陈川正和两位民警赶往曾经出现信号的网吧附近，突然，手机响了，——家宝！
    陈川激动的接起电话，只听那边家宝说：“爸！你不是正要找工作吗？正好，……”陈川一听不对，对两位警察使了个眼色，打开手机免提，家宝还在说，“这个项目是一本万利！比你在工地当小工强多了！咱家不是还有点存款吗？你考虑一下，就投资这个项目呗？你看你，总买彩票也不中奖！我敢保证，不出一年，咱家就不用租房子了！就能自己买个带电梯的楼房！”
    陈川说：“啥项目啊？咱家就那么点钱，还准备供你上大学呢！要是万一亏了，你大学的学费可就都没了！”
    这两个警察也听出家宝说的是假话，堂堂陈氏集团的总经理在找工作？还当小工？还租房子？还买彩票？很明显，是家宝身边有人监听。凭借多年的办案经验，可以断定，家宝是被传销组织控制了！他们立刻向局里汇报，得到指示：立刻派人增援，一举端掉这个传销窝点。
    ……
    “你再给你爸打电话！看来他有些犹豫，你再好好劝劝！”强哥在旁边听说家宝爸爸喜欢买彩票，觉得此人大可争取，继续鼓动着家宝。
    家宝拿到手机想打开微信，借机给爸爸发个定位，可是手机一直在强哥手里，给爸爸打电话，也是强哥拿着开着免提。他不知爸爸能否听出他电话里错误而引起警觉？
    “爸爸，你考虑得怎么样啊？这个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
    陈川在电话里详细地询问了具体项目、产品情况等，总之，就是拖延时间，便于警方能够准确定位。
    “我爸说和我妈商量一下，再给回信。”家宝说。
    ……
    这时，警力已部署完毕，根据定位以及向群众了解，已经准确锁定了这座楼。
    上到五楼，陈川再次拨打家宝的手机。
    “爸爸，你考虑得……”
    听到家宝那熟悉的手机铃声，陈川立刻冲到一个房门前。警察强行打开房门，所有的人等无一漏网。
    家宝跑出来，拥住爸爸。
    陈川也紧紧拥抱着儿子：“儿子！是爸爸不好，让你心里难过了！——你是我的亲儿子，这是千真万确的！怪爸爸瞒着你实情，当时也事出无奈呀！”
    在公安局，陈川给明皓打了电话，告知了情况。然后他对家宝说：“明老师要跟你讲话！”
    明皓向家宝解释了一切的缘由，说：“家宝，对不起！我应该同你爸爸一起去接你。可是，我家里现在实在是脱离不开！对不住了！——这件事不怪嘉怡，她是为了我们一家着想。这几天她都要急疯了！”
    ……
    家宝回来了！可嘉怡和梓轩却陷入了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