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妾身邀你扛牌坊

108.给宁大姑娘斟茶 (为钻石200加更)


    “如何称呼”本是个最寻常的问题,偏偏郑娴儿的身份太尴尬,于是再寻常的问题也就变得不寻常了。
    一时间,堂中众人的笑容都有些僵,自然是无人来答这句话。
    宁锦绣是何等冰雪聪明的一个人,见了众人此刻的脸色,她心里便大致有了猜测。
    于是,咱们宁大姑娘那个端雅高贵的笑容也渐渐地僵在了脸上。
    唯有郑娴儿似乎全然没有意识到堂中怪异的气氛。
    不急不慢地啜了一口茶水之后,她缓缓地抬起头,粲然一笑:“这会儿没人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我,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所以这称呼也就免了吧,大家还能省些事呢!”
    楼家妯娌们见她自己答了,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楼夫人却觉得十分没脸,忍不住向郑娴儿投来一个不满的眼神。
    宁锦绣用帕子掩住口,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再放下帕子的时候笑容已恢复如常:“怎么会没有称呼呢?这位嫂子难道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么?”
    这两个问句的语气依旧温婉和平,内容却已经十分不客气了。
    郑娴儿笑容未变,神色十分坦然:“我当然知道自己是谁。我姓郑,名娴,别号桐君,目前正在东三街开一家绸缎首饰铺子名唤‘缀锦阁’。——宁大姑娘您自己呢?您知道自己是谁吗?”
    “我?”宁锦绣维持着笑容,“我是丞相府宁家长房嫡长女,闺名‘锦绣’。”
    郑娴儿点点头,微笑着赞了一句:“锦绣。果真是‘锦绣’。”
    人家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可这锦绣堆里养成的姑娘,是只有“罗衣”没有“人”。除掉家族的荣耀,没了家族赐予的身份,那就什么都剩不下了。
    锦绣其外,草包其中。郑娴儿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人。
    宁锦绣听到郑娴儿对她的赞誉,虽然隐隐觉得语气不太对,却只当是对方嫉妒她出身高贵的缘故,因此并未多想。
    巧的是,宁锦绣平生最瞧不起的,恰恰也就是郑娴儿这种人。
    两个互相瞧不起的人自然没什么话可聊,于是宁锦绣很快就忽略掉郑娴儿,把目光移回到楼夫人的身上去了。
    这时候,楼夫人已经与宁夫人聊了几句闲话,气氛比先前热烈不少了。
    宁锦绣听见她们聊的都是京城里谁家谁家如何如何的话题,心里不耐烦,忍不住又用帕子掩住口清咳了一声。
    宁夫人立刻截住了刚才的话头,生硬地转了话题:“早年我身份卑微,许多事情并没有资格知道,如今见了昔年老爷夫人的故旧,不免便要露怯了。——恍惚记得当年府上举家离京的时候,四公子尚未出世?”
    楼夫人摇摇头,笑道:“陈年旧事,谁耐烦记得那么清楚?我倒恍惚记得是在这边生的,却是在乡下过的百日。”
    宁锦绣掩口笑道:“太太这是在说笑呢。嫡子降生、迁居回乡,都是极要紧的事,岂有记不准的道理?连我这个外人都知道,府上是在四公子满月之后不久便启程还乡了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楼夫人作恍然大悟状,带着众人一同笑了起来。
    宁锦绣却微微蹙了眉心,有些苦恼似的:“只是锦绣有一件事闹不明白——母亲一直说楼家壬寅年秋天生的是四公子,怎的如今人人都称楼夕郎作‘五公子’?楼家也不曾有另外一位四公子,莫非……”
    楼夫人笑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这也难怪你糊涂了。这是我们家自己闹的一个笑话儿,外人不知道的,都弄不明白。”
    说到此处,就连楼家的媳妇们也是一脸惊愕:“什么笑话啊?”
    楼夫人笑道:“记得是阙儿还不满周岁的时候,府里来了个游方的和尚,说他命里有些坎坷,忌讳方正圆满。我这么一想,他行四,这个‘四’可不正是方方正正圆圆满满的吗?仙家之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因此府里就胡乱改口叫他‘五哥儿’了,谁知这一叫就是二十年。”
    众人闻言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宁锦绣便笑道:“这便是太太的一片拳拳爱子之心了。如今五公子顺顺当当地博了个状元及第,又得了圣上赏识,可见这称呼没白改,想必五公子命里的坎坷,已经被太太未雨绸缪给避过去了!”
    楼夫人指着宁锦绣向几个儿媳笑道:“你们瞧瞧,这才是京城锦绣堆里养大的千金小姐呢!果真是锦心绣口,说出话来就是讨人欢喜!你们可跟着涨涨学问吧!”
    胡氏“哈哈”地干笑了两声,自嘲道:“叫我们跟着人家千金小姐学说话,那就是叫乌鸦跟着黄莺儿学啾啾儿,太太这是成心为难我们呐!”
    楼夫人闻言大笑:“你这句话说得也好听,可见这才听了宁大姑娘几句话,你就已经有了进益了!”
    宁锦绣谦逊地低头连称“不敢”,郑娴儿却分明看到她的眼角飞快地斜挑了一下,不屑的神情一闪而逝。
    “看来,这位大家闺秀的涵养也未必好。”郑娴儿在心底暗暗地作出了判断。
    这时,宁锦绣伸出手,借着衣袖的掩护,重重地在宁夫人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宁夫人忙坐直了身子,慌里慌张地开了口:“楼家多年不曾回京,也不曾跟我们通个音信,我们先头夫人仙逝之前的那一阵子,天天念叨着呢!”
    楼夫人敛了笑容,有些生硬地感慨道:“是啊,一别多年,先前的故旧都不来往了,难为楚姐姐还记得我,可惜我却连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更没能见她最后一面……”
    宁锦绣忙笑道:“太太不必伤感。虽然不能时时见面,可母亲一直记着您呢。每年您的生辰、五公子的生辰,她老人家总是提前好多天就念叨着的。”
    楼夫人听她母女几次提到楼阙,心中已经十分疑惑,面上只不动声色:“唉,难为她有心。我也是时时记挂着她,只恨琐事缠身,不能常回京来。”
    宁夫人被女儿接连飞了几次眼刀,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夫人临终前嘱咐了我一些什么话,我也听不太明白,仿佛说是跟您府上说定了什么……”
    “说定了什么?”楼夫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锦香忽然在旁插了一句嘴:“莫非是婚姻之约?给咱们五公子和宁大姑娘的?”
    郑娴儿闻言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真是异想天开。若有婚约,岂有二十年不来往之理?楼家离京之后,很明显没打算跟宁家有任何牵扯!
    谁知楼夫人一怔之后,忽然笑了起来:“那自然是婚姻之约,不然还能是结义拜把子不成?一丝为定,万金不移,楚姐姐何必千叮万嘱,难道还怕我亏待了咱们的孩子么?”
    郑娴儿呆住了。
    宁夫人自己也怔了一怔,随后转头看向女儿,神色复杂。
    宁锦绣低下头,唇角却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楼夫人面露喜色,紧攥着佛珠笑道:“回京之前,我和老爷还在为此忧心呢。算算年头,宁家姑娘也快满二十岁了,不知是不是依旧等着我们。刚进京我便悄悄地叫人去打听了,得知宁大姑娘尚未婚嫁,我们老爷高兴得什么似的,直赞宁家高义——我原想着过些日子安顿了,便请个媒人正式去宁家商议婚事,谁知你们倒先来了!”
    宁夫人闻言,不由得面红耳赤。
    婚姻之事历来都是男方先提的,若是女方先开口便不免为人所笑。未嫁的姑娘家本该矜持庄重,若有婚约在身,便该刻意避嫌不见男方家人的面才对。今日这件事……从头至尾都是宁家在倒贴,平白让楼家人看了笑话。
    先前有话憋在心里的时候还没什么,此时该说的话都说了,宁夫人心里一松,便不免又替自家羞惭了起来。虽然楼夫人的态度让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但这种羞惭的情绪却不减反增。
    堂堂宁家大小姐亲自上门赶着人家的长辈,凭着昔年一句似是而非的玩笑话生造出什么“婚约”来,简直把丞相府的脸都丢尽了!
    这分明是倒贴,而且是死皮赖脸硬上门的倒贴!
    楼家妯娌几个和众丫头们都不知内情,自然也就不知道宁夫人在羞惭些什么。她们只是惊愕地看着楼夫人,疑惑地看看宁锦绣,顺便再怜悯地看看郑娴儿。
    郑娴儿醒过神来,慢慢地勾起唇角,笑了。
    她又不傻。
    先前的话题是怎么赶到这儿的,每个人的言外之意是什么,说话的时候是什么神情什么语气……她不敢说百分百知道,但大致还是有数的。
    宁家母女的深浅她不敢立刻下结论,楼夫人的心思却已经瞒不了她。到了这份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婚约?若是真有婚约那才叫见鬼了呢!
    楼夫人装作不经意地向郑娴儿看了一眼。
    郑娴儿的脊背挺得笔直,唇角似笑非笑,并没有露出半点儿失落痛苦之色。这样的表现自然难免让楼夫人大失所望。
    这时宁锦绣已抬起了头,唇角的笑意被她很好地隐藏了起来,只有腮边的一抹红晕,将她衬得格外娇美可人。
    楼夫人越看越喜欢,忙招手叫她上前,拉着她在身旁坐下,细问她的生辰、喜好等等诸多问题。
    宁锦绣含羞带怯地一一答了,顺便向郑娴儿丢过来一个嘲讽的眼神。
    郑娴儿微微一愣,随后回赠她一个大大的笑容。
    楼夫人看见了,放下佛珠两手捧着宁锦绣的手,爱怜地抚摸着:“你放心,你母亲虽不在了,你还有我们,楼家自会把你当亲女儿待。阙儿的性子很好,今后他身边也不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给你气受,你凡事只管照你自己的性子来就好。”
    宁锦绣低头笑着,柔柔地道:“太太多虑了。我们相府是最讲究规矩的地方,嫡庶尊卑半点儿也错不得的。锦绣虽然年小不知事,也不至于被那些卑贱之人欺了去。”
    “好,好!”楼夫人大加赞赏,“你以后是要做主母的,正是要立起这个规矩来,方能保得家中和睦安宁!我只怕你性子太软受人欺侮,既然你自己稳得住,我也就没什么不放心了!”
    胡氏坐在郑娴儿的身旁,见状忍不住低声说道:“那姑娘不像是个好惹的。等她嫁过来,恐怕要给你气受。”
    郑娴儿“嗤”地一笑:“那也得她先有本事嫁过来才行。”
    “郑氏!”楼夫人那里忽然唤了一声。
    郑娴儿向胡氏笑了笑,之后才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来:“太太说什么?”
    楼夫人不满地斜了她一眼:“你怎么那么没眼色?宁大姑娘的茶碗已经空了,你看不见?”
    郑娴儿向桌上瞅了一眼,漫不经心:“太太这话问得奇怪。我自己有茶,为什么要看别人的?无缘无故惦记别人东西的,不是小偷就是强盗,太太是希望我学谁呢?”
    楼夫人从未想过郑娴儿会当着外人的面打她的脸。在她的记忆里,无论私底下怎么样,有外人在场的时候,郑娴儿一向是表现得十分恭敬顺从的。
    因此,一向惯摆架子的楼夫人,此时竟有些无措。
    宁锦绣转过脸来,唇角维持着优雅的笑容:“看来楼家久别京城,确实有些旧规矩已经疏忽了。在我们宁家,一茶一饭都是属于老太爷老太太的。孝悌之道,仁之本也。老祖尚在,做晚辈的就永不能说‘我的’,哪怕摆到了你的手边、送进了你的嘴里,那也都是长辈的恩赐,若不知感恩,那是要挨打的。”
    她悠悠然地说完了这番话,堂中众人的脸色都有些尴尬。
    这还没进门呢,就当面教训起楼家的人来了?
    郑娴儿的性子,旁人不知,楼家众人可都是见识过的。
    ——该不会这就要打起来了吧?到时候帮谁好呢?
    郑娴儿并不知旁人在想什么。她只是微微地皱了眉头,一脸无奈:“读过书的人说话就是麻烦,弯弯绕绕的,听不明白。宁大姑娘的意思莫非是说,此刻我喝的这杯茶,其实不是我的?”
    宁锦绣点了点头,一脸认真:“自然不是你的。你把别人的恩赐当作理所当然,占据太久了,就没有了感恩之心,这实在是大错特错了。真要讲究起规矩来,你这种‘理所当然’的占有,才是真正的强盗行径。”
    这番话的语气更重,分明已经是当面斥骂了。楼家的小丫头们都有些兴奋,暗暗地期待着一场大战的来临。
    谁知郑娴儿歪着头思忖了一阵之后,忽然笑出了声:“原来这样就是强盗了?真是多谢宁大姑娘点醒——我一直梦想着能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当个江洋大盗为祸一方,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实现了我的梦想,还真是有点儿不敢置信呢!”
    “你!”宁大姑娘脸上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住了。
    怎么会有人当众说自己的梦想是当强盗呢?做人难道可以连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吗?
    这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楼夫人见宁锦绣受了委屈,忙呵斥郑娴儿道:“不许胡说!这太平盛世,你想做江洋大盗,是想叫官兵把你抓起来拉去砍头吗?”
    郑娴儿微微欠身,谦恭地道:“太太息怒,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听见人说,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孝悌忠信的人,肚子里装的却往往是男盗女娼;照这个道理反推一下,我若做些男盗女娼的事,说不定旁人会以为我肚子里装着孝悌忠信呢!”
    她是半点儿也没有客气,这“孝悌忠信”四个字,摆明了就是冲着宁锦绣来的。
    宁锦绣彻底变了脸色。
    郑娴儿对自己的这个成就非常得意,并且真心地觉得此刻的宁大姑娘比刚才笑着的时候顺眼多了。
    楼夫人咳了一声,“哈哈”一笑,装作没有察觉到二人之间诡异的气氛:“你们年轻人说话,我老婆子竟是跟不上了。好端端的在说茶水的事,怎么说到强盗身上去了?郑氏,酒席还没开,你怎么就先撒起酒疯来了?还不快来给宁大姑娘斟茶赔罪呢!”
    斟茶,又是斟茶。
    郑娴儿忍不住冷笑。
    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这么急着让她把这位宁大姑娘当主母伺候?这老婆子最近是越来越糊涂了!
    楼夫人唤了两声,见郑娴儿迟迟不动,不禁有些急了。
    还是宁锦绣回过神来,很勉强地重新挤出了笑容:“斟茶的事让丫头来就好,不必劳烦这位嫂子了。”
    两相对比,楼夫人愈发觉得郑娴儿不懂事,忙又向她使眼色:“宁大姑娘不跟你计较了,还不快来?这么小家子气,让亲戚家笑话!”
    燕儿本已走过来打算给宁锦绣添茶了,听见楼夫人的话又只得顿住,求救地看向郑娴儿。
    “太太,您真要我给宁大姑娘斟茶?”郑娴儿眯起了眼睛。
    楼夫人冷着脸:“难道是哄你不成?人家宁大姑娘头一次上门,你就惹了她生气,不该斟茶赔罪?”
    郑娴儿坐直了身子,脸色也冷了下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太太头一遍暗示我给宁大姑娘斟茶的时候,这堂中的气氛还是其乐融融的,那时还没有人生气吧?莫非太太未雨绸缪,知道我马上要惹宁大姑娘生气,因此叫我提前斟茶赔罪?”
    楼夫人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衅,立时气得浑身发颤:“你,这是在质问我?”
    “不错。”郑娴儿坦然承认。
    安姨娘见势不妙,忙过来打圆场,劝郑娴儿道:“你是晚辈,听太太的吩咐就是了。”
    “姨娘这话可说错了,”郑娴儿冷笑,“‘斟茶’这件事,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做的。我一不是妾侍奴仆,二不曾有愧与人,平白无故让我给客人斟茶,这是把我当什么了?难不成我是供你们糟践取乐的伶人娼妓之流吗?太太如此不明事理、不知进退,宁夫人和宁大姑娘的心里还不知要笑成什么样,你们还当是很荣耀呢!”
    她越说越怒,直把安姨娘吓得脸色煞白,连劝:“别说了!”
    郑娴儿往椅背上一靠,放缓了语气:“客人还没说什么呢,做主人的先忙着作践自己家里的人,以为这样就能讨得客人欢喜吗?可别叫人恶心了!一点事理都不懂,怎么做一家主母?”
    做长辈的当着一大家子儿媳孙子的面被晚辈指着鼻子骂,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
    楼夫人觉得自己几辈子的老脸都丢光了。这会儿她已不再发抖,只是整个人呆呆地坐着,自己觉得脸上像是糊了几十层烂泥,又麻又痒,却偏偏动弹不得。
    “要造反了!要造反了!!”楼夫人的心里这样喊着。
    却喊不出声。
    她慢慢地张开了嘴,众人都以为她要说话,却见她维持着那个表情僵了片刻,忽然白眼一翻,无声无息地向后仰倒,歪在了椅背上。
    媳妇丫头们立刻尖叫起来。
    安姨娘离得近,想也不想便端起桌上一碗冷掉了的茶水泼了过去。
    楼夫人立刻就醒了,满脸茶叶沫子。
    瑞儿忙上前替她擦脸,急得都要哭了。
    堂中早已乱成一团,就连作为客人的宁家母女也不得不站了起来,既尴尬又恼怒地看着这场大戏。
    唯有郑娴儿一人稳稳地坐着,不慌不忙地向楼夫人露出一个微笑:“太太醒了?先别急,刚醒过来还是坐一会儿再活动比较好。您刚刚在撒酒疯呢,说了好些奇奇怪怪没来由的话,可吓死我们了!要不是安姨娘稳得住用茶水泼醒了您,我们这些做晚辈的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这就是!
    刚刚醒过来的楼夫人差点又被气昏过去。
    但,她还不得不忍。
    因为很明显宁家母女此刻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而楼夫人最不希望的,就是被宁家人看笑话。
    因此,楼夫人颤着手慢慢地从瑞儿的手里接过帕子,仔仔细细地把自己脸上的茶水擦干净,然后哑着嗓子开了口:“宁夫人、宁大姑娘,让您二位见笑了。楼家家门不幸,还是不要耽误你们家的好姑娘……”
    宁锦绣缓步走过来,依然是端雅文秀落落大方:“太太这话可就说错了。既然家门不幸,就该整顿家风,没有为此自暴自弃的道理。太太是一家主母,难道要被晚辈欺了下去吗?这种事若是传到外面去,怕是对两位公子的前程也有干碍呢!”
    楼夫人的眼睛木呆呆的,好一会子才慢吞吞地动了一下,渐渐地聚起了几分神采:“整顿,家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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