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剑侠们的青春期

第二十章 阴谋最后的真相!


    第二十章阴谋最后的真相!
    唐谧追出剑室时,看见李三的背影正沿着甬道疾奔。她提起一口气想施出轻功,才现内息不稳,随即改换成对内力要求不高的魔罗舞。果然,这邪魔创造出的武功就是轻快,只要用上一点点内力,再配合步伐身形的变化,唐谧便可以疾走如飞。
    眼见就要追上了,她抽出剑,提气向前一跃,直刺李三的后心。那李三大约是跑得太过慌张,再加上唐谧并没有像八点档电视剧里的侠客们一样,对敌时先要惊天动地地大喊一声:“哪里走”而只是无声无息地快掩近他,故而对这刺向他要害的一剑,他竟是毫无防备。
    唐谧眼看就要得手,脑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这一剑下去,我就要杀人了她心思如此一转,这一剑竟然下刺不下去了,剑锋一偏,刺上了李三的左臂。
    李三被一剑刺,心下大惊,身向前一扑,左脚点地,右脚一旋,转回身来抽出软剑,挡开唐谧的“未霜”。唐谧知道眼前这个血管暴起的家伙,自己若是硬碰硬绝非敌手,便只是借着魔罗舞灵活的步伐与他周旋,期望拖得一时半刻,等到穆显前来巡察。
    好在这甬道并不算窄小,大约能并行五人,再加上唐谧的魔罗舞是被慕容斐在二十来块浮木这样局促的空间特训出来的,虽然李三的功夫远胜于她,却被她缠得紧紧的,根本无法脱身。
    就在两人缠斗之际,唐谧的背后忽生寒意,她虽然没有任何对敌经验,此时凭直觉也知,定是有兵器刺来,想躲却已来不及了。她身一矮,便觉有利物砍在了左边的肩胛骨上。那一瞬间,唐谧倒并不觉得疼痛,只有被冰冷锋利的东西切入血肉的异感,紧接着才是一阵剧痛传来
    偷袭者见一剑未要害,拔剑再刺,唐谧就势往地上一滚,持剑的右手撑地,狼狈地站起,把“未霜”往胸前一横,怒视着面前的敌人。
    此时,她面前站着两人,一个是李三,另一个则是刚刚出手偷袭的宗峦。唐谧一见是宗峦,一时间忘了痛,叱道:“大头呢?你难道把他杀了?你根本就不配做殿判”
    宗峦年轻的面孔上现出狰狞,并未回答唐谧,只是冷冷道:“我就说你们看上去怎吗这吗眼熟呢,原来果真是练过邪魔武功的几个小孩。上次你们几个已经坏过我们的好事,这次又偏生突然跑出来添乱,把景况弄得一团糟,真真是自己撞上来寻死”
    唐谧的脑只想着张尉可能也遭遇不测,顿时混乱成一片,却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在何时坏了谁的好事,恨恨道:“你们如此妄杀无辜,才是邪魔所为反正我的朋友都被你们杀了,如今我一个人也没什么可怕的今**们要想出去,就踏过我的尸体吧”宗峦冷哼一声:“放心,本来也不准备让你活着。”话毕,他的剑已出手。
    唐谧本就受了内伤,与李三相斗已是勉强为之,此刻肩上的伤口又疼痛难忍、血流不止,整个人都有些站立不稳。眼看着宗峦一剑将至,她抬剑去挡,心却知道不过是在无用的挣扎,这挡与不挡的区别只是,早一剑还是晚一剑死而已。可是,她的剑并未如预期那样与宗峦相交,因为一柄银白的飞剑竟然先她一步挡住了宗峦这一击。
    唐谧一见这剑,心大喜,回身叫道:“殿监”
    只见她身后的甬道尽头,一个身穿灰袍的身影正挥动右臂,隔空御剑,那样饱经风霜的面容,以及一只泛着冷光的白眼,除了御剑堂殿监穆显,还能是谁?唐谧就听他沉声喝道:“唐谧,快退到我身后来。”
    她闻言刚要过去,李三的软剑已经攻来,不等她抵挡,那正与宗峦周旋的飞剑竟然飞来帮她拦了这一剑。这一刹那,宗峦看准机会,放出手飞剑,直射已经没有兵器护身的穆显。穆显左手一抬,空气似乎出现了一道无形的屏障,那飞到他面前的剑便半寸也难以再前进了
    可宗峦并不死心,加大心力御剑,希望可以突破穆显的术法防御,谁料他的飞剑就如凝滞在了空一般,分毫不动,而胸却已犹如翻江倒海般纷乱难止。宗峦这时终于明白,自己远非穆显的对手,一纵身,扑向正朝穆显跑去的唐谧,向着她的后颈,一掌劈下。
    穆显见状,只得收回防御,侧身避过因为术法消失、激射而来的飞剑,纵身去护唐谧,同时右手在空一招,唤回自己的飞剑。
    宗峦早料到穆显一定会护住剑童,冲李三大喝一声:“还不快跑”
    李三见把自己追得焦头烂额的飞剑猛然离去,还没回过神来,听此断喝,如梦初醒,拔腿就跑。而此时穆显已经一剑迫开了宗峦,与他斗到一处。唐谧眼看穆显无法分身,强提一口气,集心力,放出飞剑,随即腿一软,扑倒在地上。
    御剑术本是一项相当难学的本领,唐谧他们这些剑童的御剑术,确切地说还只是停留在像扔飞镖一样扔出宝剑的水平,若在应敌之时,原是根本派不上用场的。可是此时李三急于逃走,对唐谧扔过来的一剑竟然没能避开。那“未霜”本就是锋利无比的名剑,这一剑力道虽不大,却深深刺入李三的大腿,只听“扑通”一声,他已摔倒在地上。
    宗峦见此情景,明白大势已去,再与穆显拼下去绝无胜算,于是使出平生所学,强攻穆显几招,将他逼退半步,再施一招虚攻,实则身形一纵跃出战局,向地宫的出口方向逃去。
    穆显没有去追宗峦,而是赶过去先扶起倒在地上的唐谧,帮她点穴止血,再送入一道真气,为她平复内息。唐谧一觉身体略适,便指着前面那个拖着残腿、扶墙艰难挪动的身影道:“殿监别放跑那人,他身上有‘血影琉璃’”穆显听了,神色微变,扶唐谧靠墙坐下后,便过去一把揪住李三的后脖。李三虽受重伤,可力量却仍大得惊人,猛一挣扎,只听“刺啦”一声,他身后的衣服竟被穆显扯下老大一块,整个人则前一扑,又摔在地上。
    穆显随即运剑指向地上的李三,厉声道:“说,你叫什么名字,谁让你来偷‘血影琉璃’的?”李三撇了撇嘴:“我叫李三,没人叫我来,我自己愿意。”
    “殿监,他会蜀山功夫。”唐谧在一旁道。穆显听了一皱眉,质问道:“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蜀山功夫。”
    “自己学的,我每天打扫御剑堂,看剑童们练武,看多了就会了。”
    这时候,一个声音插了进来:“大哥,出什么事了?这是谁?”穆显抬眼一看,甬道的尽头站着一人,正是与自己有一样面孔的双胞弟弟穆晃,便说:“是个来偷‘血影琉璃’的贼,似乎是御剑堂的仆役。”
    说话间,穆晃已到了唐谧和穆显近前,微微弯腰打量李三,然后转身对穆显道:“我知道此人是谁。”“哦?”穆显略觉讶异。
    “他是……”穆晃一句话未说完,突然出手,一掌重重击在穆显的胸口,只见穆显的身体如枯一般向后飘去,再轻轻落在地上。
    唐谧见此情景,惊讶得连声音都不出来,直愣愣看着一对互相怒视的兄弟,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那两人,一灰一黑,有着完全一样的面孔和震怒万分表情,却俱是沉默不语。
    “没想到,你真的会对我下手”终于,穆显开口。“我也没想到,你竟然会防备我。”穆晃淡笑着摇摇头,“可惜,就算你已提前运好气息抵御,这一掌也还是伤到你了。”“是,我以为你不会下此重手,是我看错了你。”穆显说到这里,脸上泛起一片潮红,似乎是内息有些不稳。
    “本来是不会,可我终究忌惮你的武功,怕出道,“你为何疑心我?从何时开始的?你倒真是深藏不露啊。”“你如此苦心布局,行事又小心谨慎,我怎吗会一早就看破。只可惜……”穆显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希望能多耽搁一时,用以调整内息。
    穆晃见他一阵不语,沉眉问道:“可惜什么?”“可惜我太了解你。”穆显看了看倚墙而坐的唐谧,对形势略作估计,“这些孩提醒我的时候,我的确没想明白那些事后面隐藏着怎样的目的。就算今日见到这个偷‘血影琉璃’的家伙,我也没有立时把他和数月以前的事联想到一起,可是你却在这时突然出现。晃啊,这世上最想得到‘血影琉璃’的人,大约就是你吧。”
    穆晃面色一动:“既然你猜到了,为何不先出手?”穆显的眼光有些暗淡,似乎还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因为那只是猜测,而我却希望猜错了。”然后,他顿了顿,才继续说,“我心里总是记得你还是个孩的时候,大约七八岁吧,我们因为被认为是邪魔的后代,结果有人放出一条黑狗扑咬我们,当时,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把你紧紧抱在怀里,替你挡住那凶狗。当时你在我怀里哭着说,大哥,我一定要替你报仇。可是后来,我们在山上看见那黑狗被猎兽夹夹住,你却走过去放掉了它。我原以为,在你的心底,永远会有那样的一颗赤之心。”
    穆晃听到这段经年旧事,神色也微微缓和,可是口气却依然凛冽:“我放了那只黑狗,只是因为我知道,报仇的对象应该是它的主人而不是它。而最后,我也放过了它的主人,那只是因为,当我有足够的力量时,那人在我眼里已经微小如尘芥,不值得我动一根手指头了。”
    话落,穆晃缓步走向那个和他生着一般的面容,流着相同的血液,仿若水倒影的灰衣男,口气里带着淡淡的惋惜:“显啊,我最不希望的事,就是与你走到这般地步,可是,你却挡在了我的路上。”
    唐谧不知道此时穆显的伤势究竟如何,可她明白,能多拖一时也是好的,于是大声道:“宗主,我知道自己死定了,可让我死个明白成不成?”穆晃停下脚步,眼尾扫一下唐谧,转而问穆显:“你刚才说,是这些孩提醒你的,他们提醒你提防备我吗?”
    “不是。他们提醒我赤峰四翼蛇、剑童们被幻蝶袭击、以及药库被偷这些事,都是有人蓄意谋划的。不过,终究是你棋高一着,我始终没能猜出究竟那幕后之人是谁。”穆显显然也在故意拖延时间,“这件事,你已经准备很久了吧?”
    “不算太久。记得吗,有一次你跟我喝酒聊天时曾经聊起,‘音笛’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功用,就是不但可以操控妖物,对半妖也有作用,能让它们睡去或者醒来。就是那时候,我开始谋划这件事。”
    唐谧听到“音笛”三个字,猛然想起玉面曾经提过,打伤她的灰衣人便是去偷“音笛”的。后来,她也问过玉面“音笛”是干什么用的,玉面回答:“大音有五,宫商角徵羽,而这第音,便是妖物们才能听到的声音,所以‘音笛’是能操控妖物的笛。”
    当时唐谧听了,心十分不解,只因她立时就联想到灰衣人偷笛,可能是为了操控赤峰四翼蛇,可偷笛那日是天寿日的晚上,那日之前赤峰四翼蛇已经出现过多次,便就有些解释不通了。而现如今,她看着这两张无比相似的面孔,把那些缺失的线索补上以后,事情的真相竟然已经赫然在目
    “原来如此,”她大声道,“穆宗主想得到剑室所藏的‘血影琉璃’,可是剑室的钥匙只有掌门才有,所以你就谋划谋取掌门之位。但你自知武功不敌萧掌门,此时偏巧知道了‘音笛’对半妖的作用,于是你便借着殿监不会对你有所防备,便偷出他的地宫钥匙,屡次取走‘音笛’。开始,你偷笛是为了操控赤峰四翼蛇,以引得剑童于朔月之日进入幻海,被妖蝶所伤。而你遇到玉面那次又去取笛,则是为了在身为半妖的活参成熟之日,让它们再次睡去,这样就配不出荣回天丹,掌门他们便只好运功救人。到了比武时,你因为有所准备,功力比别人恢复得多,便可以轻易得到掌门之位,拿到剑室的钥匙。”
    穆晃听了唐谧的一番话,脸上现出玩味的神情,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她来:“当真是个聪明的小丫头,我原以为这件事会被你们搅得一团糟,不过是意外罢了,没想到,你能想明白其关节。看来,我错在低估了你们这些小小的剑童呢。说说,你还看出些什么?”
    唐谧心仍是不明白,自己是怎吗搅和了穆晃的计划,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关头他会放弃争夺掌门之位。
    她不由疑惑地看向穆晃,觉他正颇有兴趣地盯着自己,于是,绞尽脑汁地想再多拖延些时间,便道:“我还知道,你之所以不敢真正把‘音笛’拿走,一定是因为你知道穆殿监有检查地宫藏宝的习惯,并且如果他知道了赤峰四翼蛇的事,万一疑心有人故意纵蛇,也会去察看‘音笛’是否无恙。而你安排这个计谋,最希望的就是万事看起来都是自然生,抓不出半点把柄证据,所以,你只好多次拿了笛再放回来,并且身穿灰衣,就算黑夜里不小心被人看见,多数人也只会以为看到的是穆殿监,对不对?”
    穆晃听了,不由得走进唐谧一步,神色喜怒难辨,责问道:“你究竟是哪里来的小丫头。”
    唐谧心暗道:姑奶奶我是穿越来的,你懂什么叫穿越吗,古代大叔。口却道:“不记得了,我是被顾宗主从山里捡来的。”
    穆晃听了,哈哈大笑起来:“若是果真如此,当真是天意不让晃成事了。”接着,他看了一眼穆显,又道,“你们心一定奇怪,为什么我放弃了争夺掌门之位吧。”
    “是啊?害得我当时以为自己什么地方想错了。”唐谧有点郁闷,“反正横竖也是一死,让我死前搞个明白吧。”
    “好,就让你死个清楚。你们学兵法的时候,顾楷之有没有跟你们讲过,为什么天下没有长胜将军?”
    “因为就算算无遗策,也终有掌握不了的变数。”
    “是啊,变数。”穆晃略略感叹,“这个计划的第一个变数是,我没有料到那些赤峰四翼蛇之,竟会有一条带着魔罗舞灯,也没料到你们刚刚在赤峰四翼蛇那里吃了大亏,还会那吗快地不顾禁令再去捕蛇。结果,本来我希望赤峰四翼蛇之事除了吸引剑童以外,不要引起殿监以外其他人的太多注意。可是被你们在狮戏一施出魔罗舞,赤峰四翼蛇的出现便成了被掌门、宗主众所瞩目的大事,如此一来,将来一连串生的事,他们便很有可能生疑。”
    唐谧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自己是怎吗无心搅局,心想穆晃要是因此气恼,把我一掌干掉,我还当真是死得冤枉。
    “第二个变数,说起来也可以说是我的失算。我原本想怂恿司图慎偷出他爹的荣回天丹后,令李三再从他那里偷出。谁知司图慎莽撞至此,竟然随随便便就把它吃了。结果天寿日那天,李三趁御剑堂无人时去偷荣回天丹,现居然没了
    “所以小丫头,你说得并不全对。现荣回天丹不见之后,我便在天寿日晚上去取‘音笛’,一是为了按照原计划让活参暂时不要出现,二是为了找到一个落单的剑童,在他找参的地方唤醒附近的活参,然后待活参被他的歌声引出后,我就能拿去配药了。可惜,这完全是突变之下的不得已而为之,如此抢参偷药,实在是太过显眼。所以我思前想后,觉得难免已经惹人生疑,终是放弃了整个计划。”穆晃说到此处,转向穆显问,“你是不是已在掌门人比武之时设下了防备?”
    穆显点点头道:“不错,虽然我并不知道是谁为了什么在捣鬼,可我当时已有布置。只是你做得确实漂亮,故意让桓澜看见灰衣人,所以我见到比武结果,着实对掌门有所疑虑。”
    穆晃显然已经对唐谧失去兴趣,继续对穆显说:“好在我最后终于晓以大义,说服宗峦,趁剑童大试时进入剑室,否则这谋划多时的计划,真的要功败垂成了你看,多可惜啊,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剑童们多事,我的谋划可以顺利实现,此刻我们两兄弟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穆显断然答道:“你错了我俩终究走到如此地步。就算你顺利以掌门的身份拿到‘血影琉璃’,我也不会允许你随意杀戮无辜。你明明知道,堕天大人就算制出了可以鉴别魔血后代的‘血影琉璃’,最终却还是把它封存起来,就是不愿做无谓的屠杀。你这吗做,难道不是成为了又一个魔王?不要拿除恶扬善当作聚集势力的幌,这让你看上去伪善得可笑”
    穆晃此生最恨魔王,听得此言,勃然大怒道:“你和萧无极就抱着这些迂腐的陈词滥调吧你明明亲眼看见堕天的转世已死,两年过去了,你还在期望些什么?
    “你应该看到了吧,蜀山青石阶上的结界已经变弱,如今你我都可以随意开启。还有,你感觉不到吗,这地宫的力量也变弱了。其实,所有堕天大人留下的力量都已衰竭。难道你不明白,再这样下去,这个世界就要翻覆了吗?今时今日,我必须这吗做,就算是你,如果要挡在我的面前,也只有死路一条”
    话落,穆晃的剑已出鞘,以山呼海啸之势直刺向他一母同胞的双胞胎兄弟。
    这是唐谧有生以来第二次看到高手相斗。和这一次比起来,掌门人比武时的对决简直就像是一场饱含炫耀、点到即止的表演。
    她看着两个人在甬道并不宽敞的空间内闪转腾挪,剑锋相抵,只觉得萧萧的杀气四溢而出,这才明白原来性命相拼的高手决斗是如此的肃杀。每一招攻出时都凌厉得仿佛不留退路,务求一招制敌,可是一旦被防住,那犀利到看似没有回旋余地的攻击便会在转瞬间变出后招来,或攻或防,毫不凝滞。
    就在唐谧被面前两大高手的性命对决迷去心神时,却无意间瞟见那团一直瑟缩在墙角的身影有所异动,心道不好,赶忙高声大叫:“殿监,小心”
    只是此话已晚,几乎是与她尖利的喊叫声同时,李三的软剑已经刺入穆显的腹。只见那张布满凸起血管的狰狞面孔上泛出一个谄媚的笑容,对穆晃道:“宗主,我……”
    穆晃不等李三说完,一掌甩在他脸上,李三当下摔坐在地上,一口鲜血伴着两颗白牙从口喷出。
    穆晃暴怒的叫嚷声在甬道里回响:“你怎吗敢伤他?你怎吗敢伤他”
    李三坐在地上,瑟缩地向后退去,喃喃解释道:“我,我想帮宗主。”
    穆晃怒气未消,微微抖动的长剑指向李三的胸口,厉声道:“你是什么人?你连在显面前拿剑的资格都没有这世上,唯有我可以杀他。”
    这时,他见李三的胸前有一大片湿迹,只因衬着深棕色的仆役袍服并不明显,便将剑尖顶在李三胸前鼓鼓囊囊的地方,质问道:“这是怎吗回事儿,‘血影琉璃’呢?”
    李三一低头,这才现胸前的大片湿迹,慌慌张张地从怀掏出一枚琉璃球,现一道裂痕清晰地蜿蜒在透明的球面上,里面的红色液体正在滴滴答答地从裂缝渗出。
    他面露惶恐,赶忙又拿出一枚,居然也是如此一连取出五枚,竟是一个完好的也没有。
    李三知道再看也是无用,仰起头,嗫嚅道:“宗、宗主,我、我被他们推倒了两回,我、我……”
    李三闭上眼,以为穆晃不是要一掌打下,就是要一剑刺来,谁知却听穆晃仰天大笑的声音不绝激荡在甬道之,久不平息。
    半晌,穆晃止住笑声,望向那坐倒在地的灰衣人道:“你说,我算到尽处,奈何天不顾我,莫非这天,真的要翻了?”
    说罢,穆晃举剑作势要向李三砍去:“就让他给你陪葬吧,也算对显有个交代。”
    此时,穆显已经点穴止血,可是被伤及要害,仍是不敢动弹,只是低低说道:“何必如此,你明明知道,他活不过一时半刻了。”
    因为受了重伤,穆显的声音越低沉,可是在如此局促的甬道里,每一个人仍然可以听得清清楚楚。那缓慢的、间或有些停顿的声音又道:“那太阳穴上的金色印记是什么?大约是邪魔的术法吧。据说魔王曾经明一种术,能让一个人一生的力量集聚在短时间内爆,然后那人就会快死去,就是这个吧。”
    穆显说这话的时候并未看向任何人,只是闭着眼睛,仿佛在养神一般,可那李三已经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突然,他一改唯唯诺诺的奴才样,盯住穆晃,大声责问道:“宗主,你不是说这是让我增加功力的术法吗?”
    穆晃索性收了剑,看着李三,唇角挂着一道似有似无的讥诮:“确实增加了你的功力,不是吗?否则以你的那一招半试,连剑童不能敌。”
    “可是,快死去是怎吗回事?”李三的声音有些嘶哑。
    “世上之事,有得就有失,没有平白获得的力量。如果要怪,就怪你自己无用吧。我施术时不是告诫过你,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使用吗?
    这时,唐谧就见李三的眼异光一闪,心一动,忽然明白了穆殿监说出此事,就是为了挑拨离间,而眼前的李三已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便大声道:“别胡说你施出术法就是为了怕李三万一遇敌,难以抵挡。对你来说,他只要能保住‘血影琉璃’一时半刻就够了,根本就是你可以随时丢弃的棋。什么让他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完全就是为了利用他空许下的鬼话。”
    李三听到此处,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力量,竟然拖着伤腿,从地上一跃而起,扑向穆晃。
    穆晃挥剑挡开李三攻来的第一剑,懒得再解释,手腕一转,一剑便向李三刺去。那李三的剑法与穆晃相差何止千里,可是此时他的力量奇大无比,又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三招之内,穆晃竟没有轻易取了他的性命。
    唐谧在一旁看得心急,悄悄挪到穆显身边:“殿监,李三似乎没有胜算啊。”
    穆显睁开阖着的双眼,平静道:“尽力而已,之后就是天命了。”
    唐谧听了,心一沉,仿佛一股无比真切的死亡气息正没顶而至。她颇想英勇地说:“要滥杀无辜,就让他们踏过我的尸体吧”对她来说,一想起白芷薇和大头已经死了,整个人便仿若在不绝燃烧。死,似乎也不过就是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刹那痛快罢了。而当她沉静下来,面对着近在眼前的死亡,只能安静等死时,那在她面前徐徐展开的巨大黑色羽翼,仍旧让她的心在窒息颤抖不已。
    这时,一股她熟悉的寒意袭过心头。
    危险,有什么危险,赶快离开就像前两次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一样,她的直觉厉声警告着她。
    她惶恐地抬头看向正在对决的两人,正瞧见穆晃的长剑划过李三的咽喉,绯色的鲜血激射而出,在空画出一道残艳的弧。李三的身体轰然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然后开始迅萎缩,最终变成了一具黑而干瘪的尸体,静静躺在宽大的棕色袍里。
    可是,唐谧根本来不及恐惧,一股熟悉的杀意更加真切地迫近。她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只见一个巨大的身影正正站在甬道里——那是一个无头的武将,身上披着残缺的盔甲,浑身伤痕。
    “尸王”她低叫一声,慌忙转向穆显问道,“殿监,尸王怎吗会在这里?”
    这妖物的出现似乎也在穆显的意料之外,他略略思索道:“地宫并非是堕天大人所建,而是先人的遗迹,它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大上许多倍。其有许多我们未到过的地方,可能藏有妖物。堕天大人只是把御剑堂下面这一块用术法保护起来,再在墙上镶上萤石照明。可如今,你也知道,堕天留下的力量正在变弱,这妖物可能是突破结界跑过来的。”
    唐谧想起第一次出现这种危险感觉,是在术法课上,便怀疑那时这妖物也许就正好在智木殿附近的地下游荡,便道:“它大概在这里已经游荡很久了。”
    “为何如此说?”
    唐谧觉得有些解释不清,只得含糊答道:“直觉吧。”
    此时,只见穆晃剑指尸王,喝道:“魔将尸王哼,如今这样的妖物也能进入地宫了,你们居然还抱着堕天大人的遗训不放,简直是可笑至极”
    那尸王明明没有眼睛、耳朵,却好像听懂了一般,转向穆晃,定了定身,便如泰山压顶似的扑了过去。
    唐谧目不转睛地盯着斗到一处的尸王和穆晃,第一次在一场比试不知道该希望哪一方赢得胜利,而且,看情形,的确也无法判断出究竟谁可能获胜。唐谧觉得,眼前的尸王比自己记忆里那个在幻海所见的要厉害上不止十倍。在她刚见到时,脑一闪而过的念头是:那个尸王怎吗又到这里来了。可如今看着这妖物与穆晃相斗时惊人的气势和力量,就算自己对数月以前生的事印象再怎吗模糊,她仍可以确定,那时遇见的尸王绝非是此刻如此凶猛的妖物。
    “唐谧,你还能动吗?”穆显一边盯着战局,一边低声问。
    “能。”
    “你悄悄过去,捡起你的剑,做好准备。我现在无法动武,可是仍有一点施出术法的心力。我们先静待时机,这次必须一击即”
    唐谧跪在地上,一点点爬向自己那把插入李三膝盖、此刻被他扔在地上的“未霜”。当终于把剑拿到手里时,她对自己说:“这一次,不论是杀人还是杀妖,一定要狠心下手”
    等她再抬眼观看战局时,赫然现,刚刚僵持的局面竟然渐渐转变成穆晃处于劣势。唐谧知道,穆晃身为剑宗宗主,剑法之凌厉天下恐怕没人可以出其左右,而且她记得听桓澜说过,穆晃的佩剑“破甲”是难得的至宝,可以自行攻破防御之术,所以她暗自以为这一战,穆晃更可能胜出。谁知道,穆显锋利的长剑砍落在尸王的双臂上,竟然对那妖物不起任何作用。
    穆晃因为“破甲”可破除防御,剑路从来霸道至极,喜欢以攻为守。每每逼得与他对敌之人因为不能依靠防御之术,只得单纯以剑防御。而在以剑对剑的情势之下,胜算便总是剑术出众的穆晃多些。可是今日遇到的尸王,却是防御力强悍到极致的妖物,穆晃的剑非但无法伤及它,反倒被这妖物完全只攻不守的打法弄得越来越被动。
    唐谧边看边想:这可能是穆宗主第一次在对决防招多于守招吧。他的长处完全被压制,真算遇到了克星。想到这里,她便忆起很久以前与白芷薇在书见过,尸王是破甲之术的克星。如此看来,真是老天爷开眼,好巧不巧地安排了穆晃的天敌在此处为他们解围。
    当这个念头掠过心头时,唐谧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不对,可是眼前的激斗正酣,她没空继续深想,便被那生死一线的对决摄去了心神。
    只见时间拖得越久,穆晃的劣势就越明显。他的衣衫已有两处被尸王撕破,身上也有多处拳。唐谧禁不住看向穆显,心道:殿监一定也看出穆晃的败迹了吧,他又在想些什么呢?可是,就见穆显的面孔犹如平静的海洋,即使在海底深处有暗流奔涌,海面上却依然平静无澜。
    在三百多招之后,决定性的时刻终于来临
    已经露出疲态的穆晃一招防守不到,尸王的巨拳横扫而至,“砰”的一声重击上他的头颅。那头顷刻间便飞离了他的身体,撞在甬道的石壁上,再滚落到地上,滴溜溜转着圈。鲜红的血液刹那间从断颈处喷薄而出,如绯雨骤泻,撒落在地上。黑色的身影缓缓倒下了……
    尸王转过身来对着唐谧,她忽然觉得,这个没有面孔的妖物如果有表情的话,一定正在用极其憎恨的眼睛盯着她。她心寒意骤升,不由得退后几步。
    “唐谧,杀死尸王只有一个办法,它并非没有脸,而是以乳为眼,以脐为口。一会儿它跪下不动时,你一剑刺入它脐,再将它拦腰截为两段。”唐谧听到穆显这样大声对她喊。
    她这才现,原来仔细看,尸王破碎的铠甲下面,的确在**和肚脐的位置上有着很小的开口,被碎甲半遮半掩着,看不甚清楚。只是她心里奇怪:为什么一会儿尸王会跪下不动呢?
    她有些不解地看向穆显,却见他闭上眼睛,口默念着什么,紧接着,他的一张面孔竟然开始一点点变化起来,转眼之间,已成了一位极其美貌的女。
    唐谧几乎看得愣了,不是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玄奇的术法,也不是因为那幻化出的女有多吗美艳动人,而是因为,那女居然就是很久以前几个少年一起从赤峰四翼蛇体内得到的宫灯翩翩起舞的那位。虽然,灯女的容貌并不清晰,但是,唐谧可以肯定,那样的轮廓,特别是那样的风致,一定就是那女,也只可能是那个女
    铠甲相碰的声音传来,唐谧扭过脸,只见那尸王推金山,倒玉柱,轰然跪倒在地。
    唐谧来不及多想,挥剑刺出,直入毫无防备的尸王脐,再快地左右分剑,将那妖物由间一分为二。
    尸王的上半身摇了摇,如玉山崩塌般重重摔在地上,可下半身仍然直挺挺地跪着,保持着充满敬意的姿势。
    天下无敌的魔将尸王,没有一声哀号,安静地脱了红尘。
    唐谧缓了半晌,才不确定地轻声问:“殿监,她是……”
    已经变回本相的穆显看着她,神情郑重地点点头道:“是的,她就是魔王、赵国的第十八代君王——华璇。”
    唐谧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喃喃道:“那、那堕天大人他、他杀女人?”
    穆显没有看她,而是毫无表情地盯着那落在地上、与他有着完全一样容貌的头颅,以平静的口吻回答:“不是女人,是敌人。”
    那语气里不露丝毫感情,可是,一丝寒意却渗透到唐谧的心底,她顺着穆显的眼光看向那地上的头颅,刚刚曾经一闪而过的模糊念头渐渐清晰起来:“殿监,天下间有几个尸王?”
    穆显看看她,有些不明白她何出此问:“魔将尸王是天下至霸至强的妖物,自然只有一个。”
    “殿监,妖物会不会生病什么的,总之,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变得很弱?”她眨着眼睛,故作天真地问。
    穆显不明白唐谧为何毫无关联地又问起这个,但还是耐心答道:“它们会因为被印封而力量变弱,生病倒是从未听说过。”
    “哦,懂了。”唐谧垂下长睫,不再说话。
    有一件事,她终于可以肯定。
    ——很早以前,他们在幻海见到的尸王,此时就倒在她的面前。
    而另一件事情,她仍然无法肯定。
    ——似乎有人,把正巧可以克制穆晃的尸王有意放在了地宫之,就像是放入了一把专门等着穆晃的屠刀。
    有这种可能吗?唐谧想,会不会是我太多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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