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的天涯是时光

    陈然
    这该死的偶遇！怎么到哪里都能遇见大志和小杨！这两人一天就没个别的地方可去么！
    不耐烦地掏出一支烟点上，深吸一口，想借由烟草的清洌驱散我心底的抑闷和不甘。今天是和玥儿的第一次约会啊！一路都是那么顺畅，她盛装相见，仪态万方；我们陪伴彼此，情深意长。同所有的恋人一样，我们牵手，拥抱，亲吻，说着只有彼此能懂的情话，在城市的这个小小角落，留下我们的点滴幸福欢笑。即便玥儿仍是小心翼翼，也难掩心底自然而然的真情流露，她倚在我怀里嘤嘤抽泣的样子，她轻捶我肩喃喃抱怨的样子，她紧紧环住我的脖子与我沉醉深吻的样子，都好似一祯祯美好得不可方物的照片，深深镌刻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以至于最后连我自己都有些忘了彼此现下的状态，只觉我与她，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恋人一般，哪去管别人的眼光和话语，所以看完电影出来我自然地递与她我的饮料让她等我，即使她有些为难地说出她的顾虑，我仍就一把截住她的话，告诉她没有关系，只要站在原地等我就好。
    因为我觉得和玥儿在一起的时光太过美好，实在让人不愿割舍；因为我觉得一路都这般顺利，哪会那么巧这点时间里便横生枝节？因为我觉得反正我已决定许玥儿一个圆满，现在稍稍放松一点警惕也没什么大的关系。
    然后就成了现在这般局面！
    巧吗？确实太巧了！巧得我直想对现实挥舞起我的拳头！
    我在离玥儿几米的距离，眼睁睁地看着她与大志和小杨谈笑风生，只是笑语嫣然里她的眼神终究透出紧张和慌乱，她仍是这般忐忑难安，她仍是这般顾虑重重，她的心里，此刻定是在祈祷我千万不要过去吧，否则她的眼风不会有意无意地扫过来，似乎生怕看到我不顾一切冲上去的样子。苦笑一声，我停下脚步。玥儿是这样的性子，敏感，犹豫，外表平静内心却早已天翻地覆，罢了，罢了，陈然，理解她，体谅她，循序渐进吧，欲速则不达，等一切准备好后再让她安心地坦然地走到你身旁吧。
    可我又如何能够不声不响地就此走掉？且不说我本就不愿这样躲躲藏藏地不告而别，就算玥儿此时不想让我以爱人的方式出现，至少我还可以以公司老板的角色站在她的身旁。说来说去不过是想尽我所能地告诉她，不要害怕，不要担忧，车到山前必有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我；要相信我的决心，要相信我的能量，我会尽全力地保护你，让你一世安乐无忧。
    不过如此而已。希望她能明白。
    所以，我并没有转身，更没有回头，而是继续保持着刚才同样的方向，毅然走向她。我沉稳地跟大志和小杨打招呼，也装作与她偶遇般温言寒暄，我甚至当着他们的面叫她玥儿，只是在听到小杨又张罗着给她介绍对象时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尔后打断她们的话告辞，离开前我还借口住在附近意欲送她回家，想着这当是再自然不过的一个理由，她只需大方地顺水推舟一下便水到渠成，却终究还是在她的游疑惊惧中被拒绝了。
    唉，玥儿这丫头，有时真拿她没办法。
    此刻我坐在车里，看着身旁空落落的座位。空气里似乎仍有爱恋的香甜气息飘浮，几个小时前我还与玥儿在这里忘情拥抱唇齿缠绵，现在就只剩我一人孑然独坐面对一方冷寂。车库里晦暗沉闷，偶尔一辆车开过，车灯发出的光束耀得人睁不开眼睛。我闭上双眼，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撑着头缓缓吐出一口烟，烟雾在沉寂的空气中并不散去，漂漂渺渺只在眼前萦绕回环。
    无声地将烟抽完，想起玥儿方才拒绝我时眼中的不忍和抱歉，又不由得自失地一笑。这丫头，总是这般跟自己过不去，老是左右担心，生怕被别人发现一点蛛丝马迹。难道一辈子都这样提心吊胆地活着？憋吧，忍吧，什么时候把自己憋出内伤了我看又怎么办。
    一时又是无奈又是气恼，我竟是对自己的这般想法笑出了声。罢了，罢了，这小丫头本性如此，没办法，没办法，她心里也定是万分难受吧，我一个大男人去跟她一小姑娘计较个什么，只要确认她也如我爱她一般爱我就够了，其他的，都慢慢来吧，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笑着摇摇头，小丫头估计此时正五味杂陈地左思右想吧？唉，算了，还是安慰安慰她，省得她一个人又把自己给绕进死胡同里出不来。我长叹一声，谁叫她是我心爱的女孩呢？扔掉烟头，我掏出手机，写道，“丫头，没事儿，我明白的。你一个人回去注意安全。”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还有，能不能答应我，这周末不要去相亲，好吗？”
    小杨是个急性子，听她刚才的口气似乎都为玥儿挑好人选了，这怎么可以，其他的我都可以不介意，但明明知道自己心爱的女孩被拉去相亲还不阻拦，就算再宽容的我也不可能有这个度量，这个时候还不霸道点，我也枉为男人了，相信玥儿也能够理解。
    好在这小丫头还算善解人意，很快便回了过来，“好，我答应你。陈然，对不起啊，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也没想到事情会搞成这样”
    瞅着这短信，玥儿郁闷憋屈又焦急担忧的模样在字里行间清晰可见，仿佛可怜兮兮地望着我乞求我的原谅一般，我突然觉得有点解气似地好笑，适才的懊恼无奈也瞬间烟消云散，这小丫头，想我陈然一大老爷们儿，被她一颦一笑牵引得团团转，唉，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认了，认了，可忽然就想逗逗她，我便故意不回她消息，将手机往旁边一扔，发动汽车，心情愉悦地轰了出去。
    一路畅行无阻，到小区时已近晚上九点，突然想起今天下班早，本来打算和玥儿看完电影再一起吃饭，结果被大志他们这一折腾，现在连饭还没吃上，一时竟觉饥饿难耐，想着玥儿也是这般情形，不知她吃过饭没有，也顾不得逗她了，准备拿起手机给她打个电话。
    没想到我的车刚开进小区，便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杵在大门边，一手挎着包，一手拿着手机，似乎想打电话，低着头按了几下，又懊恼地放下，跺跺脚，再望望天，又咬咬嘴唇，一副无计可施一筹莫展的模样，那可怜又可爱的小女人，不是玥儿又是谁！
    我的心瞬间化成了一抔水，叮叮咚咚如山泉荡漾，望着离我不足十米的她左右为难的样子，想是顾及我的感受又不敢贸然打电话地辗转徘徊，眼角不禁一热，这丫头啊，叫我如何放得下，忽而念及自己一直未给她回信似乎让她着急了，又不免自责不已，忙拿起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
    “喂”我看见她很快接起电话，急切地对着话筒道，“陈然，你是不是生气了？”她的呼吸急促，两只手一起握着手机放到嘴边，提包挂在她的手臂上摇摇晃晃，看去甚是吃力，“对不起啊，我知道今天我的话伤了你的心，当时喜羊羊和沈经理他们突然出现，我心里特别慌，我都不知该怎么办，我知道你最后想让我坐你的车走，可我真怕他们看出来，唉，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所以，所以就拒绝了你……但我真的不想拒绝你的，我也想坐你的车和你一起走……”她说得很急，到最后似乎还带了点哭腔，声音却渐次低下去，“对不起啊陈然，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玥儿，玥儿”我叫着她的名字，她却似乎没听到，只一个劲地对我说着抱歉，我大声打断她，“丫头，丫头，听我说，我没事，我没生气！”她终于听到我的话，安静下来，我从车里远远望着她，继续道“你的想法我都明白，我说过，这些都再正常不过，你不用自责，我虽然当时有点难过，但远没到生气的地步。而且，”我顿一顿，“我难过也不是因为你拒绝了我，而是因为，终究是因我的缘故，才让你受到这般委屈，在你的朋友面前都没法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是因为这个难过，所以，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而不是你，明白么？”深吸一口气，我缓缓道，“玥儿，我说过不会让你等太久的，你放心，一切都交给我，好吗？”
    “陈然……”玥儿在电话那头有些哽咽，“我不觉得委屈……”
    “丫头”我叹口气，“谢谢你”，说着按响了喇叭，照亮了车灯，打开车门，我走下车，站在离她不足十米的地方，举着电话对她微笑，玥儿这才看到了我，怔忡了几秒后，终于不顾一切地冲进了我的怀抱。
    夜色沉沉，,一轮圆月如玉盘高悬，洒下水银般的流光，小区外绣河呢喃，偶有微凉的夜风吹过，摇得身旁花草簌簌作响，仿佛唱着一支柔美的夜曲。月明星稀，天高风寂，我拥着玥儿，抬头仰望无边天际，心中暗暗祈祷，我陈然一向不是贪心之人，但此刻却愿上天对我额外眷顾一回，今生若能与玥儿得个圆满，便是拿我其他所有的福分来换我也心甘情愿!
    上天，你能听到我的声音么？
    良久过后，我缓缓松开玥儿,，在她耳边柔声说道，“吃饭了吗？我还没吃呢，饿死了！”
    玥儿低着头掩口而笑，“我也早饿了，可是挂念着你，又不觉得了”抬起头竟是少有地对我娇嗔道，“现在肚子咕咕叫呢，都是因为你，罚你带我去吃好吃的！”
    “我可求之不得!”我一把揽住她,，哈哈大笑，“下次运气如果还这么背再遇到大志他们，我绝对不让你再逃了！小杨居然还说你缺男人，真是！让他们看看谁才是你的男人！”我箍紧她的肩头，“你不知道，今天小杨跟你说让你去相亲的时候，我真想一把把你拽过来告诉她，开什么玩笑，我的女人你还敢让外面那些男人来觊觎，小心我给沈大志小鞋穿!”
    玥玥吃吃笑出了声，轻推下我，“你太坏了，公报私仇！”
    “哈哈，开玩笑啦”我拥着她坐上车,，“不过，丫头，你可答应过我的，不能去参加那相亲啊，明天我就回H市了，这个周末不能在你身边陪你，你要乖乖的好吗？照顾好自己，不要让我担心。还有，等我回来，到时给你一个惊喜！”我望着她的眼睛温柔道。
    听得我说即将回H市，玥儿似乎有一瞬的怔愣，却也很快恢复常态，靠近我问道，“什么惊喜?”终归是少女心性，听得有惊喜也是满心雀跃。
    “现在告诉你了还叫惊喜么?””我刮下她的鼻子笑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好吧，反正也就两三天时间，我不怕等”说着坐回自己的位置，默了半晌，她忽然问道，“陈然，你刚才说不会让我等太久，是什么意思啊？”
    我微微一笑，知道她心中顾虑，却也不愿说明，便道，“没什么意思，到时你就知道了.”
    她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我，良久过后，挽过我的手臂，靠上我的肩缓缓说道，“陈然，我说过的，我不觉得辛苦，也不觉得委屈，和你在一起，是我做过最正确的决定，我一直这么认为。”顿了顿，复又道，“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我在慢慢学习，发现似乎也没想象中的那么难，我不想改变什么，真的”.
    我明白玥儿话里的意思，也知道她一心为我为小娟，可既然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会按照我认为正确的事情去做。其实玥儿不知道，她所谓的习惯只是不愿面对一种状态被打破的未知和恐惧罢了，并不是真正地认为这状态有多么难以割舍。而一旦这种状态真的被打破，以玥儿的性格，她其实会很快地适应过来。所以，她缺乏的，不是时间，而是勇气和信心。她只是过不去自己这关而已。所以每到关键时刻，她更需要的是有人推她一把，而现在，作为她的爱人，因为明了她，所以我会坚定地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勇敢地走出这一步，这对我们的未来至关重要的一步。
    可现在如果告诉她，以她那敏感的小心脏肯定又会钻牛角尖，算了，还是等我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再告诉她吧。想到这里，我握起她的手，温言道，“我明白，丫头。你不用想太多，一切让我来想就好了。”拍拍她的脸庞，“咱们先不说这个，走，先去吃饭，我们的约会还没结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