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疹

 
 卢烨看见了！那女人的苦笑，那苦笑勾起了她的怒火。这女人真的不相信，而且还嘲笑他的话！不管是为什么。即使是因为那笑，他也会实现他的诺言的！ 
（一年后……） 
 车水马龙，灯火辉煌。一晃眼来这里已经一年了。严晨走在马路上，享受CD里播放的音乐。她喜欢听着音乐看世界，这样的世界会美很多。她不坐公车，每天坚持走路回家。只有这段时间她是属于音乐的，其他时间都是…… 
 “小晨？啊！真是小晨！”和她擦身而过的女人忽然回过头大叫起来 。 
 严晨仍然沉浸在她的世界里，那里隔绝了音乐以外的所有声音。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她疑惑地转过头来，拿下右耳的耳塞，顿时整个现实一下子涌入她的耳里。严晨努力调理好自己，再回想眼前这个女人，优雅，文静，娇小，甜美。。 
 女人还带着惊喜的笑：“我是京子呀！小晨你不会忘了吧？” 
 啊！是她，那个幸福的女人吗？ 
 “京子啊！我怎么会忘了你呢？最近好吗？”严晨不露心迹缓缓说道。她已经不想再和那个城市有任何的瓜葛。 
 “还好啦！你那时忽然就不见了，我们大家还以为你失踪了呢！”京子温柔笑着。 
 严晨忽然痛恨起京子的笑来，这种笑是虚伪的吧！如果把这笑脸撕破了，里面会是什么呢？她开始好奇了。这种笑她是没有的，卢烨也没有。这种笑她从前也只在三岁小孩脸上见过。 
 京子见严晨不说话，又接着说：“我现在也在这个城市工作了哦！明天开始上班，在XX广告企划部。” 
 不是吧？严晨悲哀地想，不想再接触的人，偏偏那么有缘。那个广告企划部正是她工作的地方。美大毕业的她在那里担任了半年的美术设计，也就是创作总监。而卢烨则用积蓄开了一家小型super market，生意也还红火。卢烨……想起这个名字，严晨心里就一阵暖洋洋。他给了她很多美好的回忆，这些回忆让她忘记了很多从前，不好的从前。 
 “那么我们以后是同事了！明天公司见咯！拜~”塞到耳塞，严晨向他们家走去。 
"啊!小晨,你回来了!我好想你哦!"严晨一走进超市就被抱了个满怀.不用抬头都知道是卢烨.她贪婪地享受卢烨怀里熟悉的味道,舍不得离开. 
卢烨继续:"小晨,一天又过去了,你考虑好了没有?要不要嫁给我?" 
严晨怔了怔,轻轻推开卢烨:"烨,我……” 
“好啦好啦！日子还很多，你先回家洗个澡，我也马上回去了，乖乖在家等哦！”回给她一个大大的笑容表示释怀，卢烨转身走到食品部去整理货物了。 
严晨呆呆地看着卢烨的背影，她还需要更多时间。她并不是不信任卢烨，而是之前的创伤太大了。孤儿院的院长在她离开以前曾经告诉她，她的父母是因为离异才不要她的。于是她就开始惧怕婚姻这种关系。 
回到他俩的小窝，严晨安心地笑了。蜷缩在他们柔软的床上，她开始回忆这一年的种种。卢烨总是不畏她冰山似的态度，以真诚的行动来打动她，她也慢慢接受了。但是，前不久，他接到一个电话。 
电话的那头是个女人，她知道。她从没见过卢烨那种彷徨的表情。电话里，那女人说要过来。他放下电话后便沉默了很久，抽了一烟灰缸的烟。 
也就是那天，他向她求婚了。 
至今已是第五天。 
这一晚，卢烨头一次没有回来。严晨揉着眼醒过来，看着漆黑一片的房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个。她一回来就躺在床上睡着了。若是平常，卢烨早已做好晚餐叫她起床。她觉得一股惧意向她袭来，在这漆黑的房间似乎有另一双眼睛在看着她，她毫无藏身之地。 
双手环抱自己，她更加恐惧了，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害怕黑暗呢？不，她害怕的不是黑暗，她害怕的是没有卢烨的日子。不，她还有音乐，她的CD。严晨从包里摸出CD慌乱地戴上，开启PLAY键，平躺在床上，抓紧被子等待熟悉的音乐响起。音乐响起来了，果然最可靠的还是它。她睁开紧闭的双眼，无料黑暗再次侵袭。她就快要崩溃了。 
人总是那么脆弱，面对黑暗时，只懂得闭上双眼，毫无意识到，闭上眼后，仍是一片黑暗，曙光不会降临。 
曙光降临了，随之是熟悉的男声：“小晨，你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开灯？”严晨想睁开眼却睁不开，灯光刺得她不住地掉眼泪。卢烨抱紧她发抖的身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遇到一个……老朋友，所以一起去喝了两杯，没有事先告诉你，下次不会了。” 
眼睛可以睁开了，看着眼前的男人，严晨按下心来。她怎么没想到呢？她怎么不懂得去开灯呢？她太依赖卢烨了，卢烨在她最脆弱的时候闯了进来，令她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完全去依赖一个男人。但是如果依赖到连灯都忘了如何开，就是件可怕的事了。 
严晨狠狠地抱着卢烨，如同在茫茫大海抓住了一根浮木般。突然她说：“烨，我们结婚吧！” 
卢烨愣了愣。脸上忽然浮现出犹豫的神情，没有躲过严晨的双眼。她低垂下眼，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也懂得察言观色，这时的她可以马上笑着说：“开玩笑啦！你向我求婚后再等十年吧！十年以表诚意，说不定我还会嫁给你。”可是，她没有，她如同普通女人一样，可怜地等着回答。她想，下辈子，让她选的话，她要做男人，如果一定要做女人，也要做傻女人。傻女人，什么都不知道，未尝不是一种幸福。聪明女人的幸福通常只能维持一年，她已经到期了。 
卢烨终于放开她，独自躺下来：“小晨，睡吧！明天再说，好吗？” 
严晨知道，没有明天了。 
一夜未眠…… 
第二天还得照常上班。开完会，严晨坐回自己的位置，开始构想商家所需要的广告案。这次公司接的是化妆品广告。一支被命名为ISABEL的口红。ISABEL，上帝的誓约。美丽的名字。商家的要求是浪漫，大胆，奔放，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她开始构图。 
先是天使，天使带着一个灵魂来到上帝面前。上帝问：“你是个善良的女子，可以选择留在天堂或是继续流落凡间。”女子抬头，是一张毫无光彩的脸孔。她说：“神哪！我做尽善事，终是为了想您要一样东西，我上辈子因为没有好看的脸孔，失去了最爱的人……”上帝说：“我的孩子，我可以允诺你，让你变得光彩照人。”接着便是一支ISABEL的口红飞出来，飞过女子面前，自然女子变美了。自然她变美了也得不到她最爱的人……广告就是广告，难道得到了ISABEL就得到了上帝的誓约吗？ 
画到最后，严晨才发现她没有设计出大胆奔放的广告企划案。看来，她今天不适宜创作。懊恼地看着桌上的图纸，思绪又飘到早上卢烨出门前。 
如往常一样，给了她一个早安吻。吃了早餐便上班去了，没有一丝奇怪的地方。惟一不同的是，没有再提结婚的事。 
“哇！好棒的广告案。小晨，我好喜欢哦！” 
严晨抬头，眼前是一脸崇拜的京子。“京子！” 
“是！今天起我们又是同事了！” 
“哎，你觉得这个设计好也没有用，不符合商家要求！” 
“自己喜欢就好了呀！多一点时间为自己而活！” 
为自己而活？多可笑的话，人生下来不就是为了自己而活吗？可是大家却好象不为别人而活就活不下去了似的，总是为了自己的私欲找借口。严晨笑了笑，不再说话。 
“小晨，你是不是认为我很幼稚？”京子难得露出可怜的神态，委屈得似乎全世界都欠了她的。 
“不，我没有那么认为。” 
“真的？但大家都认为我很幸福，不知道我也有被伤害的是时候。”这时她的表情就如到了世界末日般。 
“当然，没有人会一生幸福。第一是因为人不会知足，第二，是句俗话，上帝也有公平的时候。” 
“哇！小晨你最好了，只有你了解我！” 
严晨看着她如同遇到救世主似的表情，开始觉得心烦：“不，我不了解你，没有人能够了解另一个人，因为没有人真正了解自己。就好象地球人，连地球都不了解，还要去探索星际一样。” 
“啊！是的。”京子沉默了一会，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京子，上班时间闲聊太久会被解雇，何况你才刚调来。”严晨只好出言提醒。 
“是。”京子有点犹豫，“小晨其实我是想和你说说胡尚的事。你知道我在这里没有熟人，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 
“胡尚？”   
“就是我以前的那个男朋友。” 
“以前？京子，我知道你有个男友，但你用‘以前’呵责个字眼，意思是？” 
“是的，我们分手了！” 
“京子，下班后我们再找个时间谈好吗？” 
“好的，那我走了。” 
严晨一点也不惊讶，分手这种事内天都在世界各个角落上演着，每个情场失败者都得自己舔伤口。没有任何一对情侣能够永远幸福的。越幸福，将来就越痛苦，爬的高，摔得也痛。而她，也是个很好的例子。 
“我和他分手了，是我提出的。”京子一坐下便马上开口。女人，真是自欺欺人的动物，以为由自己提出便是胜者，其实仍然是失败的。严晨抿了口咖啡，没有打算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